“念儿,给玫小姐行礼。”徐立行教导道。
念儿很听话,虽然很累,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向徐玫行了礼。他要比同龄孩子矮上很多,瘦小的让人怜悯。
“念儿常常吃药?”徐玫柔声问道。
念儿点点头,道:“以前要天天吃的。现在只要念儿肯喝邱妈妈炖的汤,不生病的话,喝一剂药,就可以隔两天再喝下一剂。药很苦,但邱妈妈熬的汤味道有时候也很怪的,都不好喝。”
徐玫听了有些心酸。
前世,她也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动不动就会生病喝药,日日都要坚持食用那些味道各异的药膳。
“你会好起来的。”徐玫摸了摸他的头,道:“我保证。”
徐立行怔了一下后大喜,连忙抱着懵懂的念儿给徐玫行礼,催促他道:“念儿,快,给玫小姐行礼!谢谢玫小姐愿意救你!”
小孩子不太明白,老老实实地行礼。
徐玫摇摇头:“都是血脉亲人,相信家主若是早有能力,也会早早让伯娘和念儿好起来的。只是从前,我们都没法子罢了。”
“玫小姐说的是。”徐立行有些泛泪,道:“但凡有一点儿办法,家主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他们徐家,说到底还是一个血脉相连的家族。族人很多,但也有个数。无论平日里生活的好或者坏,手里挣得钱是多是少,都不会有人说,看不起病,吃不起药。
有些药材很贵,病人的胃就是无底洞。一个小家负担不了,放在一个大家里面,就不算什么了。尤其徐家又富裕。
说话间,邱妈妈已经收回手,一脸喜意,向众人行礼道:“恭喜老爷,多谢玫小姐!太太的脉象原本已经枯竭,但就在刚才却已经恢复了些活力,再不是精元熬近之相了。”
“那太太是已经能撑过今年了?”徐塘紧张地问道。
“肯定能。”邱妈妈也眼中有泪,激动地道:“只要用心养着,婢子敢说,三两年内,都是没问题的。甚至,甚至,太太还有希望完全好了!”
“能再活几年,我已经无憾了。”顾氏面色潮红,固执地坚持向徐玫行礼。
徐玫受了她的礼。
她送的药,挽救了她的性命,这种恩情,受个礼,不为过。
她将准备的瓷瓶放在桌子上,向徐塘和顾氏道:“……这里还剩九粒药。你们斟酌着使用。我看伯娘的身体亏空已久,下次服药,最好隔上几日。至于念儿天生体弱,这药同样适用,你们看着给念儿也服用一二吧。他年纪小,要注意用量。”
“念儿一次就用半粒吧。”徐塘双目通红,向徐玫一抱拳,小心地拿过药瓶倒出来一粒掰成两半,再次融了水,给念儿喂了下去。
小孩子苦的只皱眉,喂完了药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
徐玫大约知道了这固本丸的疗效,便告辞离开。徐塘牵挂妻儿,只送出了院门,道:“玫小姐放心,您吩咐的东西,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徐伯明日再忙碌不迟。”徐玫道:“不过,八月初六的时候,有多少,就要全部送到我那里了,希望徐伯不要耽搁了时间。”
“属下记下了。”徐塘郑重地道:“立行,你送玫小姐回去。”
徐立行自然应下不提。临到徐玫的小院前,他又再次向徐玫道了谢,才离开了。
徐玫也累了,索性休息。
关乎妻儿安危,徐塘十分谨慎。足足隔了七日,他才让妻儿再次用药。而这个时候,不用诊脉,已经明显能够感觉的出,顾氏和念儿都好转了不少——
“内子的味觉已经恢复,恢复了很多气力。昨天,她还动手剪了花……念儿也愿意吃饭了,尤其是睡觉很稥,比从前精神多了,看着就让人高兴。”徐塘感激地道:“我徐塘再说一次,玫小姐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但有吩咐,万死不辞。”
“没有那么严重。”徐玫轻声道:“那是徐伯这些年辛苦应得的。”
“那样的药,虽然不能是起死回生,但也是世间难寻。”徐塘道:“玫小姐肯做主分给属下十粒,这份恩情,属下铭记。”在他想来,那般效果显著的药,又是出自洪光道长之手,就是不是以个位数记,数目肯定也很稀少。
徐玫若是做人情,给他一枚,维持住顾氏多活几年,足以奖励他的辛苦,他就已经感恩无怨!徐玫愿意给他三枚,能让顾氏更好一些,让他的儿子也好转许多,他感恩戴德!
