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当绿荟被告知明天要去面见皇上的时候,她彻底蒙了。
绿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因何事要去面圣这么严重?难道是蔡雾儿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并且向皇上告密了?不对,这样的话直接抓捕了还用面圣吗!也许只是怀疑吧,昨天蔡雾儿对她的旁敲侧击她已经察觉到有点不对路,今天早上她又那么匆忙地进宫了,无论怎么样,多留一个心眼防范一下还是好的。
经历得多了,绿荟也早已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第二天,绿荟跟着蔡雾儿进宫了,面圣的地方仍然是御书房。蔡雾儿把绿荟带到后就识趣地自觉退出去了。御书房里就只剩下赫连植和绿荟两个人。这是绿荟自加冕大会后第二次见到赫连植,依然是谪仙一样的翩翩郎君。
“民女参见皇上!”绿荟向赫连植躬身行了一个礼。
赫连植挑眉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黄衣女子,肤色偏古铜色,五官在易容物的遮掩下也并不是很出彩,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幸亏那窈窕身姿为她增了一点色,否则真的是掉进茫茫人海就再也找不到了。
“平身吧!”赫连植语气淡淡的,“听雾儿说你也喜欢写藏头诗?”
又是诗?难道连皇上也要找她探讨诗?太也可笑了吧,她那个水平,难道是物以稀为贵?
绿荟刚想回答,赫连植就走到了她的跟前,把之前陆曼杳的那首诗递给了她,“朕想让你帮忙鉴赏一下这首诗,可好?”,说完,一瞬不瞬地盯着绿荟看,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绿荟接过信纸,在看清楚上面那几行字后仓皇地抬起了头,她头脑一瞬间有点短路,脸上也写满了讶异,有点瞠目结舌。
他突然让我鉴赏这首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那首在小摊上写的诗跟这首诗有点像所以他怀疑起来了?可是那首诗不是在蔡雾儿手里吗?绿荟是早已把那件事给忘了,现在这诗又忽然出现在她面前,还将面对皇上审犯人一样的审问,一时之间她不知该作什么反应了。
回头一想,皇上现在只是让她鉴赏诗,又没逼她承认什么。绿荟强迫自己镇定一点,回答道:“回皇上,这诗意思直白,就是一首再普通不过的藏头诗!”
“哦?是吗?那你觉得这两首诗可有什么相似之处?怎么我觉得是出自一人之手呢?”说着,赫连植又把小摊上的那首诗递给了她,仍然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果然,那诗在他这里,他真的是怀疑了!不过现在又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只要我说没有什么相似,他也奈何不了我呀。绿荟想了想后,答道:“两首诗虽然意思一样的直白,可是除此之外也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况且写这种诗的人太多了,皇上出现这种错觉也是正常的!”
错觉?想不到她还挺强词夺理的。她刚才的表现他全看在眼里了,如果之前是怀疑,现在就是几乎肯定了。
“哼,你刚才的样子已经把你出卖了,这两首诗都是你写的吧?”语气里有七分的愠怒。
没想到一直不温不火的赫连植这下竟恼怒了,如玉的脸也添了一丝狰狞。绿荟是不敢抬头的,但听语气应该是气得不轻。
她要承认吗?承认了就等于说陆曼杳犯了欺君之罪,而她自己帮助陆曼杳的意图也会被随意扭曲。但是如果执意不承认,而皇上又早已知道其中的真相,这些对话只不过是给机会让她坦白的话,那么她就更大罪了。
两相权衡之下,绿荟选择坦白,况且她真的没有什么意图,就只是单纯地想帮陆曼杳写下情诗,如果皇上能体谅,罪不至死吧,“事到如今,民女也不敢再欺瞒了,这两首诗确实都是民女写的,可是民女并没有什么意图,陆小姐作为民女的一个朋友,民女看她为情所困,心里实在爱莫能助,就只好尝试一下帮她写首特别点的藏头诗,希望能帮到她,就这样而已,别无他意,请皇上看在我们出于一片真心饶恕我们的欺瞒之罪吧!”
绿荟紧张之下一下子说了一大堆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表述清楚了没有,她此时的心砰砰地跳个不停。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写那首诗了。她本来真的以为是小事一桩。
听到绿荟的坦白,赫连植心里暗喜。他的目的达到了,他本来也不是十分确定的,他现在跟绿荟打的是心理战,刚才的发怒也只是为了扰乱绿荟的分析,造成他好像已经知道事实真相的假象。不得不说,这一招真的有用。
其实这对赫连植来说还真的是一件芝麻绿豆的小事,之前也只是出于好奇,现在已经知道写诗的人是她,而且听她的话也好像真的是单纯地代写情诗没别的意图,他也不打算再追究了。
可是,当他看到跪在地上噤若寒蝉的绿荟时,竟然顿生捉弄之心,她和陆曼杳不是也一样把他给耍了吗?
想到这里,赫连植正色道:“念在你敢于坦白,欺瞒之罪可免。可这代写情诗的意图单凭你的一面之词,朕也不知道是否属实。万一是你倾慕于朕又苦无门路可接近朕,于是就想着通过帮陆曼杳写情诗来引起朕的注意,然后凭着自己的特别逐渐俘获朕的感情,这也是大有可能的!”
