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听懂了她的话似的,整个院子陷入一片沉寂。
三个人默默地朝院门口退去。
郭夫人气结:“你们想去哪儿?”
“夫人,小的们想不活命啊。还请您高抬贵手。”三人说着忙避到院门外面。
正说着,老夫人领着一群人突然走进来了,意外的是老夫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位长辈,身着低调华贵的便服,头整着金冠,五官温润如玉的南宫昭。
看到他,众人都有点懵。
郭夫人忙顿了顿神色,硬着头皮迎接老夫人。
老夫人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今日世子婚礼你不去前面帮忙,跑来这里作什么?”
郭夫人脸红了红,然后忙道:“老夫人,您瞧长乐被宜安欺负成什么样子?”
老夫人早在进来时就看见了朱璧和朱璺的狼狈样。
她没有理睬郭夫人,眼望向朱璺,关切道:“宜安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朗月忙道:“是长乐亭主动手的。”
朱璺道:“老夫人,长乐亭主先动手打人,我的婢子都可以作证。”
“胡说!是你先动的手!”朱璧不承认道,“老夫人,她还想拔光我的头发,夏桃听到了,不信你问夏桃。”
老夫人蹙眉:“长乐,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老夫人我说了啊,不是我先动手的。”朱璧忙道。
“她在说谎。”朱璺道。
老夫人眼看着两个孙女要吵起来,面色极为难堪。
郭夫人正想替朱璧解释几句,“老夫人”三个字刚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杜老太妃一记冷冷的眼光盯向她:“你给我住口!”
郭夫人就像被扇了两个大耳刮子一样,面色红红的。
老夫人并不在意她有没有难堪,当着众人的面子训斥她,让郭夫人心里欲哭无泪。
李大娘瑟缩在旁边不敢言语。
老夫人望向朱璧:“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朱璧红了脸:“老夫人,长乐只是路过。”
“路过?你要去哪?”
面对老夫人苛刻的追问,朱璧红了脸。
李大娘见她一时答不上来,就想帮着朱璧胡诌一个借口,“老夫人,长乐亭主是想去——”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老夫人呵斥道,“说过多少回了!主子说话,哪有你置喙的余地!你还知道自己是奴才吗?”
李大娘也像被扇了两记耳光。
李大娘缩回脑袋不敢言语。
老夫人这时看向朱璧,又问道:“你要去哪里,路过这里?”
“长乐长乐,只是想去——”朱璧心里想了想,始终编不出什么谎言,这个位置相对偏了些,除了来找庶女,没有什么好的借口。
朱璧不由得抬头看看她的祖母,期待老夫人能放过她这次。
可是老夫人的目光依然冷冷地盯着她。
朱璧的脑袋下意识地耷拉下来。
杜老太妃转头望向南宫昭:“昭将军,咱们府里的事,让你见笑了,我派个人先陪你去园子里散步吧。”
南宫昭淡淡地看了一眼蓬头垢面的朱璺,然后冲老夫人道:“也好。”
老夫人就叫身边的婢女侍喜去叫李步作陪。
待南宫昭走后,老夫人才皱眉看向郭夫人:“真是猪油蒙心啊你!两个女儿在你身边不好吗?你偏偏要舍本逐末。”
郭夫人脸色讪讪的。
老夫人的目光垂落下去就看见地上的血迹,忙吃惊地问:“谁受伤了?”
丁夫人旁在旁边道:“是院门口的那三个伙计。”
“他们怎么进内院的?”老夫人犀利的目光嗖嗖地落在郭夫人身上。
郭夫人不敢言语。
结香忙道:“是郭夫人领来的说是要捆绑宜安乡主。”
“混账东西!”老夫人生气地盯着郭夫人,“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你忘了府里的规矩了么?”
