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惠没有挣扎,垂下了眼睑,仿佛是被感动到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让胡不为心中狂喜,口中也越发狂热:“惠儿……真的,我不甘心啊!状元又如何?若是这辈子不能有你,我……”
“你真的有这么喜欢我?”徐惠突然抬头,看向胡不为的眼睛。
胡不为一怔,忙道:“真的,我发誓。我对你的心意可昭日月。若是没有你,我便是再有任何成就,也失去了颜色。”
“那你为了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徐惠又问,而且问的极其认真。
此时此刻,胡不为不能迟疑多想,立即趁热打铁一般地道:“是。我胡不为,愿意为徐惠做任何事情,便是性命,也在所不惜。”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有些不对。
不是他要引动她的真情,让她愿意为了他付出么?怎么这会儿变成了他在发誓?
话赶到了这里,只要效果好……
胡不为并不赶走神,凝视徐惠的双目,狂热激动,十分真诚。
徐惠笑了。
她抿了一下唇,开口道:“我发誓不外嫁,却不是绝不成亲。”她目露期盼,盯着胡不为的双目,含笑笑意,问道:“那么,胡不为,我问你,你愿意效仿我的父亲一般,入赘徐家么?”
胡不为愣了,双手下意识地松了松。
徐惠却主动握住他的手,热切起来,双目发出明亮的光芒,道:“我们徐家家大势大,是绝对能容的下你发挥状元之才的!你来,一定会受到重用!我们二人一体同心,将来有的是好日子!”
“你看我父亲,他的日子不也过得很好!”
“你胡家也没有旁的人了,不存在有人反对的问题!你完全能够自己做主,是不是?”
“胡兄……”
胡不为终于反应过来,猛地甩来徐惠的手,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道:“惠儿……”
徐惠突然提出这个建议,他一时间还没想好怎么说话。
“难道你不愿意?”徐惠露出黯然:“方才,你还说,为了我,你连性命都能不要的。”
“不是,惠儿。”胡不为忙解释道:“我一个男人,若是入赘,背叛列祖列宗,岂非是让人耻笑?难道惠儿你愿意我一辈子被人耻笑吗?”他很快想到了说辞,上前一步,深情地道:“惠儿,我希望,你能以我为傲,而不是……”
“徐家不是小门小户。”徐惠道:“也能给你足够的金钱权势和地位。并不会比你去做官差,甚至会更加自由更有你发挥的空间。因为,徐家暂时还没有朝廷官场上的利益盘缠,你有能力,能得到母亲的支持和重用,立即就能站在很高的位置。”
“惠儿,不是这个。”胡不为头脑飞快地转动着。
“那是为什么呢?”徐惠问道:“难道,会要了你的性命还难?或者,你会耻笑我父亲?”
当然不是。
也没有人会瞧不上夏长渊,有资格耻笑他。
而是,胡不为绝不会入赘徐家。他的理想,他的志向。他隐约之间的盘算,都不准许他做出这个选择。
从来没有想过。
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这么提出过。因为,他胡不为站在那里,就能得到这样的尊重!
但徐惠却提出来了。
这让胡不为觉得屈辱。但偏偏,刚才他才向她表达过爱慕之意,才说过愿意为她做什么事……
胡不为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心头也有了明悟:他的初衷,怕是完不成了。只希望,徐惠不会因为他的拒绝由爱生恨……
他尚未想好该怎么说,却见徐惠已经后退了一步。
她俏脸露出嘲讽,又冷笑道:“原来,也不过如此。”
看吧,多简单的事情。
早先她怎么就没有想起提出这个建议呢?早提了,也早就心冷的,哪里还有后来这么多事情。
浪费她的心思感情。
“水开了。”徐惠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旁边,小火炉上的铜壶已经响起了哨音,浓浓的水雾冲开水壶向上冲出来,很快就在周围弥漫了一股潮湿的雾气。
胡不为收敛了一下心思,开始冲茶。他做的很仔细,因而动作显得有些缓慢,想要借这点儿时间,好想一想他接下来怎么办。
在他眼中,徐惠因为她的提议未成而有些心灰意冷,但既然她并未愤怒离去,那就还没有恨他……那么,他是就此放弃,终止在此处,下次相见还能有一份香火情呢,还是按照九公主的建议,采用一些特殊的法子?
