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柴和祁复延,本也就是两个二把手。零点看书在接到高岳回信后,两人正式出任指挥副使,更加名正言顺起来,请示过将养的冯亮后,内衙将斥候遍布上邽、阴平和武都,甚至连京城长安,都派选了五名骨干,以作长期潜伏刺探之用。
一张情报之网已经初步铺开。前几日,得到上邽密报,司马保方面,对狄道临洮二城反叛之时,没有趁机呼应打压削弱陇西军表示懊悔,如今似乎有些异动,具体不得而知,提醒襄武要多加注意。
李虎刚被调至襄武总揽诸事,让冯亮安心将养,他连日滋补又加少年体质,身体已经大好。接到信报后,冯亮亲自指示,在襄武城内多加密探,早晚乔装巡视,注意一切可疑之人,若有反常,可以先行拿下再做询问。
两日前,一名内衙密探注意到挑担的菜农马坡。马坡游走街头巷尾,也时不时停下卖菜,但是密探敏锐感觉到,他的心思不在卖菜上,明白了,就是马坡对于卖了多少菜赚了多少钱,根本没有那种应该有的喜悦,这明,此人不是一个真正的卖菜度日的菜农。
随后看他一天下来,挑子里的菜也没有少多少,却住进了如归客栈。如归客栈虽然不是什么高档旅舍,却也比一般的客栈要具有规模,价钱也要高一些。密探当即便汇报了冯亮,众人一致认为,这个马坡绝对有问题。
待到今日午后,跟踪他的密探已经变成了四个。看到他与人暗中接头低声急了几句后,密探们又沉住气跟了一截路,在偏僻的巷内将他擒住,尽量做到不打草惊蛇。
此刻,冯亮不紧不慢地踱了过来,踢了踢那棺材,淡淡道:“怎么,才见面没多久,就已相忘了吗?这口棺材,是我好心装了你这同伙,只要你老实交代,等会也可以把你装进去,好歹能入土,不然别怪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棺材里,直挺挺躺着一个死尸,大张着嘴,瞪着灰扑扑的眼珠,喉间一道又长又深的血痕触目惊心,赫然正是不久前与马坡接头之人!马坡望了望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他撇开头,一阵反胃让他差呕吐出来,却仍然咬着牙硬挺住。
“这个人,被我们捉住的时候,竟然能够乘我们不备,举刀自刎了。他姓什么叫什么,从哪来要到哪里去,我们一概不得知。不过这不要紧,他死了,你不是还活着吗?”
冯亮饶有兴趣的凑近了马坡,还冲着他笑了一下。不过这笑容,马坡看在眼里,却觉得无比恐惧。
祁复延从一名黑衣斥候手中拿过火把,上前两步在马坡面前晃了晃,对冯亮道:“都帅,这人牙口倒硬得很,用了半天刑,却没有什么效果。”
冯亮的黑漆漆的身影,在地上拉伸出老长,仿佛他那已经悄然生长而不可复抑的残忍的心。见马坡依旧沉默不语,听部下也有些无奈,冯亮没有躁怒,反而冷笑一声道:“我来试试让他。”
冯亮转身,对着几名斥候低声吩咐。接着几人领命而去,这边又上来了四人,不由分,便一把抄起马坡,将他拖到案子前把他抬了上去,然后按头的按头,捺手脚的捺手脚,接着有人又将他的裤子拽了下来,马坡光着两腿赤着脚,想挣扎却不能够。
虽然没有受到一丝责打,马坡心中却更加莫名恐慌。他大喊大叫,一面嚎着冤枉,一面也在发泄着紧绷到极的神经。
没有人理他,他仍然被死死的按住,控制在案子上。不多时,两个斥候合力拎着一个大桶走来过来,将桶放在了马坡的脚旁,众人一看,竟然是桶刚刚烧开的沸水,上面荡着一个葫芦瓢。
迎着多柴和祁复延不解的目光,冯亮哈哈一笑,走到马坡脚旁,“天气寒冷,我来亲自给你泡一泡脚。”
冯亮俯身舀起满满一瓢沸水,缓慢地浇在马坡的那双赤脚上,那皮登时便被烫破,蜷缩起来露出了红通通的血肉。马坡觉得如针刺刀剜的剧痛,从脚上传到心脏,他剧烈抖动,却被五六个人牢牢按住,连脚腕子都被控制的死死的,整个人一丝都不能动。
冯亮浇完一瓢又舀一瓢,慢慢的细致的只管从脚尖往下浇水,神情兴奋又专注。摇曳的灯火映在他的脸上,连眼窝都是两团黑色,只露着两排白森森的牙。见他虐杀别人直如享受,良善些的多柴自不必,连阴沉狠辣的祁复延,心中都感到有些意动。
在马坡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中,一大桶沸水硬是浇着见了底,马坡的双脚,也终于活生生的被烫熟,和双腿的肉色截然不同,呈现出惨白之色。马坡早已喊哑了嗓子,昏厥了过去。
兜头一盆冷水泼来,马坡又被浇醒。冯亮直起身子,转了转脖颈,慢悠悠的问道:“现在,可能告诉我一些什么了?”
