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安眨了下眼睛看向那名男子,似曾相识。
男子的一双深不见底的目光让她能起到昭叔叔,这人的眸子与昭叔叔一样的含有算计。
是他?
那只乌龟!
三笙湖畔,就是这个男子救了自己一命。
“是你!”话刚出口,她又有些后悔不迭,她现在还女扮男装的呢。
不能让人发现她是个穿着男子衣服的女子,在外面招摇。
更重要的是,门口还有一堆女子在花痴着她,若让那些女人们知道她的身份,恐怕要恨透她。
朱璺忙住口。
男子原本已怀疑是见过的女子,见朱璺主动打招呼,也确定了内心的想法。
他淡淡一笑。
“原来是你!”男子说话的语气掩饰不住惊喜。
他正要说下去,却见朱璺突然又收敛笑容,闭口不言,装成互不认识的模样。
一时又莫名其妙。
“这位公子我们交个朋友吧。”女子的酒壶被夺去,仍是不甘心,冲破阻挠,往朱璺身边靠近道。
朱璺尴尬道:“这位姑娘,请自重。”
女子见公子搭理自己,更为得意地要往她身边凑近,口内嘻笑道:“公子怎么像个女孩儿家似的,扭捏呢。连我都不在意,你害羞什么呀。公子,你贵姓呀?”
旁边的朗月只得推开她,道:“我家公子已娶妻了,姑娘请离开吧。”
“啊?娶妻了!”女子吃惊道。
同样同惊的还有朱璺,朗月竟然说她娶妻了。
不过这一招还真管用,那姑娘很失望地离开。
众人一时松口气。
谁知门边的女子竟都簇拥上来,道:“公子,我们爱慕公子,公子不如连我们一块娶了吧。”
“是啊,一块娶了。”
朱璺窘迫至极,朗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美味吃不成,主仆三人被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女子如狼似虎,活生生的把旁边那两个真正的男子挤到外面去。
男子见状,哭笑不得,叹道:“大齐的女子真性情啊。”
“主人,我们就别管这事了。”一直护在旁边的另一个男子劝道。
步归饶有兴趣地看着一群女子争抢着美男。
但是那美男怎么看,都和他见过的女子长相无异。
他满腹狐疑地打量着朱璺,见她不能挣脱女子们的纠缠,便冲过人群拉住她的胳膊,一直往外走。
结香和朗月无奈地付了饭钱跟着出门。
朱璺心疼着,满桌的美味还没尝到一口呢。
外面有一辆马车,步归在拉着朱璺坐上马车,后面的女子跟上来,团团围住马车。
待人都上齐了,车夫拨开人群,扬鞭赶车。
马车缓缓驶动,然后速度加快进了朱雀门,把那些女子甩开。
马车内,步归看着朱璺皎好的面容,步归暗叹此人,惊为天人。
而且这位美貌公子同上一次在湖边看到的女子十分相像。
他情不自禁地试探一句:“明琴?”
“什么明琴?”朱璺没反应过来。
等这话出口,蓦地想起,那次见面时她胡乱报了个假名,没想到这个假名被他记住了。
看来他就是当日救他的那只乌龟——步归!
她装成不认识的样子。
步归一愣,估计是错了,就尴尬笑道:“你长得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朱璺故意转移话题,道:“公子,刚刚要谢谢你啦。”
她说着坐直身子,看着步归困惑不已的模样,心里暗笑。
步归看着朱璺那张美丽的面庞,忍不住伸手拿住她的手仔细看了看,道:“世上还真有长得像女子的男人。大齐人怎么都是细皮嫩肉的。”
朱璺忍不住笑出声:“我们大齐像我这样的男子很多,瞧我这两个手下,个个都水灵灵的,像女孩儿似的。公子刚刚说大齐人,难道公子不是大齐人吗?”