不行。
就是那些特殊的法子,眼下也不是时机,只怕会适得其反。
胡不为踌躇了一阵,心中有了定义,也终于冲好了两盏茶。他将其中一盏呈给徐惠,露出些苦涩自嘲,道:“现在,我有些懂了。”
“什么?”徐惠问道。
她想听听,胡不为还能说出些什么。
“惠儿你有你的选择和坚持。”胡不为道:“我也一样。”
“有一些东西,很重要,但却没有那么重要。所以,你放弃了。”胡不为轻叹道:“我无法答应你的提议,惠儿,对不起。我也……放弃了。”
“呵呵。”徐惠淡淡一笑:“在世人眼中,无论在哪一方面,身为女子,总是要让步的。但我徐惠偏不。”她看向胡不为,摇头道:“所以,也没什么对不起的。”
“我原本有些愧疚,但此时,也心安了。”
因为他同样不愿意让步。那就是了。
胡不为沉默片刻,抿唇道:“有缘无分罢。”
他端起茶盏,向徐惠示意,轻声道:“希望我们再见之时,仍是朋友。”
徐惠端起了茶盏。
两个茶盏轻轻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
胡不为走了。
当徐立前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想着他连自己的好友也没有告诉,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不禁有些郁郁,道:“原本都是好好的,怎么如此了?就算两家做不成亲戚,也不至于连朋友都不做了吧。”
“大兄你那眼神,是在怪我了?”徐玫扬起好看的弯眉,瞥了一下嘴,嘲讽道:“说不定,人家根本没将你当成知交呢。”
“玫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徐立前佯作警告道。
徐惠开口道:“胡不为身边有娇客,不方便让人十里相送,依依惜别。”
徐立前有些诧异:“什么娇客?我怎么不知道?”
“人家为什么要事事告诉你?”徐玫顶了徐立前一句。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一听徐立前说起与胡不为相关的事情,她总是忍不住言语带刺。
徐立前也不与徐玫争辩,看向徐惠。
徐惠最近心平气和,对徐立前的态度也有了恢复,见状解释道:“我从宝瓶那里问到了。这一次他回姑苏,身边是有九公主跟着一起同行的。只是九公主不愿意抛头露面,所以一直住在胡家小院,并未对外宣扬身份。但你们要是去送行,看到多出了几辆车子,闻起来,他还要找借口,所以呢,就这么悄悄走了。”
“九公主?”徐立前愣了:“她怎么会来?”
“胡不为拜了周太傅为师,身份上就成了天子师弟。”徐惠道:“而九公主同样是周太傅的学生,是师姐和小师弟的关系。公主想要离京出游,让胡不为陪着,再正常不过。”
徐立前闻言,一阵恍惚:“没想到,他现在是这样的身份了。”
新科状元。
太傅学生。关键是天子的同门师弟。
这样的身份,在京城官场,还能有什么能限制住他一飞冲天的?
“所以,人家看着就是一品二品的大员了,想的都是国家大事,宴请送别什么的,都是虚度时间。”徐玫道。
徐立前苦笑求饶:“我不提胡不为了还不成么?你都将人打一顿了,怎么这心气就消不了呢?”
徐玫撇了一下唇角,没有再开口。
胡不为走了,这让她心情好了许多。尤其是在得知徐惠已经不可能再因为胡不为犯糊涂的时候,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唯一不满的是,徐立前在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依旧视胡不为为友,甚至情绪复杂。而这一点,不仅让胡不为依旧与徐家有所牵扯,让徐玫的期望落空,而且,一想到将来胡不为极有可能利用到徐立前,她就无法彻底高兴起来。
看徐立前也不顺眼了。
徐惠也不想再提胡不为。她转移话题道:“大兄,今年家里有什么计划没有?你知道吗?”
“听母亲的意思,是准备将徐家重要的人和物都撤离姑苏了。”徐立前正了正神色,有些伤感:“也许,来年春天,我们就不在这里品茶赏花了。”
“哦?”徐玫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了些兴趣:“母亲亲自说的?”
因为这与她前世的经历并不一样。前世现在乃至后来十多年,徐家的根基一直都还在徐家镇,没听说有撤走的。至少,表面上,徐夫人一直都常住徐家镇,从未长时间离开过。
徐立前点了点头:“徐家早些年在广州府买了片地方,向徐家镇差不多,这几年一直在建,年前有消息说,所有的建筑和园林都弄好了,随时都能过去住人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