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仁走了。
当日下午,贺鸣让人送来了谢礼,委婉询问徐玫是否有空见她,并表示他要回西北老家了。徐玫想了想,让大麦给他送去了回礼,却没有提出再见面。
虽说是同行了一路,她并不讨厌贺鸣,但徐玫觉得,她和贺鸣之间其实没有什么能愉快地聊在一起的,见面也没有太多的意义,就这么萍水相逢地过去了,也挺合适的。
伴随着连天的炎热天气,六月走到了尽头。
徐塘也终于将十万两黄金运到了京城郊外的一处密库。
“小姐,这些黄金,您要运到什么地方?”徐塘擦了一把汗,恭敬地问道。天热,他流汗流的太厉害,最近都有些瘦了。
“辛苦徐伯,我正要出门一趟。”徐玫道:“再回来,应该就知道了。”
徐塘问道:“需要属下派车送您吗?”
“嗯,送到上次那个巷子口吧。”徐玫想了想,吩咐道。
这么热的天气,她若是冒着大太阳步行过去,似乎是太傻了些。
远远的,徐玫顺着那道院墙看过去,果然只是一排院墙延伸开去,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走近,仿佛是刚才她被自己的眼睛欺骗了似的,眨了眨眼,她便见到一个道观门扉安静地出现在她眼前十几步之外的地方。
仿佛,它一直都在哪里。
徐玫看了看大麦和朱燕。
两个婢女彼此对视一眼,齐齐向徐玫摇摇头。
显然,她们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徐玫抿了一下唇,再领着两女向那处门扉走了十来步。朱燕和大麦忍不住低呼——
她们也终于看见了一道门。
朱燕迟疑一下,才上前叩门,动作事前所有的小心翼翼。
道童打开了门。
徐玫领着两女走了进去。
洪光道长依旧在院子里站着,时光仿佛又倒回了上次徐玫过来之时,唯一区别的,是在他旁边的石桌上,再没有了经书。
“徐玫见过仙长。”徐玫恭敬地道:“多谢仙长厚赐。”
“那是你家前人的东西,本尊不过是归还,不算赐予。”洪光道长似乎心情还不错,露出微微笑意,道:“你这小姑娘若非要坚持,那本尊似乎只能赐予你点儿,才能不辜负这两个字了。”
“仙长若是肯,那就再好不过了。”徐玫见状,及时追了一句。
“你倒是不客气。”洪光道长有些意外,想了想,随手丢给徐玫一块玉,道:“护身辟邪,带着玩儿吧。”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出来的。
玉是很小一块,料子很不错。关键是上面刻画了几道她完全看不懂的纹路。徐玫欢欢喜喜地收起来,再次向洪光道长行礼表达了谢意,也不再耽搁,赶紧说明了来意:
“应仙长要求,十万两黄金已经送到了京郊……不知仙长准备将它们送往何处?另外,母亲来信说,会让整个徐家发力尽量满足您的要求,虽不能保证足额,但黄金却可以再多一倍的。”
“黄金就不必了。”洪光道长道:“再多于本尊来说,并无意义。倒是其他东西,是越多越好的。”他道:“你领着本尊去存放黄金之处吧。注意将其他人都打发了。”
徐玫愣了愣,道:“是。但我回去问一下具体的地址……”
“无妨。”洪光道长道:“你只管前去,打发了人,本尊自会出现。”
徐玫应下来,不再耽搁,告退离开。
徐塘就在巷子口等着。见徐玫出来,他立即迎了上来。
“徐伯应该能知道库房,也懂进入之法吧?”徐玫直接问道:“我们直接过去。”
徐塘点了点头,道:“立行此刻就在那边负责看守。”
马车快速跑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外,徐玫便看到了十万两黄家堆在一起时候的情景。
明明是冰冷的金属,但却金灿灿的,有着让人情不自禁迷失进去的光泽。
“徐伯,立前族兄,还有你们两个,”徐玫看了看朱燕和大麦,道:“都离开吧。让这里所有人都撤到三里外。嗯,你们在来时那座石桥那里等我吧。”
“小姐,仙长?”徐塘忍不住问了一句,又连忙解释道:“这些黄金,仙长要怎么运走?”