步归已忘了打趣,直了身子,略严肃道:“这是个秘密。”
“那么,公子是什么人?”朱璺又笑问。
步归定定地望着朱璺,满腹狐疑道:“我叫步归。”
他还用这个假名,朱璺淡淡一笑。
步归困惑地看着朱璺笑露出的一排玉齿,对面的男子比女人还要女人。
他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我听公子的名字很像乌龟的谐音,公子见谅,我没有恶意。”朱璺收敛住笑容,一本正经道。
“之前也有一个女子和你说一样的话。”步归谦虚着,目光落在朱璺漂亮的美目上。
四目相对,朱璺又笑问:“哦,谁呀?也是我们大齐人吗?”
步归看了她一眼,好像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似的,淡淡道:“是一个叫明琴的女子,你和她长得很像。”
朱璺转转眼珠子,灵机一动,道:“公子我刚忘了告诉你,明琴是我的妹妹。”
听了这话,步归眼睛一亮,喜出望外:“太巧了,我一直想探寻明琴的下落,没想到竟然碰到她的哥哥。难怪你们长得如此像,就像一个人似的。”
糟了!
步归说他要探寻明琴,她不过随意开个玩笑罢了。
朱璺心里咯噔一下。
步归恍悟过来,道:“公子姓明,妹妹叫明琴,难道公子就是人人称赞的明叔夜?”
朱璺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步归一惊:“原来你就是明叔夜!久仰大名。可否与明公子结为朋友?”
朱璺心里想着倒霉了,怎么能说自己是明叔夜,如果他下次找到真的明叔夜,自己岂不是成了小骗子。
想着又忙忙摇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
步归已经大喜过望,根本不容她反驳,“明公子,你府上在哪?我送你回去。”
朱璺天灵盖被劈了般。她可不能告诉她是沛王府的人,明府当然更不能说了。
她心下一急道:“步归兄,这次多谢你,但是我妹妹要出嫁了,最近恐怕不能再见你。”
步归神色黯然,吃惊道:“明琴要出嫁了?”
“是啊。”
“哎,还是晚了一步。”
这话听着,好像他要娶明琴似的。
朱璺心里暗笑,没想到自己还有一个这样的爱慕者,说起来也是得意之事,于是安慰道:“是啊,我妹妹要嫁到慕容家,很远呢,往后都见不到面了。你的好意我回去会告诉她。她一定会很开心。”
朱璺一边安慰,一边看着他反应。
没想到话到一半,步归突然抬眼,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朱璺。
他的眼神很亮很亮,好像有什么天大的喜事落在他头上。
只不过安慰一句,步归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呢。
“你妹妹嫁给谁?”步归眼睛亮亮的,面露喜色,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句。
他的反应把朱璺怔住,难不成疯了?。
步归急道:“是不是辽西慕容氏?”
带着满满的疑惑,朱璺愣愣地点过头。
步归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坐直身子,道:“听说慕容氏与大齐的婚姻是由当朝皇帝指婚的,难道你妹妹是皇上指婚的?并非出自她的意愿?”
朱璺没想到这个步归竟然了解这么多。
看他并无恶意而且又救过自己,朱璺实话实说道:“是由皇上指婚,但也是妹妹自愿的。没有任何人能强迫到她。”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这些呢?”朱璺话锋一转,错愕地望着他。
步归手捂着嘴,掩饰激动,轻咳一声,道:“这事在大齐已经不是秘密,皇上这回总算想通了,派了一个倾城倾国的女子嫁到慕容家,这对两家来说都是件喜事。”
朱璺一头雾水。
此人听到明琴出嫁,为何这么高兴?
