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半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与冥轻雪是同一类人,也最容易惺惺相惜,既然话已经说开就没有必要一味的纠缠。
冥轻雪转身站到距离洞口三丈地方,双手的并用的连续向水中打出十几个咒印,呼啸飞旋的水流,在她变幻不定的手印中渐渐变成了一个精光流动的圆球。
"准备好!"冥轻雪向洞口打出了一个手势,只听一声轰鸣,水波汹涌灌入。三人立时被激流打了一个踉跄,再定睛看时石穴已经向外延伸了五丈左右,洞口上下也多出了两派白森森的牙齿——不知是什么巨兽将嘴顶住了石穴。
"进去!"冥轻雪声音一落,拉起谢半鬼跳入巨兽口中。
见高胖子还在迟疑,冥轻雪冷声道:"胖子,既然我们是战友就不要随便怀疑对方。"
"嘿嘿..."胖子尴尬一笑也跟着跳了进去。
还没等胖子适应站在兽嘴里的惊悚,那只巨兽的血口已经猛然合拢。胖子只觉得眼前一暗,身形后仰之间平躺在了在巨兽的舌头上。
紧接着,谢半鬼和胖子同时感到背心猛震,就像被人在背后推了一掌,可是着力的地方却又是冰凉一片。感觉就像是被水流给推上了半空,谢半鬼眼前也跟着一亮,蓝天白云在他视线内怡然飘过。
"得救了!"谢半鬼下意识回头看时,却见水中浮着一条小山大的金鳌鱼,他们四个正是被鳌鱼从嘴里喷了出来。按他们被抛动的轨迹,落脚的地方正是岸边。
四个人落地之后,鳌鱼也化成了漫天金芒飘闪而去。
冥轻雪轻声问道:"船没了,我们是不是从陆路去藏云阁。"
"我没打算立刻去藏云阁!"谢半鬼从怀里取出一份湿透了的情报:"我通过锦衣卫方面调查过藏云阁。当年藏云阁的谜案的来得十分蹊跷,里面的儒生几乎伤亡殆尽,没死的人也对当年的事情绝口不提。我不能冒冒失失的跑进去给鬼送菜。"
冥轻雪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
谢半鬼把情报递给了对方:"情报显示,当年有一批没死的儒生,在藏云阁以北五里左右的地方安了家。你不觉得这很奇怪么?比起藏云阁,我对隐儒村更好奇。"
胖子指了指山脚下半隐在林地里的村落道:"你说是不是下面那个村子?那些人是不是有毛病,大半夜的出来种地?"
"应该是!"
谢半鬼注意到了下面那个村子,村子里的老老少少也的确顶住明晃晃的月亮在地里耕种。再离村子近些,依稀可以听见村中私塾里的读书声,可是循声望去,却看不见私塾里有半点灯光。倒是凛凛夜风把私塾四敞大开的窗户吹得呼呼作响,听上去就像夜风在空屋里来回穿行。
胖子低声道:"小孩子能受得了这么重风?能就着月光看书?"
"胡说八道!"一个牵着牛过路的老农,板着脸斥责道:"头上那么大的太阳你没看见?傻子才半夜教书呢!"
"太阳!"高胖子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天上明明挂着一牙儿上弦月,微弱的月光连路都照不清,更别说什么读书了。
胖子当时就来了脾气:"你这人怎么..."
"闭嘴!"谢半鬼一拉胖子,向那老农行抱拳道:"我这朋友热昏了头,有点神志不清。老丈勿怪。请问一下,从藏云阁下来的几分先生住在什么地方?"
"来拜先生?我们先生可不是什么人都见!"老农嘟嘟囔囔半天才道:"从这儿往前走,私塾后面就是。"
胖子还要在说什么,却被谢半鬼用眼神制止了:"什么都别说,跟着我们就行。把兵器用布包起来,我不动手,别轻易亮兵器。"
胖子这才注意到,冥轻雪藏在袖子里的手,也跟着慢慢伸了出来,看样子刚才像是在袖子悄悄结了手印。不由得也推了推拆成两段背在身后的方天画戟,把兵器的手柄扳到更就手的地方。
三个人自然拍成品字形,互为依仗的走到私塾门口。谢半鬼对着屋里的教书先生抱拳道:"在下谢半鬼,见过先生。"
脸色青白的中年书生十分不悦的看了谢半鬼一眼道:"在下陈诚。不止兄台有何贵干?"
谢半鬼扫视了一眼满屋子的学童,低声道:"在下,想找藏云阁下来的先生了解点事情。"
陈诚脸色微变之间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谢半鬼伸手去掏锦衣卫的腰牌时,悄悄划开了手指把血迹涂在了腰牌表面,才慢慢亮出了扣在手里的牌子:"先生请看。"
陈诚的脸色又变了变:"原来是贵客,请三位到寒舍一叙。"说完,把手里书压在书桌上,向学童嘱咐道:"我不在时自己读书,不许偷懒。"
胖子转身的时候,明明看见被先生压在桌上的书本,随风飘闪了两页,书页上的字迹早就变得模糊一片,看上去就像从烂泥捞出来的废纸。可是,那个陈诚刚才怎么还会看得津津有味?