而徐玫直接给出十枚!
她肯定是承担了风险,或许将来徐夫人会问责的!
因为这种好东西,用一粒少一粒,怎么能容的他这么奢侈地使用!
为了妻儿,他徐塘当然会奢侈地用,直到妻儿完全能好了,向正常人一样!但站在其他人的角度,若是看着其他人向他这么用,他肯定也是不赞同的!
他愿意以性命相报。只要徐玫需要。徐塘心中暗暗发誓道。
“那属下去做事了。”徐塘道:“根据现在的线索,到八月初六日,舍利子大约能收集到三十多枚,上品寒玉能有六十到七十斤,深海人不能入,所以能得到的铁心很少很少,最多也就十来斤的样子。”
“可以。只要不错过日子,少一些也没关系。”徐玫道。
……
连绵几日的大雨,在晚上停了下来。一轮明月高高挂在西边天上,向人间洒下一片清辉。
新帝抬头仰望月色,心头大石,总算轻松了许多——
眼看着就要秋收了。若是持续大雨不停,导致庄稼欠收甚至出现洪涝,那他又该心中滴血,睡不着了。
新帝赏了一会儿月,低下头,见身前不远处多出一个人,不禁后退几步,定了定神,道:“原来是道长来了。有失远迎,还请道长恕罪。”
“无妨。”洪光道长道:“本尊今日来,是与你谈一笔交易的。”
“道长是说……交易?”新帝愣住,有些不可思议。
一直以来,从来都是洪光道长逼着他索取,从未给过他任何东西!先帝在时还切切实实地从洪光道长手里得到不少丹药拿到过好处,到他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他曾经听从周太傅之言,向洪光道长委婉地提起过,但洪光道长却直指他们曾经谋划围杀他之事,说自己索要的种种,都不过是新帝该给他的赔罪之物!
今天,洪光道长来说交易?
难道他听错了?新帝神思有些恍惚。
“正是交易。”洪光道长道:“一个人活人一百两银子。本尊至少需要三百人,这是你必须给本尊找来的,不然,你的那些兵,也能充数。以三百为基数,六百、九百……最多九千人。八月初六日正午之前送到皇陵工地,男女老少不论,但必须是活的。一个人一百两,本尊买他们的命。”
新帝听到最后一句,心脏情不自禁缩了缩,悚然问道:“这么多人,有伤天和吧?道长,您……”
“最少三百人。你收刮一下京城附近的几个大牢,人也就够了。左右那些进大牢里的没多少良善之辈,你养着他们,也是浪费粮食,不如给了本尊换银子,活更多的百姓。活下来的人会感激你。”
“记住,一个人,一百两银子。”
“千人之内,三百人,三万两银子;六百人,六万两银子。九万两银子。”
“三千以内,一人二百两银子。六千以内,一人三百。若有九千之数,本尊愿意付六百万两银子。”
“你自己决定卖给本尊多少。记住,三百人一组,要活人。”
“时间紧急,陛下早早打算吧。”
说罢,洪光道长便飘然远去。
留下新帝站在原地面容狰狞,挣扎许久,才道:“来人。”
……
胡不为从皇宫中出来,一脸阴沉地回到了公主府。
“皇兄找你,是有事要你做?”朝阳公主放下书卷,微微得意地道:“我早说过了,皇兄就算不高兴,也是一时功夫,不给你授官,是体谅你新婚,给你放假呢。”
“现在日子差不多了,不就找你了?”
