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筏在打斗声中渐去渐远,高胖子才凑到谢半鬼边上压低声音道:"老弟,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像是吃了枪药似的?心里有什么不痛快跟哥唠唠。"
谢半鬼摇头道:"没什么,只不过被那辆鬼车搅得心烦。"
"说烦,我比你还烦。毕竟那是在我治下出的案子,要是破不了案,我跟上面都没法交代。"高胖子语重心长道:"你看哥哥不是还跟没事儿人一样么?金刀人不错,放在平时有人这么跟他属下说话,他早就翻脸了。你别看他给你道歉,其实心里窝着火儿呢,有事,你看在哥哥面上让他一让,闹僵了,哥哥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哪!"
谢半鬼点头道:"我会注意的。"
高胖子这才松了口气:"那哥哥先谢谢了。"
高胖子的这番话显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那边的赵森忽然站了起来,指着躺在竹筏上的李竹签道:"你们的这个人,发着高烧快要死了,用不用我帮你扔河里。"
"说什么屁话呢!"高胖子这边才安抚了谢半鬼,那边就有人挑刺,当场勃然大怒道:"你是不是看老子给你点脸了,再他妈挑事,老子跟你玩玩。"
赵金刀也怒了:"你们几个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说话,专心划船,天亮之前要是到不了球哥的地头,你们就全都给我滚回家去,老子不用不听话的护卫。"
"是!"五个人见赵金刀动了真火,谁都不敢多说。闭上了嘴飞快的划动木筏向下游驶去。
天色还没大亮就赶到了,高胖子的地头。谢半鬼招呼衙役把李竹签送到医馆救治。自己和胖子直接去找老钱,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老钱苦着脸道:"别提了!死鬼苏恒就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一点线索都查不着。车的来历是查找了,但是没法调查车的去向啊!"
谢半鬼道:"说说,怎么回事。"
"蛇纹木做得马车,世上总共只有两辆,还都是安南国的贡品。一辆被皇上赐给萧妃。另外一辆离咱们这倒是不远,就在忠靖侯于长海的家里。"老钱大吐苦水道:"这俩人,哪个是好惹的主儿啊?我上他们那去查案还不得被打成肉饼扔出来啊?"
谢半鬼道:"萧妃那边不用查,娘娘车辇的样式和勾魂车不一样,关键是在忠靖侯于长海身上。"
老钱敲着手心道:"那家伙的脾气出了名的又臭又硬,而且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就算我们去说明来意,他也不可能放我们进门。"
谢半鬼坏笑道:"不用他放,让他请我们进去就行了。"
高胖子没好气的道:"请你进去?你有尚方宝剑啊?"
谢半鬼露出了一个让高胖子头皮发麻的笑容:"尚方宝剑,我没有。不过,我会放鬼咬人!"
"你你你..."高胖子指着谢半鬼半天说不出话来。
于长海是从战场打出来的正牌侯爵,授上轻车都尉,虽然深居简出却实打实的总领着青州的军务。
"脾气暴躁,思想简单,除了皇上和军法什么都不害怕"这三个武官的通病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早上起来,刚一听说府里闹鬼,当即勃然大怒:"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当了一辈子兵,杀了半辈子人,直接死在我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被我下令斩了的人,更是不计其数。老子怎么就没见过鬼什么样?"
管家期期艾艾的道:"可是好些下人都看见了,现在府里闹得人心惶惶的,夫人也有请个法师过来的意思..."
"请个屁。听风就是雨的妇道人家..."于长海嘴上骂得虽凶,心里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夫人,气撒的差不多之后,话也跟着软了下来:"不用请什么劳什子法师,老子自己来就行,今晚叫上老子的亲兵,就坐在院子等鬼出来,老子倒要看看鬼长得什么样?"
当晚,于长海就调了一百亲兵进府,把前后大门,厨房、茅厕,水井,院角,大树...几个下人看见鬼魂的地方看了个严严实实。于长海自己带着四个护卫,搬了副桌椅,大马金刀坐在院子里正对着大门,颇有几分大将军在此的气势。
三更敲过,夜进子时,把守在后院的几个亲兵渐渐地不耐烦了。
一个年轻点的亲兵小声嘟囔着道:"王总,你说这世上真有鬼么?"
"有女鬼,还专吃你这种***。"王总旗笑骂道:"老子十六岁就跟侯爷南征北战,睡过的死人堆,比你进过的窑子还多,怎么就没见过鬼?"
"可是..."那小兵心里还是怕的要死。
"可是个屁?"王总旗话没说完,就见那小兵脸色惨白,嘴唇发青,一只手指着自己身后抖个不停。
王总旗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右手按着腰刀厉声道:"你他妈干什么?"
