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医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好像他马上就要被真凶报复。
杜老太妃一阵同情。
太后闻言沉吟道:“刘太医,你的话本宫已知晓,这件事你完全可以当作不知情的样子,本宫不会让你受到人身威胁,这件事除了我这屋里的几人知晓,绝不会再传出去。你退下吧。”
刘太医闻言,感激不尽道:“多谢太后体恤。微臣告退。”
太后突然得知真相,心里凄然,目光里带着悲愤。
她已经想到了最有可能要害她的凶手。
杜老太妃听闻过宫里的勾心斗角,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有人真得要对太后下手,太后若不在了,皇上的皇位就难保,毕竟皇上还太嫩了。
而太后病倒,得益的人显而易见是皇叔——朱爽!
太后心里一阵难过,她看了一眼杜老太妃,无言以对,隔了一会才叹道:“这件事你们就当不知道吧,不要传与外人。”
“太后放心,我和宜安一定守口如瓶。”老夫人心情沉重地道。
皇叔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是个典型的虚伪嚣张之人,骨子里轻贱没有有能力的人,而且态度飞扬跋扈,不被朱室子弟喜欢,因此他结交的都是些异姓官员,诸如李晏、丁谧等阿谀奉承之流。太后原本用太傅南宫翊与皇叔朱爽两位辅臣互相制衡,辅佐皇上。
奈何南宫翊太过老实,实权被驾空,近来又称病在家,整个朝堂的实权已经变相被朱爽把控。
太后怀恨道:“真是狼子野心啊,本宫差点被骗了。”
“太后,太傅大人养病已快有半年了吧。”老夫人突然提醒道。
太后微怔,是啊,是时候请南宫翊出山,毕竟她们母子寡不敌众,南宫翊的权势正好可以制衡下朱爽,若南宫翊再不出山,他们的地位岌岌可危。
朱璺看着太后颇为同情,南宫翊就算出山最早也要等到明年开春,但是这件事她不能提前告诉太后。
郭太后望了一眼朱璺,方才的怒容已经消散。
“太后,这件事三思而行啊。”老夫人心惊肉跳道。
太后沉吟片刻对大宫女道:“宣羽林军都统来见我。”
“是。”
老夫人见大宫女离开,也起身揖道:“太后既然有要事与南宫将军商量,我们先告退了。”
“去吧。”太后淡淡道。
老夫人携朱璺离开,出了院子,老夫人的手才松开,笑看向朱璺:“你方才胆子真大,太后也敢顶撞。”
“多亏了那位刘太医。”
“是啊,刘太医虽然没替你说情,但是他说清了太后的病症,洗清了你的嫌疑。太后不会再怀疑你了。”老夫人欣慰道。
可是刘太医为什么不顾个人性命安危指出茶叶有问题呢?
朱璺正想着,前院里南宫师在大宫女的引领下,正匆匆赶往这边来。南宫师目不斜视,好像没有注意到走在路边的杜老太妃与朱璺。
朱璺看着南宫师匆匆走进永和宫的身影发了回愣,耳边传来远处老夫人的喊声:“宜安,怎么还不走啊?”
朱璺回过神,跟着老夫人回沛王府。
就在大家为宜安乡主提心吊胆之际,朱璺安然无恙地跟随着老夫人回来了,众人松口气,唯独郭夫人和朱璧的希望再次扑空,失落不已。
头上包扎着纱布的朱璧,躺在榻上哼哼唧唧:“母亲,孩儿受了这般苦,那个庶女竟然逍遥法外。太后为什么不治煞星的罪?”
