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说他是叛徒……”
“如果按照地球人的逻辑,他不仅没有背叛,而且还屡立奇功。”朱华继续说道。“而且因为才能出众,看起来他还将继续建功立业。当然了,一些私下里的小手段自然是免不了的,但那哪怕不是合法合理的,至少也能算作灰色地带。没有人可以据此将他定罪。当然,这并不影响他变成一个叛徒。”
“可是……”陆五想说如果没有背叛行为,那为什么是叛徒?
“这就是术士们的逻辑,他们并不因为你过去和现在的情况而做出决定,”朱华说道。“他们更着眼于未来。术士们不需要证据,他们只需要感觉。尽管感觉并不是百分百就一定正确,但是这种错误率是可以接受的。你现在还觉得你会得救吗?”
陆五看了看对方,点了点头。
要特别说明的是,他现在站着,左右走动,想要运动一下来增加身上的热量(虽然实际效果只能说聊胜于无),而朱华依然只能躺在雪堆里。她的伤已经恢复了一些,不再吐血,也能够动几下。如果真的愿意也能站起来行动。但是与其说这是因为她的身体的缘故,不如说这是因为她的魔力的缘故。术士们纵然能够通过魔力的有效运用来镇伤,或者是加快恢复速度。但是他们毕竟不是阿呆那样拥有治病治伤超自然能力的生物。就算魔力是一种通用性很强的力量,但如果单纯在治病治伤方面来说,想要生效依然需要一些时间的。而且她的力量很弱。
“原来如此。”朱华这一次终于说了出来。“在我说了这么多之后,你依然有如此的坚定的信心,那应该肯定有着能够获救的理由吧?可是纵然如此,你能确定一定会及时得到救援,而不是他们费尽心机只能挖掘出一具尸体?”
这一点,别说陆五了,就算是高手也没有把握。所以他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朱华说道。“如果我们两个人这样下去的话,不管是你和我,得救的几率都不是很高啊。”
她用缓慢但是流畅的动作脱下了外衣。
陆五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所以一时之间完全没有反应。但是接下去他就不得不做出反应了。朱华不止是脱掉外套,而且脱掉更多。
她似乎丝毫没有羞怯,说不清楚这是因为社会观念的问题还是这种特定环境的问题。转眼之间,她赤裸的呈现在冰雪里,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如同一座冰玉雕刻而成的塑像,有着难以形容的完美身躯。
陆五在错愕中忘情欣赏。这就和当初他在游艇上偶然看到琥珀的实际躯体一样。美丽有一千种,正如颜色一样,没人能分出究竟孰上孰下,只能说人各有爱。但是哪怕人各有爱,除非两个东西放在一起给你比较,硬要你做出选择,否则人们是分辨不出来的。她真的就像是一尊雪雕,晶莹剔透,美丽动人,看似坚强却又柔弱,只是温度的稍微升高,她就可能消弭在空气之中再也找不到了。
脱下来的衣服在超自然能力的牵引下,飘到了陆五手上。他呆呆的看着对方,突然之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不应该这样,并不需要这样……他看向朱华,而那双黑色的眼眸同样在凝视着他。那双眼睛并没有陆五预测的一样如同亡者一般死气沉沉,而是如同孩童那般天真无邪。它们就像是永无止息的大海,看似平静实则涌动不休。虽然里面有极大的不甘和不愿,但那绝对不是绝望者和放弃者的眼睛。
“衣服都给你。”朱华说道。她躺回了自己的刚才的位置。因为她一直半坐半靠的在那里,所以那地方已经被她躺出一个相当深的凹坑出来。不过这一次不一样,冰雪从四面八方围上来,转眼覆盖了她绝大部分身体。如果此时是在沙滩的话这倒是很常见的现象,但是这里怎么说都是雪国呢。陆五搞不懂对方的意思。
“你应该听说过冬眠吧?”朱华说道。“说起来,地球上也有很多拥有冬眠能力的动物。”
“冬眠?你要冬眠?”陆五一惊。术士虽然拥有超自然能力,但是说到底也是人类,人类能冬眠吗?
“不是冬眠……只能说类似。通过自我刺激大脑深处的某些中枢,可以暂时让我处于休眠状态。这种状态下我的伤势就没有必要特意去遏制了,我的所有魔力都可以用来保护自己不受冻伤。”但是这么做也是一种最迫不得已之下的选择,因为这样一来,术士就连最基本的自卫能力都丧失了。
如果受到攻击,别说是反抗,哪怕连同归于尽什么都做不到。只是单纯的受死而已。这甚至比不上宰杀牲畜——众所周知,想要杀猪杀羊什么的,猪羊也会反抗一下的。事实上若非经验丰富的专业屠夫,或者是帮忙的人手众多,杀猪杀羊并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新手屠夫杀猪失败导致流血的猪满地乱跑什么的,并不是稀奇的事情。
陆五应该不会伤害她……从逻辑上来说他早就有杀她的机会,但是他轻易的放过了那次机会。由此推论,他应该不会对她不利。当然了,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她并不能很确定这一点。而且细细说来也并不需要杀戮,如果他把辉月术士带来,将她作为俘虏抓走,那么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我的衣服都没有必要了,给你的话,应该能帮你撑更多的时间吧。”她的衣服也许陆五穿着不合身,但是这种时候显然不是在意衣服舒适度或者外观的时候,不是吗?