“徐伯,您也说,他是仙长。”徐玫摇摇头,闭上嘴唇,显然是不想多说了。
徐立行轻轻拉了一下徐塘,与大麦朱燕一起,退到了库房外。召集了所有人集合之后,离开之前,徐塘又忍不住向库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沉默离去。
再下面的人,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讲。
所有人一走,徐玫尚未察觉到安静,洪光道长便出现在她的身后,脚面离地,一步步向那些堆放的黄金走了过去。没有与徐玫说话,经过她的身边的时候也没有停顿。
只见他走到那一堆黄金面前,广袖一挥,所有的金光竟然瞬间消失了!
徐玫木然。
若是洪光道长没有展现这般本事,而真的让她组织人手将黄金送到指定位置,她才会觉得惊讶。
“出去吧。”洪光道长说话之时随手丢给徐玫一个不知什么材质做成的戒指,道:“这是报酬。里面有三个立方的空间,放着一些别的玩意儿。你滴了血认了主,冥想一下,就能看到了。”
仙家有须弥芥子一说。
徐玫不意外,洪光道长会有这样的手段。但他竟然会以一枚芥子做报酬,不说其中还有其他物品……她真的觉得,洪光道长对徐家太优厚了。
“于本尊而言,都是些往年没有丢的小玩意儿。”洪光道长轻叹道:“这方世界,实在贫瘠。”
但凡有足够的灵气,他怎么会被困如此之久!
徐玫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干脆放弃接洪光道长的话,问道:“仙长,若我滴血认主,其他人还能使用吗?”
“自然不行。”洪光道长道:“除非你死了,再有其他人重新认主。”
“那它一定要滴血认主之后才能使用吗?”徐玫又问道。
若如此,洪光道长怎么欲先将东西放进去的?
“那倒也不是。”洪光道长道:“若是神魂强大之人,也能使用无主的芥子。而凡人身躯,恐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你可以试试。”
徐玫连忙问道:“该怎么做?”
她拿到了宝贝,当然想要看看到底有什么。但她也不好意思在不请示徐夫人的情况下,就将这芥子给认了主。毕竟,这个东西,或许在徐夫人那里另有用处?
抑或,她干脆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报给徐夫人,自己昧下这芥子?唔,这也是个办法。
这么好用的东西,她真的很想要。每天将那经书收在身上,各种不方便不说,还硌的她肉疼。
洪光道长闻言,不在意地指点了她几句。
徐玫捧着戒指盘膝坐下,集中精神按照洪光道长所言之法冥想,好一会儿却不见有任何动静。她咬牙又坚持了一阵,突然间一阵天旋地转,头痛欲裂!她忍住疼,竟然真的“看到了”一个不大的空间之中,悬乎着不少东西!
她心中大喜,咬牙忍住疼,将精神集中到一个瓷瓶上。立即,那瓷瓶凭空在她眼前消失,到了她的手中!
徐玫再也坚持不住,精神一懈,俏脸苍白,满头大汗。
“咦?”洪光道长微微有些惊讶:“你既然能成功?神魂如此之强?真是怪异。”
徐玫心中一颤。
她突然想到,自己经历过的前一世。
但洪光道长真是诧异了一下,就没有多想,开口道:“八月初八之前,你将所收集到其它物品送至之前道观吧。再晚,就不必了。”
“仙长已经准备妥当了?”徐玫问道。
“五五把握,只能一搏。”洪光道长淡然的道:“谈不上妥当。”
“不知我还能帮上什么?”徐玫再次问道。
洪光道长摇摇头,不再停留,踏步飘然而去。
徐玫在原地站立片刻,待自己头疼能忍了,才低头看自己取出来的瓷瓶。瓷瓶上贴着三个字:固本丹。
“固本”这两个字的意思,她理解。医术之中,有固本培元的说法,也有许多这一类的汤药和丸药。比如说,西北贺家就有顾氏养元丸,效果十分不错。
洪光道长出手的,想必药效会让她大吃一惊。
徐玫琢磨了一阵,打开瓷瓶,见里面指甲盖大小的褐色药丸足有百粒之多,散出来的药香让她立即精神一震,她几乎就想要取一粒尝尝!