胖子想叫谢半鬼,却见他把手掌背在身后轻轻摆了两下。
陈诚把谢半鬼一行人带到了家里,吩咐妻子生火做饭,自己把人请到客厅,分宾主落座之后,直言不讳道:"大人有话尽管问好了。不过,有一点在下必须声明,很多事情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谢半鬼冷笑反问道:"先生说笑了吧?据我所知藏云阁血案距今不足二十年。二十年时间虽然足以让人忘记很多事情,但是,人绝对不会轻易忘记亲身经历过的血腥,除非他已经到了完全可以无视人命的程度,相信先生不是个冷血屠夫吧?"
陈诚的脸色阴森的吓人,手掌也不自觉的握住了椅子把手:"我真的有很多事情记不清了,甚至...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完全是空白的..."
"完全空白?"谢半鬼脸色忽变道:"告诉你的感觉。"
陈诚捂着额头道:"我明明觉得有一段时间,应该发生了很多事。而且每一件都足以让我铭记一生,但是我却一件都想不起来。就好比...好比是十岁的记忆还在,但是一下子就跳到了二十岁,中间那十年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怎么会..."谢半鬼的手掌紧紧握了起来,陈诚的感觉对他来说不仅是似曾相识,而且感同身受。
高胖子的脸色白了,他可以打碎谢半鬼记忆,却没办事再给他补上一段回忆。再让陈诚说下去,说不定先陷入混乱的会是谢半鬼。
胖子干咳一声道:"别说那些没用的,赶紧说说,藏云阁血案是怎么回事?"
陈诚微微颤抖着道:"在我的记忆里,血案像是忽然发生一样,没有起因只有结果。我只记得每次命案发生之前,书院的墙壁上都会忽然出现一幅血画,只要上了血画的人,当晚就会死,死法也和画上的情景一模一样。"
"哦?"谢半鬼来了兴趣:"就没有人阻止过?"
"有,但是阻止不了。"陈诚摇头道:"当时书院大儒云集,文武双全的儒生更是比比皆是,但是没人能阻止它杀人。即使我们把人他的目标藏在书院的铜钟里也一样不行。"
陈诚见谢半鬼低头不语,忽然站了起来狂吼道:"你不相信?我就知道没有人会相信。因为,你们没有亲眼见过他杀人,他不是人,不是人...人,能在几十个大儒的看护之下,潜进数百斤重的铜钟里杀人么?人,能忽然出现在密闭的空间里,从背后掐断别人的脖子么?人,把手搭在你的人肩上,慢慢隔断你喉咙,却让周围的人,只能看见一只手么?"
陈诚发泄之后,抱着脑袋坐回了原地,只顾着喘着粗气,再不去看谢半鬼一眼。
谢半鬼等他情绪稍稍缓和,才试探着问道:"你见过凶手?或者说,有人见过凶手?"
"我没见过..."陈诚摇头道:"但是听一个师兄说。凶手曾经和书院山长短暂交谈过,他自称为人血画师,来找书院的人复仇..."
"复仇?"谢半鬼追问道:"他和谁有仇?"
陈诚摇头道:"不知道!我对书院的记忆只有这些,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这座山村里隐居,那些记忆全都消失了。"
谢半鬼不仅皱起了眉头,抬起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来山村隐居的儒生,不止你自己吧?别人也一样记不住书院的事情了么?"
"都一样!我们曾经私下的聊过,除了书院中的种种血腥,我们什么都没记住。"陈诚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一个师兄曾经交给我一幅画,他说这幅画很重要。但是究竟重要在什么地方,他却记不清了,只说,将来可能用得着。你稍等,我去取来。"
陈诚走进里间之后,胖子低声道:"我看这家伙说话怎么疯疯癫癫的,还是找别人问问吧?"
冥轻雪接口道:"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我们巫门就有很多办法能让人忘记一些东西。只要用特殊的方式施法,就算你挖开他的脑袋,他也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胖子刚要再说什么,陈诚已经走了出来,把手里的画轴摊在桌子上道:"这就是那幅画,希望对大人能有所帮助。"
画上画的是藏云阁的近景,庞大的藏云阁几乎占据了整幅画面,图画描绘之详细,甚至连一副窗户都未曾遗漏。
谢半鬼盯着画卷看了片刻,忽然抬起手来用指甲在画上划起了虚线,寥寥几次之后就用虚线把藏云阁的几个建筑连在了一起。
"这是个'字';啊!"高胖子用手比划着道:"是用小篆写的'镇';字。"
"没错!"谢半鬼伸手把画叠了起来,只留下藏云阁山体的部分:"你们再看看,这座山像不像一方大印?"
"确实像。"高胖子看不出什么门道儿。
冥轻雪却深吸了一口气道:"从中原风水堪舆的角度上说,藏云阁本身就是'金印镇江';的风水局。加上有心人的布置,整座山体就成了一座巨大的禁地。为的就是镇压山下的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