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现在在辽东也不知几时能回京述职?”高欢也是有叹气。他现在贵为天子执政官,被皇帝受封为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这是最高荣誉,古代大臣见了皇帝要快步跑向前下跪,口中要出自己的名字然后跪拜行礼,进入朝堂的时候也需要在门口脱掉鞋子,卸下佩剑才能入内。皇宫里规矩森严,历朝历代能享受到高欢一样高规格待遇的人并不多的。但是即使这样的贵人也有无法办到的事情,也有无可奈何的苦衷。比如调司马子如回京都来就算一件。
原因很简单,辽东之外北有契丹和室韦,东有高句骊和百济,强敌环伺虎视眈眈,司马子如长年久居边疆,顺应军心熟悉民情,对外邦还有一定的了解和影响,他的位子在中原没有统一之前是不能轻易调动的。
孙腾也是一脸郁闷忧伤,:“遥想当年我们四人一起骑马打猎,喝酒聊天,那时多么快活,历历在目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高欢心里也是难过,但也无可奈何。不过好歹贺拔胜来投奔自己,这下他再添一员虎将,不愁灭不了尔朱兆。
“大王,这尔朱天光忽然出兵司州是想跟尔朱兆遥相呼应,牵制我军。”徐明之在议事厅里对一众文武,跟高欢。
大家本来都沉浸在高岚和慕容绍宗的喜事中,忽然听闻尔朱天光让宇文泰率十万马步军,兵出潼关直指洛阳而来。
贺拔胜在一侧略有所思的道:“依我看,三哥倒不必担心尔朱兆会有什么动作,倒是这个宇文泰此番来势汹汹,毫无忌惮,看来是预谋已久,不得不防。”到底是名将一眼就洞悉敌情看穿意图。
宇文泰此次兵发洛阳是想给高欢一个警告:自己还活着。不要想那么轻松的在洛阳称王称霸,群雄纷争天下还未定。
高欢不知什么原因,心里一直对宇文泰十分厌恶,这个比自己年纪还、手段却毒辣异常,心胸狭隘的人,让他总有一种不弄死就会寝食难安的想法,从未主动想要谋害谁性命的高欢在对待宇文泰的立场上倒是一贯的明确的:弄死他!
而宇文泰对高欢何尝不是也这样想的呢,这就是所谓的天敌。
宇文泰的散兵在恒农一带纵火打劫百姓,正规军则在虎牢关一带驻扎,行车将军高乾在侧翼跟宇文泰的散兵纠缠在一起,双方打了几场仗互有死伤。
敌人已经进入自己的势力范围,高欢不能被动挨打,于是派奉车将军高岳率骑兵两万,北部中郎将窦泰和司州刺史韩轨率军三万迎击尔朱兆的援军,代车骑将军贺拔胜自帅中军八万人迎击宇文泰。
“大王,末将想在此战中出阵,请大王准许。”刚新婚燕尔的慕容绍宗在议事厅里请战,高欢有不乐意,姐姐才刚结婚,他可不想慕容绍宗去送死,万一有个闪失怎么面对高岚的责难?慕容恒倒是赞成慕容绍宗的请战,好男儿当力挽狂澜于即倒,生猛将军自当马革裹尸。
慕容绍宗义正言辞的道:“末将的命是大王的,如今大王有事,末将怎么不赴汤蹈火?再男儿建功立业在今朝,贪生怕死不是我慕容氏的风格。”一番声色俱厉的辞让人无可辩驳。
高欢心想:我总是护着这个姐夫,他何时能出人头地,何时能让我姐姐享受荣华富贵?虽然我如今权倾朝野让他夫妻二人安享荣华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姐姐心里肯定还是希望自己的夫君能有一番作为吧。
高欢转头对贺拔胜道:“四弟,我把慕容将军安排到你手下,你不必因为他和我的关系有所顾忌,只管任命行事,一切军中事务你了算。”
贺拔胜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但是转瞬而逝,开口道:“既然三哥这样了,弟怎么敢不遵命。”
于是高欢的十几万人马和宇文泰的十万大军在虎牢关外大战半个月,因为高乾在背后截击宇文泰的粮道,加上正面战场初出茅庐的慕容绍宗作战勇猛,宇文泰手下竟然无人敢挡,导致正面战场溃败,宇文泰只得率军退却,返回关中。而窦泰和韩轨的阻击部队却被尔朱度律打得大败而逃。但是因为宇文泰的撤退,让他无法扩大战果,只得在相州一带骚扰一番抢劫一下,就草草退回并州。
第一次和宇文泰的交手高欢赢了。满朝文武都来贺喜齐王的大捷,连尔朱氏都被高欢打败,大家更加觉得将来统一天下的非高欢莫属,于是更加肆无忌惮的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元修在皇宫里看着一道道宣扬齐王高欢的奏折,气得浑身发抖,嘴里骂道:“还不如让尔朱天光杀进洛阳来,这个贺六浑实在没把朕放在眼里,以为朕是他手中的傀儡么。”
