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璺笑道:“等去看过后,再荡秋千也不迟。”
谢云有点难为情,但是想起那幅画子,脚不由得跟了过去。
朱璺与谢云一同走进千雪堂去见点香的人。
正在作画的朱纪猛一抬头看见了七妹带着谢云过来了.
他握住的笔正要勾一下,笔锋不由得打结变成一捺。
一根原本要作成竹子骨节的地方,就变了一片竹叶。
朱纪也来不及细看,吃惊地望了一眼谢云,然后有点不好意思,最终把视线落在他七妹的身上,“宜安,你怎么来了?”
“带朋友来看你作画。四哥上次画的那幅画,云表姐很喜欢,四哥不如再作一幅送给云表姐?”
谢云吓了一跳,她没有这样想过。
朱璺突然这样说,让她有点失措。
愣了愣,她忙转移话题:“纪表哥在用什么香?”
“这是我自制的,不登大雅之堂。还没有名字呢。”朱纪红着脸心慌道。
谢云被他憨厚的样子逗乐了。
原来他比自己还要害羞。
知己知彼后,谢云就鼓足了勇气,变得大方起来,朱纪见她如此,也放下心里的小紧张,大方地问道:“云妹妹喜欢吗?”
谢云点点头:“很好闻。我好像闻到了百合的香味。”
“云妹妹真聪明,这里面的确加了百合。”朱纪笑道,“云妹妹若喜欢我送一扎给云妹妹。”
谢云不由得汗颜,“多谢纪表哥。”
“一扎好像不够用一个月,不如我再多送两扎给你,足够用上半年。”朱纪担心给得少让谢云觉得他不够大气。
自从听母亲提起,有意把谢云指给他时,朱纪从来没想过,起初吓一跳。但是又想到谢云送他的那枚玉佩,他突然明白谢云也对他有意,而他仔细想想,觉得谢云也是值得娶的好姑娘,
朱纪就默认了。
丁夫人知道她儿子的心思后,特别开心。
觉得她儿子有眼光。
朱纪的眼里此刻闪着灼灼的光芒,这光芒就聚在谢氏阿云身上。
看着他期待的样子,谢云忍不住扑哧一笑:“多谢了。”
见她答应收下自己送的香,朱纪这才松了口气,道:“云妹妹走时,我让七妹送到你马车上。”
“四哥你可真是手巧呢。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制香?”
“那是因为从前你都没出过院子啊。”
朱璺想了想也是,从前她还是个人人都误会的傻庶女,天天夹在北灵院里,出不去,自然也很少跟哥哥们见面,而且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不知去向。
她不是真正的朱璺,说着想着的却都是这个时代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在作怪。
听说天上二十八星宿中有一个掌管着思想,也许就是那梦中所见的朱雀左右的。
结香在身后悄悄拉了下朱璺的衣角。
朱璺会意道:“呃,我肚子有点难受,去趟净房。”
她说着也不等谢云想说“我陪你去”的话,就拉着结香匆匆离开了。
人一走,千雪堂里只剩下朱觅和谢云,两个人尴尬地目送了朱璺离开,然后互相沉默了好久,可总是沉默又不是办法。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望向彼此,一起发出个字:“你——”
话没有说完,发现了彼此的异口同声。
谢云和朱觅一愣,睁大亮亮的眸子注视着对方。
一阵沉默,又不约不同地会心一笑。
好默契呀!
谢云的婢子不由得暗赞。
这纪四公子看起来很老实。
如果真如宜安乡主所言,日后有机会入阁拜相,其实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结香陪着姑娘离开时,回头看了看千雪堂里的那两个干站着的人,困惑道:“姑娘不担心云姑娘一会离开吗?”
“不会的。她既然愿意来就不会这么快想着离开。”朱璺笑道,然后想到一件事笑意收敛,“还是担心下我们自己吧。”
“姑娘此话怎讲?”
朱璺在结香的陪同下,沿着璃园的荷塘往南面走,来到小梨山亭。
她边走边道:“湘树那个丫头在忙什么?”
“好像还在院里没出门呢。早上她去了老夫人那里没表现么?”
