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炸雷陡然响起,刺眼的闪电仿佛就在莫仁头顶绽开!
雨水哗啦啦地淌着,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院子里的青色方砖,唯恐冲洗不净一般。
莫仁跪在雨水之中,浑身遍湿。
正月里北方的气温比南方寒冷太多,刺骨的雨水仿佛能在下一刻就结成冰,将一切冰冻起来。
莫仁的唇角已经乌青。
湿透的衣裤多了太多的重量,沉重无比。
夏长渊沉默一阵,似乎冷静了一些,开口道:“你刚才说,玫儿?你做下的事情,与她有什么关系!”
“与师妹无关。”莫仁道:“弟子只是觉得,师妹都能早早看清楚的事实,我们一味坚持错误的选择,是极其愚蠢的。”
已经清楚地知道了洪光道长的深不可测,失败了一次,居然还要再次策划第二次。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顿了顿,莫仁又道:“师妹几次来信,命弟子看护师父您的安危。师父您已经受伤,不能再冒险了。”
所以,让他冒险好了。
“再者,弟子也是为了能够亲自报仇。如今得偿所愿,愿领受一切责罚,承担任何后果。”莫仁又道。
这一句话,让夏长渊眼睛眯了起来。
莫仁的身世,他早就知晓了。那一日在临江仙上,莫仁明明白白交代了来历,而夏长渊的确掌握着一种辨别皇室血脉的法子,是以,他立即就确定了莫仁的出身,也就在那时候,决定了收莫仁为弟子,将太平观传至他和徐玫手中。只是后来,徐玫再不合适参与太平观之中,莫仁成了唯一的人选而已。
莫仁是赵姓皇室之人,其祖父乃是与太上皇夺嫡之争失败身亡并且连累家人被流放的兄长,曾经的蜀王。其父被流放巴蜀之南的苗人区域,封号为巴郡王。在莫仁四岁时候,太上皇以“巴郡王勾结苗民图谋不轨”为由,派兵围杀了了巴郡王府。整个郡王府,只逃出了一个莫仁。
而后,便是顺大江而下,一路辗转,才到了阳明山,被徐玫捡到了。
徐夫人更是早就知道了莫仁的身世。甚至后来追杀莫仁的人,也是被徐夫人让人打发掉了,抹去了莫仁的行踪。不然,莫仁一个孩子,能逃出那么远已经是仆人拼命相护,怎么可能在徐家安安稳稳这些年。
“你起来吧。”夏长渊叹息一声,转身回了屋。
事已至此,再追究已经没有意义。再说,一个“报仇”,足以堵上夏长渊的任何追究之语!
莫仁从雨水之中起身,踏上廊下。
雨水顺着他的身体淌下来,瞬间在他脚下聚成了一摊水洼。他没有跨进门。
夏长渊看向他,摆摆手,道:“下去整理一下再过来吧。”
这么冷的天,这么冷的雨水……若是耽误下去,让湿邪入体,就是莫仁习武体魄强健,怕也抵挡不住。
病了,绝不是好事。
“是。”莫仁恭敬行礼,退了下去。
他直接到了厨房,找到春伯要了一桶水,提回房间,沐浴更衣。很快,他收拾干爽,又灌了一碗姜汤,重新回到了堂屋。
昏黄的烛火将夏长渊苍白的面庞晕染成了蜡黄,像是格外疲倦,病了更加厉害了。
“师父,您身体现在如何了?”莫仁关切地道。
“只是一道劲风,就伤了心脉,略动内力就会气血翻涌,无法运功疗伤。”夏长渊示意莫仁坐下,道:“只怕要废上一年半载了。”
洪光道长轻描淡写的一挥手,便已经将他重伤废掉。若是洪光道长愿意,只怕仅仅需要多关注他一点儿,就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而他们还想继续围杀洪光道长……夏长渊不得不承认莫仁评价很对:实在蠢不可及!
莫仁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夏长渊的情况如此不好,连忙道:“师父,既然如此,我们立即启程回姑苏去吧?到了阳明山,您也能安心养伤。”
京城混杂,且对于夏长渊来说,也十分危险。
夏长渊没有应下也没有不应,摇头道:“莫仁,你是怎么进的大内又怎么行事的,你详细与我说说经过。”
“是。”莫仁坐定,低低道:“弟子那日以鸟雀为目观战,奈何道长行踪太快,鸟雀无灵,也失去了他的行踪。但弟子追到了道长最后现身之处,以灵狐追踪,后来找到一条暗道,直通皇宫大内。”
夏长渊猛然一惊:“竟然有暗道?”
“正是。”莫仁道:“暗道出口就在乌衣巷内一个小院之中,大内出口在冷宫外的一个废旧宫殿中的枯井之中。”
“你继续说。”夏长渊回神,道。
他都知道一条进入皇宫的通道,自然不会以为往皇宫大内的仅那一条通道。洪光道长神通广大,知道一条通道,也正常的很。
“弟子偷了一套太监服,冒充小太监藏身其中,以鸟雀为目监视紫蓬莱的动静。很快,弟子就见到道长乘坐船只从紫蓬莱离开,留下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太监负责御花园洒扫,应当是联络之用。弟子将那位小太监击晕制服,做了他的面具,冒充他与人联络,顺利地被进了紫蓬莱。”
“你的意思,洪光道长有去紫蓬莱见过太上皇?且是直接通过侍卫正经派船只接送的?”夏长渊沉声问道。
怎么可能。
他有去探过紫蓬莱周围。守卫森严,当真是飞鸟不渡!
“是。”莫仁道:“弟子以小太监的身份牌出示出去,便有侍卫直接将弟子送到了对岸,并未仔细盘问。弟子以为,新帝误以为牢牢掌控紫蓬莱,其实是大错特错了。”
是啊。
夏长渊细细一想,猛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看守紫蓬莱的将士们其实都还在太上皇的掌控之中,洪光道长和他的人出入紫蓬莱完全能够舒心所欲,那岂不是说,太上皇甚至都不用洪光道长,也都能随时从紫蓬莱离开!
太上皇之所以这一年都老实地待在紫蓬莱充作一个垂死老人,只怕仅仅是因为洪光道长不在,他夺回皇位的把握不足,所以才示之以弱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