郭夫人叹息一声,心疼地看着头上纱带染红的朱璧,心里愤慨道:“是啊,太后怎么会这么轻易放她回来?她明明就是个煞星,害得太后与皇后病倒。”
老夫人回到灵苔院时就把皇宫发生的事悄悄地告诉了五公主。
五公主咂舌,低声道:“这么说皇兄要提前动手了。”
“估计李晏也会参与。”老夫人叹口气,李晏与朱爽走得过近,是公认的事实。
老夫人想了想又道:“这几****不要再回公主府,也不要与李晏联系,没出事罢了,出了事我替你顶着。南宫家没有朱爽想得那么简单呢。”
“可是太傅大人不是生病了吗?”五公主困惑道,“太傅许久不理朝政,他那两个儿子虽然带着兵,可是满朝文武都以皇兄唯命是从,南宫府能抗衡得了皇兄?再说若真能抗衡,这次太后请南宫师说服太傅大人,太傅理应出山了。”
老夫人笑叹:“太傅那只老狐狸,万不得已是不会出山的,若他出山,朝廷必有一场血雨腥风。”
五公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南宫昭已经出兵,不在京都,剩下他大哥南宫师,虽然是羽林军都统,但是这件事啊说起来难办,现在出山还不是时候,你瞧着吧,太傅大人还会继续称病。”老夫人闲闲道。
五公主不解:“母亲,这件事若是真的,何不告知皇兄?毕竟皇兄好了,李晏才不会倒霉,也就不会连累到我和卫儿。”
“你还惦记他?”老夫人不屑地放下杯子,“那个没出息的,只求别害了我们朱家的人,就阿弥托佛了。”
正说着门外侍喜站在门边大声传话:“老夫人,丁夫人来了。”
母女两人话题打住,眼看着丁夫人笑意盈盈地走进来,后面两个婢女捧着食盒。
丁夫人进门就笑道:“老夫人您回来就好了,宜安也没事吧?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宜安。尽瞎忙着事了。”
老夫人笑道:“宜安也没事,太后吃错东西才病倒的,跟我们宜安没关系。”
“那就好。”丁夫人坐到下首,示意跟来的琏哥、珠哥把食盒放下。
两个婢女打开食盒,就看见两份色香味俱佳的方糕,丁夫人示意道:“这是水晶糕,那一份一菊花糕,都是应景的食品,老夫人与五公主都尝尝看,若觉得可以,重阳节那日是否以这两样糕点为主?”
“嗯,这糕点口味又酥又脆,不像咱们大厨做的,我吃着很喜欢。”五公主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笑着评道。
老夫人也吃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你挑的我都放心,就这样吧。”
“那媳妇就去办了。”丁夫人笑道,刚起身,又好像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要不要去请南宫府的客人呢?昭将军和王夫人有很长时日没来吧。”
“他们家估计没空。嫂子不知道吗,昭将军已出征了。”五公主闲闲地说。
丁夫人惊讶地笑道:“我这几日忙着府里的事,对外面的事知道得甚少,原来昭将军已经去东月啦。昭将军这一仗一定能打得赢。”
老夫人赞同地点点头,五公主笑道:“可能不是东月哦。都说声东击西。”
“荣儿别乱说。”老夫人轻声笑道。
丁夫人也笑了:“依我看,也像是声东击西。老夫人,媳妇告退。”
“去吧。”
丁夫人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老夫人,依旧是笑语盈盈地离开。
朱璺回到北灵院时,就听结香说谢云想要见她。
谢氏阿云?
那个与刘芳走在一起的姑娘,没有主见,但是还有分寸,否则也像刘芳那样落得惨死的下场了。
谢云邀她前往朱雀桥附近的茶楼雅阁相见。
朱璺见到谢云的时候,她正望着茶杯发呆,等到朱璺走过来坐到身边时,谢云才回过神,她形容瘦削,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彩,那双浮肿的眼睛鼓起,令朱璺看着不适,谢云往昔的傲娇已经荡然无存。看得出精神上还有点恍恍惚惚,眸子里一团混浊,想不到刘芳的意外去世,会对她造成如此大的打击。谢云的首饰也戴得比较潦草简单,更显得她脸色苍白颓废。
朱璺叹了口气。
陈郡谢氏的阿云,论亲戚是她的表妹,但是因为嫡庶的区别,谢云选择了与刘芳、朱璧走近,刘芳的下场给了她一个警醒。
她只要自己能过得好这就够了,什么嫡庶?到了关键时刻没有一个人敢为刘芳主张正义。
刘芳的死与朱璧脱不了干系,而朱璧那么无法无天,却没有人能真正地处治她。
刘芳的死估计在朱璧看来是咎由自由。
她替刘芳打报不平,若不是朱璧的挑拨离间,刘芳与朱璺无冤无仇,何苦要拿自己的命去赌这一局。
谢云不敢告诉刘大人真相,害怕刘大人会去找她的父亲论理,若是她父亲知道了,定要活活打死她,而朱璧仗着郭夫人的宠溺,依旧能逍遥法外。
刘芳死得太惨了,这些日子谢云睡不好吃不香,常做噩梦,谢云终于鼓足了勇气找朱璺见面。
朱璺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无语地看着她。
谢云恍惚道:“你来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朱璺看着她,淡淡地问,“你看起来很伤心啊,出了什么事?”