郭夫人脸色不太好看。
那三个人也吓得直哆嗦,生怕杜老太妃会追究到他们的责任。
“是郭夫人命小的来的。小的并不清楚府里的规矩。还望老太妃见谅。”其中一个就鼓足勇气道,“老太妃,小的也被打伤了,还求老太妃给小的请个大夫看下。”
老夫人没有看他们,只对身边的丁夫人道:“把他们悄悄带下去。”
丁夫人忙道:“是。老夫人。”
丁夫人说着就离开了。
朱璺望向老夫人,道:“这里风地里凉,老夫人您进屋里喝口热茶吧。”
老夫人心疼地上前携住她的手,“也好。”
她说着就走上前扶着朱璺朝屋里走去。
“老夫人,我这里备了六安片茶,新烧了壶水,就等着您老人家过来品尝。”
后面簇拥着一群人跟着走进屋里,晾着院子里干站着的郭夫人和朱璧。
郭夫人的目光难堪地望着空荡荡的院子。
李大娘悄声道:“夫人,咱们回去吧。”
李大娘说着叹了口气。
她们在老夫人的心目中,越来越不及那个小庶女了。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老夫人为什么对朱璺这么在意?
难道仅仅是因为朱璺占了理?
老夫人真得不计较房姬的事了?
郭夫人和李大娘带着一连串的疑惑尴尬地走出院子。
朱璧犹豫地看着母亲离开,也只好跟着退了出去。
南宫昭站在远处并没有离开。
等到郭夫人路过他面前时,南宫昭才道:“夫人留步!”
郭夫人微愣。
南宫昭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吗?
她极不自然地站定,淡然地对身边的朱璧道:“长乐,你先回去。我这里和昭将军说几句话。”
“是。”朱璧说了一句后,跟着夏桃等几个婢子离开。
等人走远,只剩下李大娘一个人陪着郭夫人后,郭夫人才不解地问:“大将军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郭夫人心里虽然不解,但隐隐觉得又是与那个小庶女有关。
南宫昭道:“夫人,有句话我想问问你。夫人认为老夫人偏着宜安乡主,受委屈了吗?”
郭夫人微怔:“昭将军这种话由你说出口,怕不合身份吧。”
南宫昭淡笑:“夫人的执念若不除去,怎么知道是不是委屈呢?”
南宫昭的话让郭夫人又是一愣。
他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郭夫人蹙眉:“昭将军不必和我打哑谜了。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在本将军看来,宜安乡主长相模样气质更像夫人您啊。”南宫昭意味深长地道。
那个小庶女像她?
郭夫人仿佛听错了,不可思议地道:“昭将军你是说笑吧。她怎么可能像我!”
她和小庶女可是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南宫昭的目光落在李大娘身上,李大娘是郭夫人婢妇,当日的陪房。
“夫人当时生产时,身边可曾有谁陪伴在左右?”
郭夫人有点难堪。
这种事昭将军竟然问得如此坦荡,她极为难堪道:“有我的婢妇,李大娘当时就陪着我。昭将军难道有什么疑问?”
李大娘也极为吃惊。
昭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问这些?
南宫昭又道:“夫人当日诞下小女儿时,是否派了这些婢子婢妇陪伴在侧不离左右?”
“那是当然!”郭夫人毫不犹豫地道。
可是旁边的李大娘心却猛地一沉。
李大娘垂首望着地,目光睁大,有点心虚。
昭将军突然又问道:“这个婢妇好像记起了什么。”
经南宫昭提醒,郭夫人就转过头望向李大娘:“大娘,你想说什么?”
李大娘咽了口水,不敢乱说什么,僵硬地点头道:“当日婢妇的确不离长乐亭主半步,绝无生人可以靠近。”
南宫昭听了若有所思地盯着李大娘惶惶的神色。
李大娘不敢看他。
李大娘的话郭夫人深深地相信,没有置疑什么。
郭夫人听了便道:“昭将军,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昭将军面无表情地盯看着李大娘一会,淡然道:“没有了。夫人请便。”
郭夫人听了若无其事地离开。
郭夫人心里很生气,即便南宫昭想要帮衬着小庶女说话,也不应该故意拿这件事来故弄玄虚吧。
难不成,他还想着,让小庶女变成她真正的女儿不成?
郭夫人越想越气,竟然说她和小庶女长得像。
房姬那样的贱货,生的女儿怎么可能长得像她!