“贼,去你*妈的,老子做鬼也要索你的狗命!”
马坡自知今天必是难以幸免,不可能再走出这间房子了。他悲怒欲绝,于是索性把心一横,用尽了气力,破口高声大骂起来。
多柴走过来,厉声道:“马坡!何必如此强捱!你与我非友既敌,今既然落在我们手里,也毋须逞强,早些交待,我给你一个痛快,如何?”
马坡已然有些疯狂,只管污言秽语的大骂,连带在场诸人的祖宗及女性家属,一概问候到位。多柴皱了皱眉,见冯亮又吩咐了斥候一些什么话,便默默地退至一边。
须臾,有兵卒牵着两只饥饿难耐的大狗进来,直接带到了马坡脚前。两只狗凑上前嗅了嗅,那阵阵肉香让狗灰黄色的眼珠猛地冒出贪婪之光。但因为是活生生的人类肢体,两只狗还一时不敢造次,呼噜噜低哼,有些焦躁不安地望着那斥候。
冯亮从旁超过一把刮刀,在马坡脚上划了几刀,转身又示意兵卒将狗牵上近前。将那肉熟气更浓烈了,还混杂着血腥气。两只饿狗再也忍耐不住,争先恐后地蹿上前去,连撕带咬的开始啃噬。
马坡本来已痛到麻木,他下半身仍然被人死死按住,控制肩膀以上的人,在冯亮的示意下松了手,马坡努力撑起头来,当他听着骨头在狗嘴里咬嚼发出的咔吧脆响,亲眼看着自己一双脚掌,被饿狗疯狂啃食,露出血肉模糊的残缺森森白骨来,他先是呆呆地看了会,接着爆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撕裂了屋内如浓墨般的沉暗。
多柴扭过头去,不想再看。祁复延却面无表情,若无其事。有个兵卒禁受不住场面,当场便呕吐起来,那欧欧啊啊的干呕之声,引得人皆不安起来。
冯亮面无表情,侧首望了那兵卒一眼,“滚出去。”那兵卒如闻大赦之令,忙不迭捂着嘴一溜烟跑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马坡凄厉的尖叫,间或听见有干巴巴的吞咽声。过了片刻,马坡不叫了,像是灵魂被抽干了似的往后一仰,他重重地喘着粗气,忽而泪流满面低声道:“我什么都,完了赶紧给我一个痛快。”
原来当初陇西境内,狄道、临洮二城反叛,上邽方面没多久也得到此信息。以平西将军张春为首,极力主张应该乘机出兵攻打陇西,一举灭掉高岳势力;而从事中郎裴诜坚决反对,认为陇西新近归附,正该有所抚慰,如今不出兵帮其平叛也就算了,奈何落井下石乘火打劫!而且陇西太守高岳正奉南阳王令旨,讨伐氐人,这样背后捅人一刀,怎不令天下之人寒心。
张春却不屑道,裴中郎书生之言,迂腐可笑。如今世道,实力才是关键,什么仁义诚信都要统统让道。现在高岳出征在外,陇西内里空虚,正是一举灭此朝食的好机会,他高岳本来就不是咱们心腹,一个新投靠的人,哪里值得可惜,待收回陇西一郡四城,才是硬道理。
裴诜气的发抖,便斥责张春狼子野心,品行低劣,是朝堂之上的枭獍,将来迟早是祸害。张春武人,粗傲蛮横,当即便亮出拳头,不是几名同僚拦着,竟有拳脚上来分个高低的意味。
南阳王司马保,本来就是暗昧之人,又没有什么决断,听两边吵得不可开交,他竟没有出声喝止,倒一时觉得张春讲得有理,一时又觉得裴诜之言符合道义。闹了好一会,究竟是张春势力强硬,占据上风,极力劝司马保不要迟疑。
司马保便就动心,镇军将军胡崧早看不惯张春这般目中无人的骄狂,便暗中使绊,进谏道听闻陇西军在南方势如破竹,其军强劲。如今不清楚留守的军队到底多少人,其主力军又什么时候会赶回来,所谓知己不知彼倒不可轻举妄动,不如先期派遣几名斥候前往襄武打探,待得到确切消息后,再行进军也不迟。
这条辞,堂而皇之,让张春也辩驳不得。司马保便头同意,交待下去,一面听任张春去秣马厉兵,专待厮杀。
层层指派,最后赴襄武刺探军情一事,便落到了马坡和另一同伴身上。临行前,上官将二人的全家老一齐集中起来,美其名曰保证安全,实则傻子都看出来,这就是**裸的人质,不由二人不用心甚至舍命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