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半鬼知道劝他没用,直接问道:"就算咱俩能杀出去,丫头呢?老钱呢?你把他们留在这儿?"
胖子气得跺了跺脚道:"娘的,老子还有跟唐门同生共死的一天。姓唐的,你把弟子交给我指挥。"
"你..."唐景宏愣了。
谢半鬼笑道:"胖子原来是正经八百的六品武官,祖上也是武勋出身,论行军打仗有一套。"
唐景宏稍稍松了口气道:"那就拜托你了。"
高胖子大手一挥:"那就听我的,除了正面的墙,把后面东西全给拆了...对了,你那个姑姑是不是道术高手,说不定能帮上大忙..."
唐门还在紧锣密鼓的备战,白莲教护法已经下令攻山,三千教众如同潮水般挥刀冲上了后山。顶着暗唐弟子暴如飞蝗的石块疯狂突近,快要接近城墙时,各自从背后翻出一块皮盾连成五丈见方的方阵,掩住身形继续接近城墙。
还没等他们投掷飞爪,城头蓦然露出了几根用房屋拆成的巨木。城上的唐门弟子大喝一声,将手中冲城巨木重重投出,"轰隆"一声撞到了城下。唐门弟子在城门的剧烈摇摆声中急速后退,第二队手擎巨木的唐门弟子接踵而来...
"放箭...放箭..."
白莲教统领早已喊得声音走调,唐门弟子却在箭雨下前仆后继,毫不退缩的死守城头,不断打出石块,死死的压制住了狂攻不息的白莲教众。逼得白莲教五个统领不断退后,最终站到部队末尾,遥控教众攻城。
自以为安全的五个统领,忽然看见城头上的讯旗连续挥动了几下,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他们身后的竹林中飞出上几条长锁,以牛筋绞制的长锁宛若灵蛇,死死缠住一人四肢后,倏然绷紧,"喀嚓"一声将那人撕成四段。
幸存的四个人本能的挥刀砍向飞来的绳索,哪知道刀刃与飞锁相交之下,绞索顺刀反卷缠住四人脖子猛然收紧,四颗人头立时被绞飞半空,顺着绞索飞来的方向没入林中。四具无头尸体撞作一处,鲜血从他们断开的腔子里飞溅而出,打得四周竹叶沙沙作响。
五个统领顷刻被杀,失去指挥的白莲教众顿时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向山下退去,哪知刚刚上来的山道。忽然化作了四通八达的蛛网,再也找不到下山的路径。白莲教众如同一盘散沙般在林中团团乱转。
城上的高胖子冷笑道:"告诉林子里的弟子,让他们慢慢玩儿,拖住那帮兔崽子就行。免得对方狗急跳墙,调动火炮过来轰山。"
山下负责指挥的白莲教护法紧皱没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法术'画岭描峰';。"有人回答道:"有人用法术改变了山上的地形,看样子是想拖住我们的弟子,防止我们用火炮攻山。"
护法冷声道"奉圣左使有令,要我们速战速决。就让那些弟子回归真空家乡吧!"
"护法不可!"有人急忙道:"圣教弟子来之不易,就这样随便放弃,容易让其他人寒心哪!不如再等一下,据属下看,山上幻像时隐时现,似乎施法的人也受伤不轻,大概坚持不了多久。护法没有必要..."
护法也沉吟道:"你说的有理,可是奉圣左使似乎对那个叫谢半鬼的颇为忌惮..."
"一个无名小卒能掀起多大风浪?"有人如此抱怨。
其实在那护法心里未尝不是觉得奉圣左使小题大做,沉吟了片刻道:"那就多派些人上去,给我活活累死那个道士高手..."
"护法英明!"
大批教众再一次蜂拥抢上后山竹林,可是山上的幻象却没像他们想的一样在瞬间崩溃。反而一直坚持到了东方泛白才渐渐消失。
被困了一夜的白莲教众顿时发疯杀向土城,再一次与唐门弟子短兵相接,直到黎明才在唐门的死守下渐渐退去。此时,城下已经尸积如山,夯土堆砌的城墙也被鲜血从里到外浸了个透,隐隐有了坍塌的趋势。
周身浴血的唐帅眼看着白莲教众从远处的推来了几门火炮,不由得心灰意冷,低声道:"谢兄,这番连累你了。"
白莲教指挥眼见教众的火把已经临近了火炮引线,嗜血般的狰狞也浮上了面孔:"点火!今日之后唐门除名。"
"护...护法..."负责点火的白莲教弟子忽然双目直瞪,浑身抖若筛糠,舌头打了结似的说不出话,只能哆嗦着伸出手往山坡下指...
"什么事?"白莲教护法目光顺着他的手指处望去,一看之下,几乎吓得闭过气去,眼球子顿时也凸了出来。
山坡下,那漂浮弥漫的雾霭还没散去。雾气当中却隐隐约约浮现出,一排排整齐并列的人影,像极了来自九幽的鬼魂。
蓦然,弥漫四野的雾霭在冲天杀气引动的狂风中骤然消散,像是被风吹来的唐门弟子,头发衣衫上还带着清晨露水,全身上下的肃杀却足以让风云变色,鬼神避让。
"唐门精锐——"
白莲教护法的惊叫差点穿透了教众的耳膜。唐门精锐回归,一场复仇血战就此拉开了序幕。片刻之间,各色暗器如暴雨狂倾,瞬间覆盖了半边山林,惊心动魄的惨叫声顿时响彻云霄...