跟在身后的李大娘却惶惶不安。
她心事重重地跟着郭夫人回到院里。
郭夫人刚进院门,就看见朱璧依然蓬头垢面地等着她。
郭夫人生气道:“长乐,你怎么还不梳洗一下,这样成什么样子?”
“母亲,这都是小庶女干的,我的仇母亲还没替我报呢。”
郭夫人气打不到一处来。
没有理她,直接回到屋里,喝茶解闷。
李大娘见长乐亭主还要跟过去喋喋不休地说话,忙道:“长乐亭主,你母亲正是难过,你先不要再提这件事。等你母亲气顺了再说。”
朱璧只好缩在旁边不敢言语。
“夫人,婢妇觉得咱们不能这样硬碰硬了,她可不是简单的小庶女。”李大娘在旁边提醒道。
她一边提醒,一边帮着郭夫人续水。
郭夫人喝了一杯又一杯,晃当当地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不,重要的不是她,是老夫人,你不觉得老夫人的心偏得实在太厉害了?”
“老夫人的确是偏心了。母亲,长乐觉得老夫人一定有别的打算。”
李大娘也叹道:“可到底是什么打算呢?照理说小庶女的清白没了老夫人没有理由再看重她才是。可是老夫人现在的想法咱们真是越发捉摸不透了。”
老夫人到底图她什么?
郭夫人心里愤怒不已:“还有那个昭将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还说小庶女像我!”
李大娘心里咯噔一下,她慌乱地看着郭夫人,所幸郭夫人没有看她。
李大娘心事重重道:“夫人,昭将军会不会有别的意思?”
朱璧听了气哼哼道:“小庶女哪点像母亲,要说像,也应该是长乐像母亲才是。”
“是啊。长乐,你是最像母亲的。”郭夫人也不服气,她拉过朱璧的双手,凑近来,仔细地端详着她的好女儿长乐亭主。
只见长乐身材丰满,五官透着点俗媚,因为生气而略微扭曲。朱璧的脖颈就如玉脂一般光洁厚腻,猛然让她想起了房姬。
怎么回事?
看着自己的女儿,为何她会想起那个俗媚不堪的房姬!
郭夫人语结。
是不是自己的神经太过紧张了。
郭夫人叹了口气,自嘲一般地松开朱璧的双手。
朱璧坐到她的身边,道:“母亲,咱们一次次失手,其实都怪老夫人。”
“长乐住口。”郭夫人忙喝道。
朱璧懵了。
郭夫人道:“老夫人并非不讲理之人,这件事,我会细细打听盘查的,你绝不能怪到你祖母头上,要怪就怪小庶女,明白吗?”
朱璧不服气道:“母亲,老夫人都这样偏着她了,您为何还帮着她说话呢?”
郭夫人脸色异样:“长乐,母亲再次警告你,如果没有你祖母捧你,那么,母亲对你也有心无力了。母亲也必须听老夫人的,何况是你?”
“可是母亲,老夫人次次站在她的那边,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啊。”朱璧不解道。
郭夫人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那有什么办法啊。谁让你得不到老夫人的欢心。”
说完,屋子里陷入寂静。
朱璧尴尬得说不出话。
李大娘也没有说话,郭夫人望望李大娘漫不经心道:“**荷过来替我补个妆吧。一会还要去正德堂那里。”
李大娘没有动。
郭夫人这才看着她,不解:“大娘?李大娘?”
被郭夫人连唤两声,李大娘才回过神来,茫然道:“啊?夫人您叫我?”
“是啊。你怎么了?”郭夫人奇怪地问。
“奴婢没没什么啊。”李大娘忙道。
朱璧在旁边道:“我母亲连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回应,还不快去。”
李大娘尴尬道:“去,去哪儿?”
朱璧正要不耐烦地说她,被郭夫人拉住。郭夫人和蔼地道:“大娘去把春荷叫过来。”
李大娘茫然地“哦”了一声,退了出去。
郭夫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都老了。年轻时她风风光光地嫁进来,一共有四个陪房,现在却只剩下这一个,想想就心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