说完这句话,她躺直身体,将身体尽量缩在雪下。很快的,她的体表温度将会降低和冰雪无异的程度,然后她的一切就不再依靠她,而是依靠……陆五了。
她恨这种感觉。当你的命运不在你的掌握中,而是落在其他人手里,这种感觉会压抑的让人抑郁,满心痛苦和失落。
别人控制着你的一切,而你却没有办法反抗。只能看着别人的嘴唇,等待着自己的判决从别人的嘴里吐出来。从她幼年在学院学习的年代她经常遇到如此,而她早就受够了这一切。她加入游骑兵,很难说没有这方面的因素——她也想要将自己的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在所有的部队中,只有游骑兵拥有最大行动自由权利。当然了,众所周知,代价就是要套上所有冥月术士都鄙夷至极的精神桎梏,确保不会背叛或者泄密。
没想到她终于还是落到这个地步了。只能期待于陆五的怜悯和同情,那种男性天然具备的对女性的宽容心理(这种心理超过了智慧生物的范畴,哪怕是野兽也大都具备)。但是她同样也知道这种东西是不可靠的。
可是除此之外,她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这是一次严酷的考验,考验她的各种综合素质,也考验她的幸运和眼光。通过这次考验,她才有未来。反之,她过去的一切挣扎和拼搏,她所跨过的多少背叛,谎言和谋杀的梯级都毫无意义。
毫不意外的,她看到陆五走到前方,他的目光从上而下的看过来,充满了疑惑……以及其他一些东西。
她尽力忽略身体表面因为失温而带来的强烈麻木感(这种感觉让人满心恐惧,就算是术士也不能例外),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纯洁而无辜,如一朵风中的小白花。为了调度已经麻木的脸部肌肉,她甚至使用了一点魔力。
她知道这么做,陆五实际上就是对辉月阵营的背叛。但是她唯一不能把握的是,陆五对于辉月阵营到底有多少认同。尽管理论上,作为一个地球人,陆五不应该有太多的认同。但这种事情是说不准的——历史上有很多证据指出,一些从阵营得到了很大好处的术士,偶有失意就会背叛,投奔到敌对阵营去。当然反过来的例子同样很多。
……
徐老大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他们来的时候开着车,携带着各种物资,当然还有猎枪。前面说过,这是一块山区比较罕见的小草地,本来是没什么动物的(因为地形缘故,人类的牛羊很难到这边来放牧),当然也没什么人了。稍有的按照原定计划,哪怕他们一无所获,那最多也只是空手而归,花费一点时间和油费,谈不上什么损失。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人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无人区莫名其妙的跳出一个人来倒也罢了,只能说他们遇到了某些大胆的驴友(这种人),但是接下来是怎么回事?三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毫无前兆的昏睡过去。
他昏昏呼呼的叫醒了两个同伴。老潘和吴甲的情况和他类似,此时此刻也差不多到了该醒的时候,所以倒是一叫就起来了。
四周的气温有明显下降,也幸亏他们身上穿戴结实。他们身上的衣服,别看样子不好看,但是很实用,单纯保暖性能而言,比那些价格特别贵的驴友装还要好,总算不是大碍。
人是醒了,但是说起发生的事情,三个人都是心有余悸。如果是一个人还可能是什么记忆障碍或者幻觉之类,但三个人的记忆一校对,发现完全一致,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老潘认定是山神做崇——在野外生存久了的人,经常会沾染上一些莫名其妙的迷信——他们这一次来这里猎杀藏羚羊的行动触怒了山神了,所以山神才会突然显形。当然了,徐老大和吴甲则是将信将疑。
不过几个人是老交情了,此外这种诡异的超自然事件也确确实实让人心里打鼓。所以几个人稍微争执了一下,最后决定这一次只去看看,确定到底有没有藏羚羊到这边来。其他的行动,比方说猎杀几只剥皮什么的,暂时取消。
当然了,他们马上发现这种讨论纯属多余——车子的猎枪不见了。
没有了武器,人类在藏羚羊面前根本构不成威胁。傻瓜也明白,藏羚羊哪怕是慢跑,照样能跑出人类望尘莫及的速度。话要说回来,真的要是双方一对一不许后退的对决,人类也是极大概率打不过藏羚羊。事实上,人类赤手空拳情况下打不过所有体重和自己接近的野生动物,不管那是食草动物还是食肉动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