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烈从燕州带来的侍从,皆在楼下偏殿后院休整。明萨随着侍女一路走来,远远便看到一个身影,她没有随其他人在殿中歇息,而是孤零零站在院门口张望,神色焦急。
看到她的那一眼,明萨仿佛看到了家中变故时的自己。
“玉儿!”明萨惊喜叫出声。
“郡主!”
不顾前方侍女的带路,明萨已经大步超过前去,将迎面奔来的玉儿紧紧抱住,两人皆热泪盈眶。
“郡主,您这样抱玉儿,实在是折煞我的身份了。”玉儿抽泣着,将明萨撑开,眼含热泪说道。
“有什么好折煞的,这几年不见,你脑子里的规规矩矩,反而更严了些。”明萨装作责怪道。
两人抹着泪,破涕为笑。
玉儿尽力不想哭,这泪水却好像流不完似的,越擦越多。明萨却清楚,这些泪水定是这些年,她与明府共度的磨难,她与明烈在燕州挨过多少苦难的诉说。
虽然现在都已好转,过往的伤楚也不必再提,但就像明萨见到万孚尊主那一刻同样,像找到了归宿,心中五味杂陈,委屈顿时涌上心头,只想一哭痛快。
“嚯,你见到玉儿比见到我还激动的多啊!”明烈不知何时,从身后走上来,装作嗔怪道。
“小少爷,您又打趣了。”玉儿声音还抽泣着,却不得不被明烈逗笑。
“你何时能正经说话,我也可以抱着你哭一场。”明萨睨了明烈一眼,也笑了。
当年日月军惨死沙场,明府一夜之间,从燕州不可替代的支柱,沦为被奸人所害,树倒猢狲散的破落府邸。
当年的家族之难那般惨绝人寰,明萨和明烈受到了多少燕州主宫的不公待遇,发生了那么多重大的事,却只给了明府中人极短的时间。
他们几乎来不及去适应还是抗拒,就被推上了命运的轴轮,仓皇翻滚向前。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无比狼狈。
那些日子里,空荡荡的明府大院,只有玉儿一个人陪着明萨。
玉儿是唯一一个陪明萨,一同看过日月军惨死战场的人。她陪明萨经历了惊险的刺杀,经历了明烈被软禁和陷害,经历了明萨不得不答应出嫁菀陵,赌上自己一生的幸福。那数月的情谊,真要好过朋友,胜似亲人。
明萨作为礼物,代表燕州归附的诚意,出嫁菀陵皇城之日,玉儿哭喊着,定要陪郡主一同嫁过去。
燕州主宫安排的随从对明萨的态度,众人皆清楚。玉儿不愿明萨一个人孤零零嫁过去,哪怕后半生,在菀陵皇城受尽冷眼,有个知心人作伴也会好些。
可明萨一句,留她在燕州照拂明烈的话,便让玉儿甘愿留下。
留在燕州并不比去菀陵皇城好过,那一时期,云氏对明烈和明府的打压,一定极度疯狂。明烈困在主宫当差,玉儿便似这偌大凋敝的明府管家,明府经过了什么,她便挨过了多少。
“玉儿,这几年,你还好吧?”明萨纠结了半天,千言万语竟不知如何问起。想到自己拜在万孚尊主身前时,万孚尊主也是只问了一句:你过的好吗?
是啊,明知道不好,却一开口便问了出来。
“能见到郡主,还有什么不好的!”玉儿说着,绽开了真心的笑容。
明萨拉着她的手,也环视明烈和程恬说:“日后我将你们都留下,再不回去了,我在哪你们便在哪,我们再也不分开。”
“真的吗?”玉儿先明烈一步,惊喜问道。
明萨颔首:“万孚尊主也已默许,只待合适时机与燕州主宫提起便好,你们且安心在这住下。”
听闻此事,三人皆喜不自胜。
“你不早说,我那留在家中的万贯家业可惜了!”明烈蹙着眉头,惹得程恬和玉儿一阵大笑。
“你家业确实多,腰缠万贯,都缠在腰上了,还可惜什么?”程恬指着明烈腰上系的两个玉佩,笑着揭他的老底。
几个人又一同笑起来,能留在菀陵皇城,与明萨在一起,即便不为躲避燕州城中,多方势力对明府的觊觎,亲人能聚在一起才是最令人振奋的。
虽然燕州是故乡,明府大院更承载了一家人的记忆,但物是人非,亲人在何处相聚,何处便是家了。
拉着玉儿的手,明萨万千感慨,不知如今身在魔族的婉儿姐妹过的如何?
老板娘和苑主易仁又如何?
若说明萨和仍述最初逃离魔族,没有暗影军师之命,大统领不敢将他们怎样,但时隔颇久,幽冥之花和双剑又再三出现在鼎界地界,暗影军师没道理不派人打探魔族消息。
一旦得知魔尊出逃,玄玑阁和天择苑联合反叛,他们还能明哲保身吗?
“小魔头?”
明萨刚想到这,便听仍述从身后唤自己。
他从前堂走了过来。明萨不在宴客殿中,有些皇城中人带了贺礼来,简单用过贺酒也便告辞了。
仍述见前堂没有自己好照拂的,还是不放心明萨,她那双哭红的眼睛一直在眼前闪现,于是干脆来后堂看看。
听说明萨去了侍从们安顿的地方,他再急急找来,不知小魔头撇下一群道贺的人不管,是在忙什么。
一眼看到明萨和明烈及两女子站在一起,笑语晏晏,仍述终于放下心,唤着明萨的名字走了过来。
明萨回身看仍述,心中正在惦念魔族中的朋友,见仍述前来,更为他感到担心。
自己都这般担心魔族中人的处境,仍述作为老板娘多年未见的儿子,又该担心成哪般?可他一次都没说起过,正是如此,才更值得担心。
仍述转眼已至眼前,见明萨眉间阴郁还有些担忧。
明萨却拉着他再走近一步,还没等开口向明烈和程恬玉儿介绍,只听明烈撇嘴笑着说了句:“这个也不错!”
一旁的程恬噗嗤笑出声来。
明萨一个白眼睨他,转而介绍说:“他是仍述。”反过来再介绍明烈程恬和玉儿,一一给仍述认识。
明烈再道:“冠军侯仍述?哈哈,不错不错,那更不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