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讶异道:“当初那个叫应流的娃娃,怎么一直没见到了?”
韩雍道:“你离开首阳没几天后,应流便提出要东去洛阳一带,找寻家人,我挽留不得,便只有让他去了。”
高岳若有所思:“他年纪尚幼,还要长途跋涉回洛阳,不晓得路上可有什么波折。唉,愿上天护佑他罢了。”
着话,两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城门前。只见护城河外一尺多的地方,已经横直放了七八条拒马。有十来个士兵,三五成群在不停前后左右的调整和测量位置,城门处,还有若干士兵,抬着拒马不停走出来。
待走近了,看那拒马,每条都有一丈宽,人字形粗大木架之上,大都是紧紧钉扎着一根两尺粗的圆木,圆木上插着铁矛铁枪,还有削尖的粗毛竹。
三个健壮士卒,一前一中一后,哼哼哧哧的喊着号子,抬着拒马步伐沉稳的走了过来。有人便上前示意,将拒马放在了指定位置。空咚一声闷响,拒马重重的支在了地上,士卒便站立一会,擦擦汗,歇口气。
高岳韩雍便上前询问。那些士卒一看是最高正副长官都在此,慌忙站直了身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连汗也不敢擦了。
韩雍走近前,用力的去撼动拒马上的枪尖,果然纹丝不动,没有一松动的劲头,他又伸出双手,心的一手握住一个枪杆,使全身的力量猛地去推动拒马,也很难推得动。韩雍赞许的头,冲高岳示意了一下,表示很好。
高岳冲大家的笑笑,先是鼓励赞扬了一番,对众兵卒认真卖力的工作,表示很满意,希望大家始终保持这种积极性,不要玩忽懈怠。
在场士卒,见高岳温和,便也多少放松了些,不如初时那般紧张。高岳东走走,西看看,招过一个士卒问道:“安放拒马,是何人所派遣?”
那士卒忙应道:“回禀府君,这是孙幢主和李幢主所安排。具体事宜,是交给咱们队吴队主来负责,所以咱们队一百名弟兄,专门处理拒马的事。”
是孙隆和李豹。自从高岳上次交代城防军备诸事宜后,孙李二人不敢懈怠,迅速行动起来,将各项工作制定了详细计划,层层细分,给每个队主都摊派了具体任务,将责任落实到人,这十来天,襄武城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又因为韩雍来襄武城时,带来了从郅平和潘武都两家抄没而来的财物。二人私藏甚多,哪里料到最后却便宜了高岳,被韩雍整整装了三大车,拉到了襄武。于是城防军备等各项事宜,暂时不用担心经费问题。
当初,韩雍接到高岳的召令后,和曹莫李虎交接完毕便立即动身,当日傍晚便就抵达了襄武城,城内一众文武官员都来拜见。并且由于韩雍总管军事,孙隆也有意无意的经常与韩雍接触,到的如今,也算是比较熟悉了。
高岳又问道:“这些拒马,都是你们队亲手做出的吗?”
士卒肃立答道:“回禀府君。是咱们亲手做的,一共有八十条。每座城门前,各放二十条。”
“我听孙幢主过,城中本来不是还有拒马若干条吗?”
“回禀府君。吴队主带我们前往兵库检视过。本来有拒马五十二条,不过都已腐朽松动。吴队主,有那修的功夫,还不如重新做一批。吴队主,府君要求严格细致,咱们兄弟既然做,那就一定要要求按标准做好,不能让别人笑话咱们。”
高岳大喜,拍了拍士卒的肩膀,大声道:“好,很好。你们能够这样一丝不苟,我很高兴。你叫个什么名字,你们队主又姓甚名谁?”
士卒有些激动,又不敢笑出声来,便强绷着脸,有些滑稽,道:“回禀府君。的叫个昝有弟,咱们队主叫做吴夏。”
韩雍一直在高岳身侧敛容而立,此时,却上前冷不丁问道:“这拒马上,枪矛为何有不少都是锈迹斑斑?”
士卒望着韩雍,虽然晓得他是自家上官的上官的上官,但是完全不知道韩雍究竟是个什么官职军衔,不好称呼,一时有些迟疑道:“回禀韩……韩……校尉?”