但她总归是没有冲动。
徐玫将瓷瓶放入怀中,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一下头痛不适,向来路走去。
石桥边。
几十人已经默默等了许久。
徐塘忍不住,向徐立行使了个眼色。
“大麦姑娘。”徐立行轻声开口,问道:“你们真的见到了那位仙长当面了?他……”
“立行公子,没有得到小姐允许,请恕我们不能说。”大麦歉然却明确地拒绝了,道:“相信小姐很快就能过来了。立行公子不必心急。”
对于她们经历的种种,就是两个人私下碰在一起之时,也因为心中敬畏,根本不敢出言讨论,只能目光交流一二,缓解压力。她们只是小小的婢女罢了。
像自己小姐一样胆子大,她们真的做不到。
徐立行只能作罢。
他再次向远处看去,立即激动起来,道:“姨父,两位姑娘,玫小姐回来了!”
徐塘也看到了。他快步向前,道:“我们去迎一迎。”
大麦和朱燕脚下更快,早一步迎上了徐玫,见徐玫脸色很差,忍不住目露关切。
“徐伯,族兄,我们回去再说吧。”徐玫扶着大麦的手,歉意地向徐塘二人点点头,钻进了马车。
“回去。”徐塘吩咐道。
马车行驶起来。
徐塘和徐立行骑马落在了后面跟着。
不多时,来路上飞奔过来一人,向徐塘耳语几句。徐塘眉头跳动好几下,才吩咐道:“回去关照所有人,都把嘴巴给闭严实了。徐家的规矩,你们心里清楚,别自己犯错,连累了其他人。”
“我们知道,大人。”那人应了几声,回头走了。
徐立行看向了徐塘。
徐塘抬眼看前头的那辆缓缓行驶的马车,轻声道:“没有车辙的痕迹。所有的黄金,凭空消失了。神仙手段啊。”
徐立行吃惊,许久才道:“姨父,我们赶紧走吧。”
他们已经落下很远了。
车厢之中,徐玫察觉到后面的一幕,继续享用着朱燕做的头部按摩,眼皮动也不动。
那玫戒指,此时正被她戴在了手上,毫不起眼。
回到了商会小院,徐玫感觉自己好多了。
她请了徐塘和徐立行稍座,自己略作梳洗,换了一件衣裳,方才重新走了出来。
“徐伯,族兄。”徐玫吞了一口茶水,道:“不瞒你们,我已经得到不少东西了。回头禀告母亲之后,如同分配使用,就与我不相干了。”
见徐塘和徐立行有些恍惚,欲言又止,徐玫有些明白他们的心思,大约是想问问都有什么……但她也不知道都有什么,所以无法告诉他们。白天,她是不会尝试再打开戒指空间存取东西了。因为那滋味实在不好受。便是缓过了神,她也会在临睡之前再做尝试,而不是在白天,免得让人发现不妥。
“徐伯,听说伯娘亦在京城?”徐玫问徐塘道。
徐塘一愣,点头道:“是,只是内子自从七年前产后体虚后,这些年几乎全靠着珍贵的药材吊着性命,久病不能外出,没来拜见小姐,还请小姐体谅一二。”
别的不提,这位徐塘,对于自己妻子顾氏,绝对是情深义重的。他有一女一子。长女是顾氏年轻时候所出,当时生产不顺,有些遭罪,但也母女平安。但随即约有十来年,顾氏却再未受孕,徐塘从来没有埋怨过妻子,反而对妻子更加体贴照顾。再然后,徐塘费尽心机结实了神农堂的老堂主,求到了一次给妻子看诊的机会。当时神农堂主明确告诉顾氏她不宜再孕育,但顾氏感念丈夫深情,执意求来调理身体增加受孕的药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