一旁的谢金斗连忙轻声劝解道:“陛下息怒,心隔墙有耳。”高欢在大内安插耳目早被元修洞悉,无奈自己没有实权,拿这些内线没有办法。现在听谢金斗这么一,更是来气,大骂道:“我看这高欢董卓曹操还要凶狠奸诈,哪天总会有皇叔来救朕……”元修还想骂几句,谢金斗连忙上前扶住他的嘴,看着皇帝一脸悲戚的摇头,意思是你别这样。
高欢在宴会上听内线传来的消息,笑道:“这个昏君整日只知道寻欢作乐,天下都是我们给他打下来,皇位都是靠我们他才坐稳的,如今却我比董卓曹操更甚,真是笑死人。”
徐明之接话道:“现如今整个天下都靠齐王您在支撑,那个皇帝实在不知好歹,要是他落在尔朱氏手里,不知下场如何,定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吧。”
人总是随着身份的变化,而改变了自己对道德伦理品德的标准,以前高欢十分厌恶逢迎拍马的人,现在却慢慢适应并有沾沾自喜的享受别人的恭维。当你不能阻止别人对你的好,日积月累的你只能被动接受,甚至渐渐开始觉得自己或许理所应当的享受这种待遇。
众人喝酒喝得兴起,忽然靠近大门附近一个酒桌上有人正大吵大闹的撒酒疯。高欢赶紧让人把那个酒鬼拉到近前,原来是高乾的弟弟高昂。
看着一脸醉意还在吹胡子瞪眼的高昂,高欢笑道:“今日庆功宴,大家都欢庆胜利,将军怎么还气冲牛斗的发怒了呢?”
高昂醉意朦胧的道:“大王封赏不均,将心里憋屈。”
高乾连忙出来,尴尬的道:“大王息怒,我这个弟弟本就上不得什么台面,如今更是喝了几杯马尿就语无伦次,冒犯天颜,望大王赎罪。”罢就跪在殿前。
高欢连忙让人扶起他,对高乾笑着道:“高将军多虑了。我也十分好奇自己封赏有何不公,令弟对此有何怨言可以出来大家一起听听。”
高昂不顾高乾的阻拦,大声道:“就,我和哥哥杀退了在恒农的敌军后,反身又把宇文泰的粮道截断,这才使得宇文泰断粮退兵,如今封赏下来,我部死伤的军士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不,就连我们这些活着的人都没有论功行赏。他们——”罢指向坐在高欢下首的贺拔胜和慕容绍宗道:“不就是在正面打了几场硬仗么,耀武扬威的回京后还所得封赏远远超过一般军队,我就问大王,这样的赏赐算公平吗?”
高欢十分纳闷的道:“还有这样的事?”罢转头对右手边坐着的慕容恒道:“先生此次封赏还有这样的事?”
慕容恒现在不是尴尬,而是大汗淋漓紧张的要死,他原本想派高欢的马屁,所以就故意提高贺拔胜和慕容绍宗的功劳,大肆封赏贺拔胜的中军。而对高乾部就没什么封赏,至于窦泰韩轨因为战败甚至被贬职,此次庆功宴两人都没有资格来参加。
慕容恒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高欢见状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于是对高昂道:“前线将士为国殊死拼搏血染战场,好不容易得胜归来自然是要封赏一番,只是我这次是做的有失偏颇。”罢站起来举起酒杯对高乾高昂道:“我作为主帅不能有功就该赏,有过就要罚。理当自罚三杯向战死的将士们谢罪。”喝完三杯酒后要高仲明取来家传朴刀。
大家看不懂他拿朴刀干嘛,忽然高欢取下发冠,披头散发的把朴刀往脖子上一挂,众人吓坏了,以为他要自杀谢罪,纷纷下跪磕头道:“大王息怒大王三思。”连贺拔胜孙腾慕容绍宗等都惊得一身冷汗,连忙上前劝阻。
高欢苦笑道:“你们都误会了,我身为主将,出了这样的事,按照国情军法理当处斩,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帅,我就削发代首,权当谢罪。”完抽刀割下一缕头发扔在案几上,并大声道:“以后谁要是再敢徇私舞弊有失公正的办事,我定斩不饶!”
当下群臣一片唯唯诺诺之声,高欢又大声道:“我现在重新进行封赏。此次阵亡将士不论级别每户可得白银五十两,布帛三十匹,米肉各一斗,此次出征的将士每人都能白银十两。”
慕容恒身为高欢的财政管家,高欢随便一张口几百万银子就没了,但是他不能表露出不满来,因为这件事全是因为他自己吝啬想省钱而差导致军队哗变,高欢没有治他的罪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当下汗流浃背的连连称喏。
高欢以一个现代青年的心里想法是,钱财这个东西够用就行,与其摆在库房里霉掉烂掉,还不如拿出来收买人心,广招门客。有了天下你还会差钱吗?可惜在现代社会几乎没有几个富豪商人能有战国四君子的胸襟,养门客三千了。纵有金山银山将来也可能只是空留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