她一直都不担心。
大夏正在用人之时,能够信任的忠臣良将且又有能耐能办事的,却是不多。胡不为才华本事足够,又是驸马自己人能够信任,新帝肯定舍不得让他闲太久的。
“皇上是给了我一个差事。”胡不为闻言,脸色并没有好转,反而阴沉如水,道:“我若是做了,只怕一生难安!”
“什么差事?”朝阳公主也有些不高兴了,问道:“皇兄故意为难你?”
“皇上让我抓人。”胡不为缓声道:“所有大牢里的人全部提走,但凡有污点的全家老少一并带走,不论用什么手段,抓走多多的人,将他们活着送到皇陵,给洪光道长。”
“抓人?”朝阳公主愣了愣,问道:“为什么要抓人?洪光道长要人做什么?”
“你听说过古人有‘血祭’一词吗?”胡不为道:“我猜,洪光道长是要行血祭之事。他向皇上最多要九千人。”
“九千人!全杀了!”朝阳公主娇躯颤了一下,惊恐地道:“皇上怎么会答应这种荒谬的要求!消息一但走漏,大夏立即就完了!”
“所以皇上将这件事情,交给了我来做。”
他是大夏朝的驸马爷。他是整个皇室信任之人。他忠心能干……新帝说,只有他胡不为,才是执行这件人物的最佳人选!
“你不能做。”朝阳公主白着脸,道:“这样送无辜之人去死的事情,你不能做!那些冤魂回来找你的!你会遭报应的!”
“我去找皇兄!”朝阳公主猛然站了起来。
“皇上已经拿定了主义,你去了,恐也没用。”胡不为道:“三千人六十万两银子,九千人六百万两银子!洪光道长开出的价格,皇上无法拒绝。”
“皇兄难道疯了!他怎么能这么卖自己的子民!”朝阳公主咬牙切齿,脸色难看极了!
“我去找老师!”朝阳公主道:“老师一定有办法劝住皇兄!”
“不能去找老师。”胡不为阴沉地道:“皇上警告我,若是这件事情被老师知道,他会要了我的命。”
周太傅肯定能阻止新帝发疯。但早就穷疯了的新帝也肯定不会放过破坏他发财的胡不为!他说要他的命,一定不仅仅是恐吓!尤其是,新帝觉得,他看到了摆脱洪光道长的机会!
“皇上决定动手了。”胡不为道:“按照我们之前提供的法子,皇上决定,在洪光道长进行大事的时候动手。皇上怎么也不会放弃的。”
“所以,九儿,这一次,若是让老师知道坏了皇上的打算,我真的会死。”
所以,他不得不领了这个伤天害理的差事!
朝阳公主俏脸变了几变,颓然坐下,失神落魄。她甚至不知道,若是胡不为真的将几千人送去冤死,他身上背了几千冤魂,她还敢与这样的胡不为一起生活吗?
朝阳公主不敢想。
“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咬唇问道。
“我想不到。”胡不为摇头。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尽心尽力地去替新帝办好这个差事,将来的事情将来再去担忧;要么,就立即去死。甚至,他都无法逃命——
离开大夏,他去哪儿?
他所有的抱负,所有的盘算,都是靠在大夏才存在的!
“那,若是全部都大牢里提人的话,能提多少人?”朝阳公主再次问道。大牢里的人,肯定有冤枉的,或者罪不至死,但他们身上有罪的话,送他们去死,她觉得自己的良心能好过一些。
“九儿,你有所不知。大夏的牢房,根本没有几个人的。”胡不为摇头道:“因为官府都穷,养不了闲人。家中有钱的,都花钱将人捞出去了;而家里没钱榨不出油水的,官府也会在打一顿后偷偷地把人放了的。”
在大牢里关着,一天就是粗粮馒头,无论再坏的伙食,也都是要钱的,不是吗?能省一点儿,当然要省一点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