“可是我妹妹嫁的是慕容家,公子为什么这么高兴呢?”朱璺想着,又大为不解地看着他喜形于色的样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步归光顾着笑,半晌才道:“呃,我是替你妹妹开心。听说慕容公子风度翩翩,人品极佳,我想他会对明琴好的。”
朱璺怅然道:“是好是坏都身不由己,只能顺应天意。”
她说得极为落寞。
步归感受到她语气里的心疼之意,笑道:“说了这么久,不知道公子府上怎么走,我送你一程。”
朱璺掀帘看了外面,马车已过了宣泰桥,她忙道:“不用了,就在这下吧。我还要去附近的迎祥池许愿,就在这里停下吧。”
步归没有强行挽留,对车夫招呼了一句,马车停了下来。
朱璺冲他笑笑,就要下车,步归突然临别道:“替我向你妹妹问好。”
“我会的。多谢你的好意。”朱璺尴尬着跳下马车。
步归掀帘笑看着她们主仆三人。
朱璺被他看得红了脸,落荒离开。
“那个人看起来不是简单人物。”结香看了一眼马车终于离开了,才评判道。
朱璺无奈道:“他的穿着不俗,非富即贵,若不然也不会了解慕容家和朱室这么多事情。他虽然说大齐都传开了,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和亲一事还是机密,如果让别国人知道了,会扰乱两国的和亲计划。”
朗月道:“姑娘说的是。他不是大齐人,那就是慕容家的人。”
慕容家的人?
朱璺一怔,但是看样子被朗月料中了。
先不管他,只见过两次面的人,会有多少交集?
“那么姑娘还去不去迎祥池?”结香打断她的思绪,问道。
“先走走。”
朱璺漫无目的地走在闹市,看见旁边有卖纱帽的,想了想,道:“买顶帽子来。”
白色的纱帽戴在头上,把她的美丽遮掩住。
路人侧目的机率也低了。
“是公子太美了,男人看了也不禁想入非非——”结香打趣着。
话未说完,眼睛定定地望着前面,吃了一惊。
结香指了指前面一处教坊门口,道:“那个人太像丁夫人了。”
顺着结香的手指方向望去,果然一处张灯结彩的教坊角门处,丁夫人刚从里面走出来,随后戴上帽子,坐上马车。
丁夫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朱璺看了眼那教坊,有点眼熟。
半晌,恍然大悟,可不是,这里就是上次从佛堂被劫来的玉楼春!
玉楼春从外面看着像是一座极普通的教坊,实际再往里三层院落,就是卖皮肉生意的地方,许多达官贵人都流连于此。
但是丁夫人一介女流,怎么也会来这种地方!
而且最重要的是丁夫人同样的女扮男装。
“姑娘,丁夫人有秘密。”朗月道。
“是啊,她竟然穿着男人的衣服出入这里,如果沛王爷知道了,丁夫人吃不了兜着走。”结香一想到丁夫人会喜欢女子毫毛竖起。
“你们记不记得,上次我在佛堂失踪的事?”
朗月点点头:“姑娘是说和这里有关么?”
朱璺一想到清白没了,就莫名的耻辱,道:“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这教坊后面的柴房里,是昭将军救我出来的。”
“这教坊的老妈子经常做拐卖人口的事情,姑娘命大福大,幸亏有昭将军庇护。”结香道。
“走,我们进去看看。”朱璺见丁夫人的马车已经走远,就对朗月和结香说道。
结香急道:“姑娘,那里就别去了罢,我们女子去不像话。”
朱璺笑道:“我们明明是公子啊。”
结香忘了她们女扮男装了呢。
丁夫人可以进去,她们同样可以进去。
玉楼春金璧辉煌,红色织锦随处可见。
舞台上几个训练有素的女子正跳着最新编排的云裳舞,台下男子们看着女人们的若隐若现的身段,伸长了脖子垂涎三尺。
朱璺拣了后面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她化成灰也认识的红妈妈在大堂里招呼来招呼去的,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女子被害。
这些人真是为了做皮肉生意,不顾王法。
两名女子走过来要招呼朱璺,被朗月拦住,结香给送茶水的一两碎银,送茶水的伙计见了殷勤地奉上茶水果盘。
台上的舞女跳完,就有人起哄道:“让静仪姑娘出来唱一曲!”
“静仪可是我们这里最新捧出的红人啊,不是想唱就唱的,没有人出五百两,静仪可不会露面。”旁边陪酒的妓女对身边的士大夫道。
那士大夫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女子突突呼之欲出的那两团白肉,口水未流出,嘴巴已被一杯酒堵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