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森拍着巴掌道:"高兄弟这话唠的对啊!那帮子酸丁见了咱们的兄弟,一个个能把鼻子翻天上去。瞅着都想踹两脚。"
谢半鬼道:"那他们平时不出来?"
"吃喝拉撒都在里面。用的东西有丫鬟仆役送进去。到了过年才出来,过了正月十五就回去。"李成森骂道:"那个杜宇峰再晚死两天,死国子监里咱们就可以甩手不管了。他他妈偏偏死在外面了。这不是没病找病么?"
高胖子敲着脑袋道:"这不是他妈的无头案么?要什么没什么,咱们怎么查啊?"
谢半鬼插口道:"顺天府验尸的仵作呢?说不定他能提供些线索。"
"死了!"李成森双手一摊道:"喝多了掉阴沟里淹死了,真他妈的。什么倒霉事儿都赶在一块堆了。"
谢半鬼也泄了气:"那李哥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先给两个老弟弄个锦衣卫的身份,然后安排两位去国子监祭酒王博古家里当坐探。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混进国子监,最不济也得从王博古嘴里扣出点什么?"李成森搓着手道:"当然啦!坐探这种事情,的确委屈两位老弟,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高胖子叫道:"委屈?那叫糟践人好不好?李哥,你不地道啊!现在可不是太祖爷在世的时候,书生文臣见了厂卫坐探连大气都不敢出,把坐探当祖宗供着的时候。现在的坐探,在文官家里地位连狗都不如,就连得宠的丫鬟都敢上去踹两脚。那些酸举人一聚会,更是不得了。简直就是拿坐探当猴耍,你这不是糟践人么?不去,不去...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这就是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啦!"李成森咬着牙道:"两位兄弟去了委屈,咱们指挥使大人不是不明白,指挥使大人亲自拍板了,起码得给两位弄个百户衔当当。"
高胖子撇着嘴道:"百户?我看千户还差不多。"
"那就千户!"李成森干脆道:"只要两位老弟肯去,哥哥舍了这张脸,也得给两位弄个千户干干!"
"得!我去!"谢半鬼双手一摊道:"李哥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再推三阻四,不是给脸不要脸么?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兄弟俩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万一起了摩擦,李哥可得给我们兜着。"
李成森拍着胸脯子道:"放心,只要两位老弟不动手揍人,怎么都好说。要不,两位先去休息休息,等下边把事情弄妥了,再派人去请两位老弟。"
"那就麻烦李哥了。"谢半鬼老实不客气的溜了。
他们前脚刚走,李成森手下的一个千户就凑过来道:"李头,你说他们俩在王家能呆的下去么?咱们不少兄弟,可都被弄得哭爹喊娘啊!"
李成森烦躁道:"先把他们骗去再说。我看那个谢半鬼挺精明,约莫着不能吃什么大亏!"
其实李成森低估了谢半鬼,他不是不会吃亏,而是压根没打算要吃亏。
谢半鬼在王家,没人招呼不要紧,你不鸟我,我也懒得鸟你。没有吃喝不要紧,自己到厨房想吃什么动手做。没安排住宿不要紧,反正王家房子不少,找个没人的往里一躺就成。总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自己舒坦就成。
王家的管家实在看不过眼,刚说了谢半鬼两句,这家伙的无赖脾气立刻就上来:"你不让我吃饭喝水,打算饿死不成?行,咱对朝廷忠心耿耿,既不能饿死也不能回去,我到你家门口要饭去!"
谢半鬼说到做到,还真带着高胖子跑王家门口要饭去了,不仅如此,这哥俩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副快板,蹲人家门口唱起了"数来宝",先天高手稍用点内力,动静就能传出半条街去。
结果,俩人还没唱出情绪,就被管家哀求着拽了回去,从此每餐四菜一汤有酒有肉的伺候着,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可是,没过几天他们的麻烦就来了。
几天之后,王博古照例邀请同僚和得意弟子聚会,巧的是这些人个个家里都有锦衣卫的坐探,十几号坐探正好凑成了一桌。
桌上除了谢半鬼和高胖子之外,其他人不是愁眉苦脸的坐着不动,就是的一声不响的闷头喝酒。高胖子夹着块肉段道:"这肉段挺香的啊!你们怎么不吃?"
一个上了岁数的锦衣卫撕下条鸡腿:"对,就算是他妈断头饭,咱也得吃两口。"
有人接腔道:"再喝上两口,拿酒盖脸吧!省得一会臊的慌。"
谢半鬼不解道:"两位这是怎么了?"
老锦衣卫摇头道:"兄弟,是刚当上锦衣卫坐探不久吧?那帮孙子就爱拿咱们这些老粗取乐,一会他们喝的差不多,不是找我们过去吟诗作对,就是品评诗作。咱们哪会那个啊?到头来,就是被他们狠狠羞辱一番。咱们是粗人不假,可也要脸啊!这他妈的..."