还有脸问!
谢云恍惚着,突然像被惊醒一般,道:“你是故意要害死刘芳的!”
朱璺唇角微勾,酒楼的雅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依然缓缓地道:“你找我就只为污蔑我?刘芳死了,作为认识的人,我深表同情,看你的样子,好像也不安心呢,难道你觉得刘芳的死你有责任?刘大人已经处治了真正杀死刘芳的家下人,难道你不知道?”
但在谢云的眼里,真正杀死刘芳的人是朱璧,而朱璺明知道刘芳可能要死,还眼睁睁地下套,让刘芳发生这样的意外死去,朱家的两个姐妹都是心狠手辣之人。
谢云看到她身后的朗月时,下意识地没有与他再起争执。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当日刘芳发生意外的事。”谢云沉沉道。
朱璺淡淡道:“事情都已查清,你怎么不去问问刘侍郎,不问问长乐亭主呢,反而问一个不相干之人。”
谢云脸一时红透,朱璺打量着她,继而看了她后面的窗纸,白得凄惨,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
谢云顿了一顿道:“如果不是你和刘芳比试,刘芳就不会死,这一切都是你故意造成的!”
朱璺无声笑了,“谢氏阿云,我量你是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想不到你说起谎话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这件事与我有什么关系,若不是刘芳咄咄逼人,非要比试,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吗?还是说你们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故意逼着我比试的?”
两个人对峙着,彼此都没有再先开口。
谢云心里拔凉,她想要套朱璺的话,却套不出一句有用的。
说真的,当初刘芳的确想要设计陷害朱璺,然后向朱璧邀功,事情若是成了,刘芳或许能成为沛王府的宗妇,事情败了,横竖还有朱璧护着刘芳,可是谁也没想到,最坏的结果是刘芳惨死。
刘芳的去世对谢云造成了恐慌。
加上刘大人的逼问,自己的良心谴责,她不得不迁怒。
长乐亭主身份高贵,是她无法企及的,最容易转嫁的是这位看似身份高贵实则庶出的宜安乡主。
谢云的眼里能结霜:“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不承认吗?”
“我于心无愧,承认什么?”朱璺淡淡地道,“还是你承认这不是意外,而是一场阴谋,那么阴谋针对的人是我吗?难道是你们事先商量好要取我的性命,不小心死了你们自己人?”
谢云气愤地站起身,脸红地瞪着她:“你胡说八道!”
“这件事我原本不想再提,可是你执意又翻出来说,为了对得起你的良苦用心,我只好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这件事难道不是长乐亭主和你与刘芳三人的合谋?你们想干什么呢?围场的畜生跑到了草场,那箭也不该射到刘芳的方向啊,这根本就不是意外!”
谢云的脸色变了,“你再胡说八道就拿你见官。”
朱璺欲言又止地笑笑,表现得很犹豫,心虚道:“你替刘芳打抱不平,为什么不去找真正的幕后凶手?其实我觉得这件事迟早会被揭发出来,如果刘芳没有参与,那么这整件事与长乐亭主的关系很大啊,当然我是大难不死,只可惜了刘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