朱璺摇摇头:“问题不在灵苔院,我突然想起来郭夫人还关在祠堂,她不是主角,那么谁会是主角呢?”
“会不会是湘树要当面敲锣打鼓地反咬姑娘?”结香试探地问。
朱璺坐在小梨山亭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对岸的个雨榭,榭里的门窗敞开,透过门窗依稀能看到里面围坐在一起的人,四分五裂了。
人心不齐,就会到处走动。
有的趴在临水的窗子上看着外面的景致互相低声笑语。
有的就索性走出来,站在浮桥上看着水面游来游去的鲤鱼。
杨七姑娘正在和李惠姑的妹妹说话。
而那个一向颐指气使的朱璧,此刻独坐在桌子边,不用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此刻心头上的积云。
朱璺的目光又移至离个雨榭不远的凉亭处,看到与明喜说话的大哥朱纬。
朱纬有一搭没有搭地说着,带着点应敷,她看了一会,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具体却说不上来是哪里有问题。
朱璺定了定眼神又看了一会,心里凛然,奇怪,坐在旁边的那个俗男不见了。
沛王府虽然在京都不算是最大的,但巧在布局上,稍不注意就会走错路。
朱纬怎么会让他一人离开?
她坐在小梨山亭里观察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那个俗人回到朱纬的身边。
而她大哥也没有过问那俗男的去向。
朱璺的心越来越紧,她忙招手道:“结香,你靠近来。”
结香附上耳朵,朱璺悄悄同她耳语几句。
结香心中一紧,忙道:“姑娘确定他去找了湘树?”
“是不是就按我说的告诉湘树。”朱璺道。
结香道:“奴婢现在就过去。”
“越快越好。”
听了这话,结香就加快脚步跑去办事。
姑娘已经给了湘树太多的机会,仁至义尽,没有再挽留她的余地。
又过了一会,结香满头大汗地跟过来行了礼,神色里露出几分焦急,压低声音道:“姑娘,你说得没错,虽然那人躲着我,但是转身时我看见一个人影晃了晃,奴婢没看错。那人和湘树接触了。我已经告诉湘树姑娘在这里。就等着他过来。人也安排好了。”
朱璺点点头。
结香赧然道:“姑娘,你怎么知道她会去见那人?”
“直觉。不相信一个人,永远无法相信。”
朱璺的话在结香的心湖里投下石子一般地荡起层层的涟漪。
“姑娘觉得那人会过来吗?”结香迟疑地问道,“奴婢现在等得心里发慌。不知道这盘棋下得有多大?”
“雷声大雨点小罢了。怕什么,再不济还有昭叔叔替我们挡着。”朱璺淡淡地道。
想来也是,结香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呢。”
两个人正悄声说着话时,背后突然有人咳嗽一声,带着很刻意的成分。
“别回头。”朱璺低声道。
咳嗽的人见亭子里的人没有回过头,就有点尴尬又咳嗽一声,走过来,道:“不知二位姑娘在这里,实在抱歉。请问姑娘芳名。”
朱璺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然后摆摆手。
那俗男已转到朱璺的正面,打量着朱璺惊为天人的美貌后,像没见过世面似的怔住了。
过了一会,俗男才回过来,道:“你是哑巴?”
果然脑子还不俗,朱璺忙不迭地点点头。
俗男倍受打击一般,没有人告诉过他,宜安乡主是哑巴!
本来他所见的世面不多,没有接触过沛王府这样的权贵至极的人家,只是因为与朱室沾了点关系,因为他义母是郭夫人身边的吴大娘。
朱纬敬重嫡母身边的吴大娘,所以就答应母亲,把他请来做客,但碍于这男子的身份卑微,只好请了个不相干的明喜来应酬,也没打算把他正式介绍给别人见面。
姑娘们除了杨柳、谢云和昌龄侯夫人的媳妇的胞妹外,其余请来的没有一个是上得了台面的。
这个宴会与其说是朱纬所办,不如说是长乐亭主借朱纬的名义办的。
俗男像被欺骗了一般懊恼,拔腿就想走人,可是再一看到朱璺的美貌后,他又打起了歪主意。
“你们姑娘是哑巴,你不会也是吗?”俗男望向朱璺身边的婢女结香。
结香笑道:“不知公子是哪个府上的?怎么跑这里来了?”