同时,大批郑家子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包抄到了白莲教身后,数百只三眼火铳连成恢恢天网,将白莲教众死死围堵在他逞凶一时的山脚下。
密如暴雨的枪响从白莲教众身后响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撤退白莲教众,顷刻之间,在郑家火器之下死伤狼藉。
"哈哈哈..."唐帅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与谢半鬼并肩坐在了鲜血满布的土墙下面,在刀声血雨中毫不顾忌的放声大笑,笑声之中泪水盈盈。
明年的这个时候,又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牌位要在祖祠当中受到唐门的弟子、长老、甚至于家主跪拜。也正是这些弟子,用腾腾热血,铮铮铁骨,铸就了唐门铜打铁铸般的根基。唐门才能在经历了无数血雨腥风之后,仍在江湖风浪中屹立不倒。
远处,率领一干高手观战的奉圣左使吴菲儿,目视着处处烽火的唐门,低声自语道:"煌煌巴蜀地,赫赫唐门郎。唐门果然是比九大门派更为可怕的存在,从此之后圣教只怕要与唐门不死不休了。当年计算唐门,也许是本教最大的一个错误。"
有人问道:"左使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奉圣左使吴菲儿不甘道:"任务已经失败,通知部署全部撤出四川。"
有人激进道:"我们还有不少弟子,还有高手没用。不能就这么撤走啊!还有护教神龙该怎么办?"
吴菲儿呵斥道:"你还没看明白么?此番不仅唐门精锐全部回归,连郑家也参与了进来。能让,或者说能逼着他们两家联手的只有秘卫。现在就算把我们隐藏的实力全拿出来,也只不过是等着被人一网打尽。唐门的镇派高手到现在还没出现,就是在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那人不服道:"唐门三圣不是已经跟鬼衙两败俱伤了么?我们还有机会..."
吴菲儿冷然道:"如果你觉得还有机会,大可以自己留下来..."
"算计了我们唐门就想走,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三个杀气腾腾的绝顶高手踏空而至,方圆几十丈内的空气像是被杀气取代,强烈的窒息感陡然袭来,就连吴菲儿也觉得胸口发闷,那些功力稍弱的长老更是惊惧莫名,仿佛已经看见了黑白无常在虚空中抖开铁索,面向自己狰狞大笑。
吴菲儿淡淡道:"该几位供奉出手了吧?"
"使者先走!"
吴菲儿身后几个耄耋老者,同时腾身飞跃与唐门四圣战在一处。吴菲儿却带着侍女从容不迫的缓步离去。
唐门中大战正酣,唐门祖陵外的湖面上却异象陡升,十里湖面涛声鼎沸,滚滚气泡成片暴起,犹如狂龙出海般的水柱接二连三的激射入空,在湖面上掀起了一场倾盆暴雨。
所有唐门弟子同时感到一股来自于血脉深处的战栗,就好像不知道延续了多少代的血脉,忽然见到先祖驾临,除了惶恐、敬畏,已经再提不起其他的心思。
唐帅骇然道:"不是要到二月二妖龙才会出水么?现在才二月初一..."
谢半鬼沉声道:"不用慌,就算妖龙提前出水也不要紧。他的龙体没到大成的程度,不敢直接暴露在太阳底下。现在八成是在寻觅血食,催生龙体。赶紧让唐门弟子撤退,如果可能把尸体也一起带走。"
此时,一条盘踞在湖底的龙影,不仅在水面下越发清晰,而且在不断的震动身躯,竟有几分急不可耐的要出水食人的架势。
果然,漫山横流的鲜血,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忽然躁动,数不清的血珠子像是过境蝗虫,从地面上弹了起来,遮天蔽日的向湖面上覆盖了过去。顷刻间,在湖面上形成了一道游龙也似的血线,与湖水缠绕成红绿相间的旋涡,向湖底下盘旋而起。
接近着,唐门弟子的尸体开始原地移动,像是被无形绳索牵扯着一般,飞快的滑进湖里。一蓬蓬的血花随着翻滚的气泡泱泱涌上湖面,殷红的涟漪在湖水中不断扩散开来。没过多久,湖面上就出现一圈被墨绿包围的血红。红绿相交的惨景,让人不寒而栗。
站在城头上的谢半鬼,平静的扶着墙垛往将身体探出墙外,竟可能观察着湖面的情形。他身旁的唐帅却首次表现出女性的柔弱,不自觉的紧紧抓住了谢半鬼的衣角。
危机之中镇定自若的并非谢半鬼一人,还有乘着巨舟穿过唐门背后的河流,赶向内湖的秘卫统领冰凝。
冰凝的冷静与谢半鬼不同,她的冷静在于死亡的气息与景象的异常熟悉。熟悉到就像长久相处,又了解极深的朋友,知道它的样子,知道它的气味,甚至于知道它的习惯。所以,她才会在面对死亡时丝毫无动于衷,就好像面对无关紧要景象一样自然又平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