赫连植自己都不相信他竟然说出了这一番话。他认真地盯着绿荟想看下她是什么反应。
绿荟这下真的欲哭无泪,她的所谓意图真的被赫连植肆意扭曲了!此刻的她有点词穷,该怎么证明她是无辜的呢,感情这东西根本无从考证的呀,她说没有皇上也不一定信。
可怜写这诗的时候她还未曾见过皇上啊,倾慕从何而来?
只好硬着头皮否认了,“听皇上这么一说,仿佛民女和皇上之间的感情早已被民女掌握在股掌之中,最后能不能成事好像民女也可以控制一样。可是,民女认为感情是不能控制的,也许费尽了心思,机关算尽,最后也只换来皇上的不屑一顾呢,这样的话,民女不是兵行险著吗?弄不好还是个杀头之罪。民女是个典型的唯物主义派,信奉的是‘我在故我思’而非‘我思故我在’,对于主观不可控的东西,民女是不会轻易以身犯险的。”
有一个词叫狗急跳墙,绿荟终于体会到了。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连唯物主义,唯心主义都搬出来了,不知道赫连植是否听得明白。
果然,赫连植一脸的不解,同时又好像意犹未尽,他很有兴致地追问道:“你的那个感情不可以控制,还有那个什么唯物主义,我在故我思等,朕不是听得很明白,你给朕解释一下。”
话已出口,只好继续圆下去了。绿荟尽量用直白的语言解释道:“民女的意思是,感情这东西是客观存在的,它有它的发展规律,在某些条件下它自然而然就会产生,但有时你刻意去追求它,它可能并不会出现,一切基于它自身的发展,外在力量包括人是控制不了它的。而唯物主义所推崇的正是这个,客观的东西是先于主观的东西出现的,因为有了人这个客观载体,才有了人的主观思想出现,也即‘我在故我思’,客观的东西是主观力量控制不了的。”
绿荟费了一番唇舌才把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说了出来。
这边赫连植好像大致听懂了绿荟的意思,正若有所思地思考着。
其实,这个时代也已经出现了一些对哲学思想的研究,只不过哲学并没有单独形成一个学科,而是包含于古代语文之中的。作为古雅派的领导人,赫连植当然能从绿荟的话语中解读出一些哲学思想,只不过这时代应该还没有提出唯物唯心主义,所以他才会困惑却又充满兴趣。
赫连植心中暗暗叫好,他不知道她这套理论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们古雅派就需要这种敢于表达自己心中所想,提出自己独特见解的人。
突然,他开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玩笑的玩笑,“你这话听起来有理,可是得不到论证。你说感情是不可控制的,如果朕偏偏要控制它呢,你愿意跟朕一起去论证吗?”
绿荟顿时傻眼了,他要亲自论证“感情可不可以控制”,还要跟她一起?这赫连植还真的是个典型的唯心主义,怪不得他会下那个禁止丹青宫的人读书的命令,因为他连人的思想都认为是可以控制的。该说他好学呢,还是说他疯狂呢?绿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赫连植见绿荟没有做声,继续说道:“从现在起,朕会尝试着用朕的方法去让你喜欢上朕并且朕也喜欢上你,只要我们都喜欢上了对方,那么你的理论就被推翻了!”
绿荟顿时傻眼了,这属于什么论证嘛,根本是不可行的。
即使两个人都喜欢上了,那也不能就说明感情是可以控制的呀,它只是到了一定的时机自己产生了而已,也许根本不是因为他的努力。他所认为的控制就只是从“无”到“有”,而真正的控制是你想它怎么样就怎么样,不仅是从“无”到“有”,还有从“有”到“无”,随意终止等,是为所欲为的,看来他只是理解了一部分。
况且大家都喜欢上了对方之后,他打算怎么样?权当完成了论证,然后分道扬镳?他把感情当什么了!
绿荟在思索着找理由去反驳他,谁知赫连植一脸的坚决:“就这么定了,你只要配合朕就好!”说完,脸上是和煦如春风的笑容。
要死了,是开始要诱惑她了吗?绿荟一脸黑线。
其实,赫连植是真的想要验证这理论,在他的古雅派的学术研究正遭遇瓶颈的时候绿荟却抛出了这一番理论,他简直觉得是如获至宝。只是,他的理解并不透彻,所以才会有那个听起来有点荒谬的论证。
一心想探讨学术的他甚至没有想过万一他们真的喜欢上了对方以后怎么办,在他的潜意识中,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他的学派,他的帝位服务。
赫连植让绿荟继续住在蔡府,因为宫中他暂时不知道要如何安置她。他嘱咐她不要把今天两人谈话的所有内容告诉任何人,包括蔡雾儿,如果他召见她而蔡雾儿问起的话就只要跟蔡雾儿说她是去跟他讨论写诗。反正他让绿荟随传随到,全力配合他的“论证”。
这边绿荟虽然不认同赫连植的做法,可是毕竟他金口已开,无奈的她也只得配合了。况且她现在有另一个想法。
之前她没有想到自己随意说出的一番话在赫连植的眼里竟然充满了价值,也许这是她接近他并取得他的信任的筹码。如果能在赫连植面前证明她自己在学术方面能帮古雅派标新立异,也许就会功过相抵,她的死囚身份也会得到消除,毕竟她现在随时会有被人发现真实身份的可能,她要抓住这唯一的筹码。只有保住命才有查下去的可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