他乃是最基层的士兵。见过的上官无非就是什长,队副。要不是这次全城整顿军备,他这一队全都参与,便是连队主也不是每天都能见到。更不要作为幢主的孙隆李豹,那更是襄武城高级军官了。
幢主一般军阶为校尉。但是韩雍却是所有军官之首,故而,这士卒有些犹疑,保险起见,先称呼一声韩校尉探探。
高岳见那士卒窘迫,不由失笑道:“此乃是我的疏忽。不过今日朝旨才下,大任命我也都没有正式宣告。”
他转身笑看韩雍,见他依旧面无表情,并无什么不满神色,又对那士卒笑道:“校尉,是不妥的。可称呼韩将军。”
饶是韩雍沉稳少言,闻高岳此言,心中也不免一跳。魏晋制度,太守为正五品大员,若是领兵者,也加授正五品的将军军阶,如高岳,陇西太守,加授鹰扬将军,理论上可独立领一军。
故而,不是什么武官,都能被称作将军的。便是客气的尊称,也不行。幢主直辖五百人,最好只不过是校尉,再往上,便是能统管千人的营主。
当初,原陇西郡将乌吐真,统领陇西郡一营千名郡兵,才是七品的捕虏校尉职衔。若是立有功劳、名望卓著者,可提升为六品中郎将之职,才好被人称为将军。总的来,郡将的最高军阶,便是中郎将。
韩雍目前的职位,认真的,还是之前在首阳县时,担任的别部司马。勉强够上从九品,简直不值一提。如今听高岳口气,便要授他中郎将职衔,一下差距太大,不由心中不心血翻涌。
“主公,这?”韩雍有些不安,猛地骤升高位,思想上还一时跟不上。
高岳笑着摆了摆手。这种任命大事,怎好在这个场合拿出来讨论。他对那呆立一旁的士卒道:“韩将军的问话,你有何答复啊?”
士卒如梦初醒,“啊。是是。回禀府君和韩将军,拒马上的矛尖枪尖,锈迹斑斑,倒是有意插上去的。”
韩雍也回过神来,追问道:“哦?这是为何?”
“本来这些生锈的枪矛,都是府库里放久了的。吴队主带我们去清时,见这些武器已经没法再使用,便准备扔掉。后来又想,何不干脆将枪杆截断,只留枪头。枪头虽然生锈,但仍然坚硬,插在拒马上,一样可以阻挡敌人的进攻,对敌军人马造成重大的杀伤,此外还可以节省不少开支。”
这回不仅连高岳,便是韩雍一向木然的脸上,也有了些惊奇之色。这个吴夏,倒是个人材,准确的,应该算是后勤辎重、城防军务方面的专才。
古代尤其是战争期间,后勤方面相当重要。《吴子》书中,也对军事后勤的重要性有所论述。古代不像现在科技如此发达,运输相当快捷。那时候交通不便,信息迟缓,大军出征后,粮草、武器、军械、衣物、马屁、民夫等等等等,一个环节跟不上,就可能导致战局失利乃至全军覆没。
但是,大军远在前线,哪里能够随时将后勤辎重,及时的传递到后方呢。故而,一个精通后勤,能够提前安排和准备好,把方方面面都运算到位,尽可能减少出漏洞几率的人材,简直比一个能征善战的大将,还有重要。
韩雍不禁问道:“了半天,也没有见到这个吴队主,他人在哪里?”
“回禀韩将军。吴队主自早上起,便在兵库,和孙幢主李幢主一起,修缮屋,清理仓库。”
也罢,日后多留意这个吴夏便是。高岳如此想法。韩雍来回又看了看,指导道:“这些拒马,摆放时候,也不用这样整齐,要这样错落有致。”
他上前几步,做着手势示意了一番,“须知敌人来攻城,成千上万,大都是趁着锐气,一鼓涌上,难道还规矩的守着秩序,整整齐齐的排着队来吗。”
“要有纵深。这一带,还有那边,”韩雍大步走来走去,随时指,“还要再往前延伸三丈远。这些拒马很是厚重,做的都不错,如果摆放不宜的话,大大失了威力,那就可惜了。”
在场士卒在韩雍指引下,连忙搬动抬起拒马,呼喝走动之间,将三个拒马品字形摆为一组,以成线,以线成面,重新布置起来。
阳光不知何时敛进了厚重的铅云里,天上竟飘起了毛毛细雨。高岳见士卒们认认真真的干起活来,也不愿再打扰,便招呼了韩雍一声,便往城门里走去。
二人举步上了城墙。早有巡守士卒,跑着上前惶恐见礼,被韩雍摆摆手,暂且退至一旁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