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拉了王琰要下楼回沈府,没想到运气爆棚,刚好在门口遇见了要骑马离开的沈青岚。
他看着我道:“你弟弟和你长得还真是像。”
我咬牙挥舞着手想打他。
人家刚失了娘亲和妹妹,这家伙还能够公报私仇,瞎说什么呢。
“不过……你也要好好保重。”
“恩。”
我心里乱得很,鬼使神差地开口问沈青岚:“二师兄你正当年纪,才华横溢,又掌南魏兵力,四清山的事情毕竟是过去了,既然你已立业也差不多该成家了吧?”
沈青岚愣了愣,失笑道:“四师妹难得操心,借你吉言。”
我觉得失礼,之前毕竟都是视青岚为四清山的叛徒,现在突然之间却回到了山上的相处模式,忙窘迫道:“我胡言乱语,你不用在意,你在我眼里还是那个坏人。”
沈青岚左手一扶马鞍跳下来,却轻柔而坚定地扳过我的身子,直视我的双眼:“四清山的事情,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若是你心安了,我还是那个四清山的青岚,没有沈字贯头,我还是你的二师兄。”
他这样深深凝视住我,要是放在之前,我的七魂立刻就给他勾去了六魂,一定会傻傻点头同意,但是现在可是不一样,历过生死劫难,受过背叛,抛弃,已经无法再全心全意的相信一个人了,我对他说道:“你毕竟还是沈字贯头的四王爷。”
我想着,又补了一句:“四王爷还是多多操心自己吧。”
沈青岚算是一个真正了解我的人,像是知道我的回答一般,他一笑:“是了,现在也的确是今时不同往日。我不愿成家是因为我认为成家并不是为了传承香火繁衍后代,而该是为了找到那个同自己心心相印的人走完后半生,虽然我想我应当是找到了那个人,但是在她原谅我之前,我宁愿孤身一人。”
我怔怔听完,一股麻痹般的感动从心底漫延上来。
“还真的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话本子里面说的可是四王爷你了。”我低头笑。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才华更加横溢的楚姑娘不是在讽刺我吧?”
“怎么会?”我说,“我这等聪明伶俐坦诚大方毫不矫揉造作,为人天真率直又善良宽容的人怎么会讽刺人呢,四王爷你真会说笑……”
“你的弟弟性子一定不能像你,我看你也不是个管教小孩子的料,交给我才是正确的选择。”
沈青岚说罢爽朗大笑。
我气急,不想再与他争辩,径直蹬着小凳子就往马车上爬,结果太用力,踩着板凳的鞋底一滑,整个人朝地上栽去。
电光石火之间,一双手臂有力地搂住我的腰,将我往后一拉,我一阵头昏眼花脚下一空,人已经被带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沈青岚的心跳有点快,轻声数落我:“讥讽人是会有报应的,楚姑娘你说是不是呢?”
我尴尬嘟哝:“我没事。”然后赶忙从他手臂间脱身出来。
沈青岚果然还是那个四清山温柔体贴人的好少年,他将我抱上马车,还不放心地给我拉紧披风。
突然之间,马车上坐着的王琰朝我抬手指了指,我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似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过头去,就看到沈丛宣从渡口幽幽走过来站立在木言堂对面,树下风拂阵阵沙沙声,在风中宛如一尊雕像。面无表情的看着这方,眼睛里深沉如墨。
这气氛瞬间尴尬到了冰点。
沈青岚站在马车之下看着我说:“他可是说过,我没什么大事儿时不要来这木言堂的。他若问起我,我就说是你邀请的。”
谁说沈青岚不是个人精,这家伙就是狐狸呀狐狸!
值得庆幸的是跑腿小跟班明芝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抱着一个食盒子钻了出来,怯生生地打破冷场:“公……公子?”
明芝又抬眼看了看我,小声说“姑娘不是说要赶在公子回府之前回去的么,怎么就请了公子过来了?”
我心里一万个波涛汹涌……
我才没有请他。
也许在沈丛宣眼里我现在可不是要回府,而是要同沈青岚带着食盒子再去荒郊野外聚餐一波。
皇帝陛下也是喜欢吃醋的,我才知道。
沈丛宣如数九寒冰的眼神把我吓个不轻,我也终于有了朝堂之上那些穿着补子的大臣们才有的荣耀,享受了一次帝王的冷眼和面无表情,我还以为按照沈丛宣的心机深重的脾性,即使不暴跳如雷也会跑过来针对四王爷冷嘲热讽一番,没想他只是把手里的东西丢给了明芝,一言不发转头爬上了我的马车。
旁观的木言堂小厮们松了口气,只有沈青岚像是习惯了一般扬了扬眉头上马走了。
明芝也爬上来,我将脑袋探出去,在门口明芝哆嗦着同我窃窃私语:“姑娘,公子好像心情不太好……”
那里是心情不太好,是非常不好啊!
我心里一沉,刚才把王琰托付而难得的一点欢娱也烟消云散了。
我猛摇脑袋,今天应当不会出现一轮皓月亮了,诗酒太多,沈丛宣说不定会与我“把酒话桑麻”好好说道我一番。
我再把脑袋伸回车内,沈丛宣正在闭目养神,什么都没说,我只能尴尬的目送沈青岚的马匹远去。
马车驶离木言堂,一路上沈丛宣都没有开口,我本来还以为我触怒了龙颜这次死定了。
等到到了沈府我刚准备跳下车,沈丛宣一把伸手按住我。
“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和我讲?”
哈?生病?
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何我自己都不知道?
沈丛宣睁开眼睛看着我,眼里满满的都是怒意。
我终于明白刚才他可能不是在闭目养神,有可能是在忍住他想掐死我隐瞒他的那些愤怒的小火苗。
瞒不了了……
我苦笑,“我流年不利,生病受伤自然很是正常,陛下不必太担心。”
“你的话不应该这么说”沈丛宣道,“你锦囊的药我让太医看了看,太医说你身体里有奇怪的毒?”
我撇了撇嘴,“有可能它不是毒,是一种余香。”
“问题是它说到底还是一种毒。”
“毒现在还没发,我们管它干嘛?”
沈丛宣拿我没有办法,他说:“我会想办法的。”
我转过头去望向他,“陛下,这毒可不好解,我可是神女老人亲自救治过的幸运儿,世上也没有几个了,我自认运气爆棚,可是神女老人和我干娘还不是一样没办法,余香续命罢了。”
沈丛宣说:“那是因为你是一个人,我倾尽南魏国力也会治好你。”
“啊?这个就不用了……吧”
沈丛宣这一路上难得温和地笑了一下,“你要给我好好的。”
我忍不住问:“陛下,首先是你的好奇心太重,不能随便翻女孩子家家的东西知道吗?其次,我向来觉得命这种东西都是随缘的,你记得南魏国宗那位秃头师父不,他说的话就十分的有道理,求不得苦,而苦求更是苦,你要听。”
沈丛宣微微皱眉,说:“我不信,南魏可不能没有皇后。”
我惊异地抬起眉毛。
这家伙刚才说啥?
他起身,轻扰袖袍,说:“你是我南魏皇后,也是北周长公主。”
他转过身去,优雅从容地离开。
我呆了半晌,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他今日吃错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