"你...你...你身后..."小兵两条腿都得像是在敲鼓,泛黄的尿液顺着裤裆洒了一地。一双手抖得连刀都握不紧,就更别说拔刀了。
王总旗跟着僵住了,他明显感到有股子凉风很有节奏的一下下喷在自己的脖子上。右肩上也跟着一沉,像是有人把手按在自己肩膀上,可是他的余光却偏偏看不见肩膀上有手。
王总旗情急之下,拿出了往日在草原上对付"狼搭肩"的办法,保持着身子不动,右手慢慢的摸向腰间的匕首。眼睛顺着脚尖瞄了一下。没想到却看见自己小腿处悬了一只暗红色的绣鞋。从那只脚的高度上看,就像是有人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背上,来回的晃动着两只小脚。
"啊!"王总旗拔出匕首,像是给自己壮胆似的,大吼一声回手向背后划了过去。人也跟着整个转了过去,身后却空空如也。
等他再回头时,也像那个小兵一样被吓得全身乱抖,再说不出话来。
刚才还吓得像是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的小兵,不知道什么时候笔直笔直的站了起来。像是被掰断了脖子一样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
"小二儿...小二儿..."王总旗乍着胆子开口道:"你说句话啊!小二儿,你怎么了?"
"嘿嘿嘿嘿..."小兵的嘴里发出一阵女人般的尖锐笑声。慢慢的抬起头来,脸色白得像纸,两片嘴唇却红得吓人,一双眼睛就像两把刀子刺得人心里发凉。
"啊——"王总旗吓得普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姑奶奶在上,小子不懂事,小子嘴贱,你别往心里去...你神通广大...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他娘干什么呢!"听见叫声的于长海跑到后院,一把将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求饶的王总旗拽了起来,"啪啪"两个耳光抽了下去。
王总旗总算回过神来,泪流满面的叫道:"小二儿,小二儿,他被鬼上身了..."
"去你娘的..."于长海的叫骂还没完,就听水井的方向又是一声惨叫。他也顾不上王总旗怎么样了,带着人又向水井跑了过去。
井口附近,一个亲兵躺在地上抱着脑袋缩成了一团,两只手抽得跟个鸡爪子差不多,抱着脑袋的力气却大得出奇,两个护卫好不容易才把他按住,其中一个人掰着他的手道:"他手抽筋了,快拿跌打油,再不活血,人就废了。"
于长海几步上去,"咣咣"就是两脚:"你他娘作死啊?怎么回事?"
那些亲兵到底是于长海一手带出来的人,主官往日的积威压过了恐惧,结结巴巴的回答道:"井里...井里有人...有人..."
"井里!"于长海把着井口探头看了下去,除了黑洞洞的井壁什么东西都没有。到了这个时候,他不禁也有点害怕,要是井里真的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把一个精兵吓得四肢抽搐?
"大人...大人..."又一个把总浑身是血的跑了过来:"你家猪圈...猪圈里的猪...站起来了...还说了人话..."
"啊——"惨叫声又从厢房的方向传了过来。
整个侯府惨叫声此起彼伏,就连藏在外面的高胖子都听得毛骨悚然:"老弟,你太狠了吧?别吓出人命来。"
"没事,吓不死人的。我心里有数。"谢半鬼道:"现在,应该还没吓到于长海,等吓着他,我们就能大摇大摆的进侯府了。"
于长海脸色铁青的回到书房,烦躁道:"老禄,去叫人把院子里的桌子给收了,都没人坐了,还留在那摆供啊?"
不到半个时辰,侯府接连七个地方闹鬼,亲眼见鬼的不下五十人,其中几个还被吓得神志不清。就算于长海嘴上不说,心里已经相信了自己家闹鬼的事实,甚至在潜意识里生出了恐惧,才没有再回院子而是直接躲进了书房。
"给我烫壶酒!"于长海正在烦躁却听门外传了一阵鸡叫。只是这鸡叫声不但没有"雄鸡一叫天下白"的气势,反而声声凄惨无比,甚至还带着一丝丝哀怨。
"太好了!"一个护卫搓着手道:"鸡叫了,那些东西就该回去了..."
"放屁!"于长海拍案道:"三更还没过,鸡会随便叫么?这鸡怎么叫的这么难听?"
"脖子被抹了一刀的鸡都这么叫。"管家于禄不急不慢的道:"侯爷,难道没听出来,那是公鸡在挣命么?"
于长海眉头一皱:"老禄,你今天话说,怎么阴阳怪气的?"
于禄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有么?我一向这么说话,只是侯爷以前没听过罢了。"
于长海本能的感到不对,管家说话他听了三四十年,什么叫以前没有听过?
于长海忽然瞥见管家酒壶里流出来的烈酒在离酒杯不到一尺高距离内,由清便浊,由浊变红,最后落到杯子时已经殷红如血。于长海侧动酒杯正要细看,却见杯子里映出了一只血红的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