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萨在略思片刻之后,便走上前去,绕着那古琴慢慢走了一圈,一面走一面还用纤细的手指掠过那檀色的琴身。
虽然她不通音律,不懂抚琴,但在西域之时,与那最爱古琴的音痴大师也有过几番交流,记得当时的他总爱独自制琴,伐木打磨上弦,饶有兴趣。
那时他爱喋喋不休的说起制琴之道,明萨还有印象。
此刻下意识去回想,当时虽不经心听进耳朵的滔滔大道竟然依旧清晰于心。
明萨脑中一转,心中便有了主意。
这制琴之道竟与她心中认定的治国之道不谋而合,她的嘴角满意的向上微扬,然后转身端坐在了案几之后,镇定的将卷纸铺展,然后淡然拿起了笔。
明萨微笑的时候,仍述感觉他的心似是放了下来。
此刻坐在属于第五位勇士的位子上,仍述第一次如此过分,这许多参赛者,其余人等他一概不看,只盯着明萨的反应,生怕她遇到了难题。
他身旁坐在第六位勇士位置上的赤秦将军,见了仍述这副心魂都被摄去的样子,目光中的凛冽之意越发强烈。
而尊主万孚是这第一场比试的最终决断者,所以万孚没有在最中央的位置上坐定,而是一路缓缓踱着步,环视着所有三十二位参赛者的状态和气度。
而刚好,明萨有了定论,笑起来的那一秒,万孚正正走到看向明萨这个方向,断然看到了那一瞥惊鸿笑意,平静的内心又是一阵搅动。
……
这时十二号房中的赤烟已经开始动笔,她算是这一批才俊之中,最先动笔的一个。赤秦在高处看了都不禁面露喜色。
而八号房中的裴星,则正好相反,他是这三十二个参赛者中,最后一个动笔的,因为他实在是纠结于这只睡猫懒猫身上太多怨愤情绪。
他觉得,那些在高处正看着他的菀陵尊贵们,此刻看到他西域王子的案上是一只病猫,估计也觉得好笑至极,所以便更加气恼起来。
不过当他意识到现在不是斗这个气的时候,而是要尽快想到应对之策时,他已经比别人晚了一步。但看他最终拿起笔来,句句行行笔下生风,似乎不会比别人落后很多。
万孚尊主环视一圈,见坐下的青年才俊们一个个气度不凡,不输往届,心中顿感欣慰。
……
半个时辰很快便到,在评判们还没有失去耐心,在参赛者们还意犹未尽之时,结束的钟声已经敲响,清脆响彻整座文曲殿。
每间房间门前站立的侍官都齐齐推门而入,将每位参赛者的卷纸收走,并标上号牌。然后他们排成整齐的一纵队,快步向着最高层的看台走来。
一众参赛者也徐徐起身,陆陆续续的走出了房间,不敢怠慢的站立在最初等待进入房间的门前,正姿而立,等待着一众评判们看过卷纸,再由尊主做出最终的裁定。
卷纸起初先呈至万孚尊主座前,万孚尊主每看完一张答卷,便将卷纸顺序传阅,让其余评判也能看到所有人的述论。
这最上面的一份卷纸上,赫赫标着一个八号。
万孚尊主心中一动,这第一份便是那西域王子裴星的答卷了,且看看这少年是否向他自己所说的,能成为西域三十六国以后的霸主强者。
万孚尊主将八号卷纸打开,只见这纸张之上的字迹浑厚圆收,刚健有力,确实是武力高超之人的笔迹。且这字体上紧下松,笔角拉长,有种俨然的居高临下之感,似乎要其余人等纷纷仰视一般的霸气自宣。
再看他以猫来论道的治国之道:
以猫类虎,虎乃猫类。
治国之道亦类驯兽之道。
治民如驯兽,万事皆当恩威并施。威大于恩,则百兽臣服,恩大于威,则诸多事端。
呵!这治国之道论述的果然如他的秉性,刚强戾气,以暴制暴,万孚看着裴星直直两句便亮出了他的论断,眼中不免现出一些笑意。
倒也不是认为他的言论不够精谨,而是刚好是这种毫不掩饰的做派,倒还是颇为人欣赏的,万孚尊主这样想到,然后继续看下去。
使其万民,罪当其罚,使作恶者心生畏戒。
使其百官,廉洁为道,无功自退,有功迁升,赏罚分明,选人慎重。
治民治官与治国并行同施,皆通过明晰赏罚驾驭,恩威并施,威大于恩,使民唯有爱我之道,护我之道,享我之道。
不错!
虽然表达仍欠缺精准委婉之道,但终归是个王者霸气的论断,尊主又通览了一遍他颇为精短的卷纸,然后伸手一传,便递给了身侧的纵灵师。
纵灵师也看过裴星的治国之道,心中与万孚尊主的感觉是一致的,不掩饰不做作的秉性,让纵灵师对这个西域王子生出了多一些好感。
他没有在刻意迎合什么,也没有刻意讨好示弱,他恰到好处的做了他自己,让人感觉真实爽快,这样才不失王者霸气,若是他为取胜刻意示弱,倒是会让纵灵师看低了他。
……
再看过几份,此时万孚尊主拿起的那份卷纸标着十二号。
在万孚尊主铺开那纸张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赤秦不自控的看向他表情的目光,他似乎很有信心,事实上,在赤烟第一个动笔阐论开始,赤秦便认定赤烟赢下此局是十拿九稳了。
万孚尊主不动声色的将卷纸彻底打开。
眼前映出一排排疏密得当的簪花小字,一看便是女孩家的字体,秀丽中还透出些妩媚。
都说字如其人,这赤秦将军爱女赤烟的字体还真能让人与她的相貌对应起来,小小年纪便世俗暗通,妩媚非常。
再细看她的道道论述,万孚却赞叹于这赤烟的刚劲论断。她的论断不像她的字体一般柔美,而是句句犀利,字字盖过当今男儿的言论。
治国恰如此砚台,外方内圆,无规矩不成方圆!
好一个无规矩不成方圆!
万孚尊主在心中感叹着,一个小小女子,今年不过及笄之岁,居然说出此番论断,也不失为英才一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