那俗男笑道:“正是巧呢。能在这里遇上二位姑娘。”说着眼睛瞄向朱璺明艳的面庞。
“公子还没有说是哪个府上的呢。”结香淡笑。
俗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呵呵笑了会,然后道:“是姑娘嫡母的亲戚,免贵姓吴。”
结香想了好长一会也没想到郭夫人的亲戚中谁姓吴。
过了一会,她突然笑起来:“莫非你是郭夫人的婢妇吴大娘的亲戚?”
俗男听了脸微红,欲言又止,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
朱璺默默听了,心里一个激灵,对上号了。
湘树说的大娘的义子,应该指的就是他。
她杏眸眯了眯,然后打算离开,刚走到亭子口,吴公子急着伸出手拦住了。
结香一愣:“吴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俗男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点过份,忙又收回手,笑道:“姑娘莫见怪,我只是想和你们家姑娘说几句话。难得这么有缘,不如就坐在亭子里聊聊。”
呵,本姑娘可没有闲工夫陪你聊天。
朱璺心里想着,向结香使个眼色。
结香会意冲那吴公子道:“我们姑娘不能说话,抱歉公子你想找姑娘聊天找错了人,有银子可以去玉楼春找小姐去。快让道,再这样无礼,我就要赶人了。”
“你不过是一个婢子,敢和我这样说话!”吴公子生气道。
结香叉腰笑道:“怎么着,你不过是婢妇的亲戚,尊你一声公子还真把自己当公子了?”
俗男被说得面色阴晴不定。
就在这时,朱璧领着众人向这边走来。
俗男见了不由分说,大力推倒护在朱璺身前的结香,然后就扑向朱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胳膊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然后大叫一声,整条胳膊就耷拉下来。
俗男扑了个空,跌倒在石几上。
这时朱璧和几个姑娘正好走过来,看到这一幕惊呆了。
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吴刚竟然扑倒在石几上!
就在吴刚狼狈不堪,所有看到的人都吃惊的时候,朱璧定了定神色,最先反应过来,道:“怎么了?”
朱璧的柳叶眉高高蹙起,怀疑的目光落在亭子里的朱璺身上。
旁边的姑娘们看见了,不禁怀疑起他们的言行。
“这是乡主的良人吧?”突然就有个姑娘大着嗓门笑道。
朱璺面无表情地听了,目光突然变冷,又来这一套了!
姑娘们听了,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结香忙辩解道:“这个人突然很无礼地闯进来,我们姑娘正要回避,不想被他拦住,方才你们也看到了,他得罪我们乡主的下场。”
朱璧却打断她的话笑道:“妹妹从小与吴公子玩得很开心,何况我也听说了你们二位情同意合,妹妹能私下里与吴公子见面,我并不觉得奇怪,你这婢子又何必再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呢?”
众姑娘怀疑的目光就落在朱璺身上,余光瞥在吴刚身上。
那吴刚已忙从石几上爬起来,坐在亭子的美人凳上揉着胳膊,好像他的胳膊受了不轻的伤。
也不知道这朱璺哪来的本事,能对付一个大男人!
此时的朱璺冷冷地望着长乐亭主,没有接她的话。
跟在后面的姑娘也不敢造次,只是怀疑地望着亭子里的人。
朱璧笑着走进去,望着吴刚,关心道:“妹夫,没事吧?”
妹夫?
听了这个称呼,众姑娘怔了怔,下意识看向朱璺的反应。
只见宜安乡主面无表情地望着朱璧,一言不发。
结香听怔住了,长乐亭主竟然又无事生非,幸亏姑娘提前有过准备。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家的姑娘,只见姑娘面色沉冷,没有急于辩解。
朱璧见状,气焰更加嚣张,道:“吴公子,我妹妹一向强势,想不到你对我妹妹还是痴情得很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