谢半鬼拱手道:"老哥怎么称呼?"
"陈二狗!"陈二狗显然对谢半鬼很有好感:"老弟等会他们要真叫到你,你就当他们放屁了,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是自己的。"
谢半鬼指着王博古身边的妙龄少妇问道:"那个是谁?"
陈二狗撇着嘴道:"王博古的小妾叫凤瑶,原先是杭州有名的歌姬,后来被王博古一个朋友买来,送来给了那老货。那老货对她宠的不行,走哪都带着。"
有人搭腔道:"凤瑶才二十冒头,王博古那老货,黄土都要埋到嗓子眼了,能不宠着么?"
几个人说话声音稍大了一点,王博古虽然没有听清他们说些什么,但是对些粗人的"呱噪"却极为不悦。
他的几个学生顺着王博古的目光看去,正好跟谢半鬼来了个对面,其中一人指着谢半鬼厉声道:"那汉子,你们锦衣卫一点家教都没有么?大厅广众之下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谢半鬼伸手做了个抱歉的姿势道,嘴里却小声道:"说我喧哗,你们自己的声就小了么?"谢半鬼声音不大却正好落在王博古几个弟子耳朵里面。
王博古最为促狭的一个弟子韩阳站起身来冷笑道:"我们是在吟诗作对,声音再大也是文人间的雅事。就凭你这粗坯也配指手画脚?照惯例,我们读书人都会邀请坐探一起品诗论画,今天这个荣幸就让给你了。"
谢半鬼连连摇手道:"我不懂诗,字倒认识两个。而且我在那边吃酒吃的好好的,没事评什么诗呢!评不来,评不来。"
韩阳颐指气使的道:"评不来也得评,不然,我就到你上官那去,告你个轻慢学子之罪。"
谢半鬼抓着脑袋道:"真的要评?评不好你可不能笑话我!"
韩阳得意道:"那是当然,子曰:"有教无类!';你评不好,我们最多教教你而已。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一群坐探都把头低了下去,显然都领教过,那"有教无类"的厉害,唯独高胖子倒上了一杯酒笑盈盈的看着谢半鬼,向其他坐探传音道:"都别丧气,抬头看着吧。我老弟那是憋着坏呢!一会说不定谁弄谁呢!"
"传音入密!"锦衣坐探一个反应就是高胖子是不好惹的高手,接下来就是一阵欢喜。陈二狗压低声音道:"胖子兄弟都这么说了,那个小兄弟肯定有点门道儿,说不定就能给咱们出口闷气。"
谢半鬼走到挂在凤瑶左边倦鸟归林图前面,指着画上的题诗小声念道:"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哎呀!"谢半鬼惊讶道:"这诗明明说的就是王大人和凤瑶夫人啊!"
"胡说八道!"韩阳怒斥道:"这首哪里跟恩师有关系..."
"你得看深意!"谢半鬼露出一副看不起人的表情:"远看山有色,说的就是二夫人,远看近看都是国色天香。"
凤瑶被人当面夸奖自然心花怒放,抿着嘴偷偷一笑。可是谢半鬼后面的话就不对味了:"近听水无声说的就是王大人。你得明白,男人撒尿这事情,年轻时是顶风穿三丈,上了岁数,顺风也未必能浇半尺,不是近听水无声又是啥!"
谢半鬼摇头晃脑道:"至于说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就更好解释了,鸟都惊不起来了,就是来一营的人有个屁用。"
"哈哈哈哈..."锦衣坐探顿时笑翻了一片,把桌子敲得震天响:"要得,要得,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高胖子更是促狭:"'人来鸟不惊';不怕,怕的是'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啊!"
陈二狗故意道:"我怎么觉着是'僧敲月下门';呢?"
高胖子扯着脖子道:"这你就外行不是,一看就没干过半夜偷人家媳妇的事儿,你丫的偷情,还提着锣喊两声不成?肯定是推门进去。"
"你你..."王博古气得直翻白眼。
韩阳厉声喝道:"你污言秽语,污蔑本官恩师。简直就是有辱斯文,马上给我跪下磕头赔罪,要不然..."
"咋!"谢半鬼脖子一梗道:"你家老师自己都说自己不行,还怨得着我啦?"
王博古被谢半鬼气得昏了头,竟然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老夫何时说过这种话?你今天不给我说明白,老夫定要找你上官治你的罪。"
谢半鬼一指客厅墙上的字道:"这诗是你写的吧?'自作新词韵最娇,凤瑶低唱我吹箫。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
王博古怒道:"是又如何?"
"那就对了!"谢半鬼拍着巴掌道:"要是我没弄错,二夫人是你朋友在杭州送给你的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