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门被砰地一声推开了,里头好几个正围着小桌打牌的男生齐刷刷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蔺繁低落的表情。
本不属于这个宿舍的陶李蹊皱了皱眉,心想晚上的事儿八成又黄了,于是丢下手里的牌走向蔺繁,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咋地,又碰钉子了?”
“你还碰锤子了呢!没事儿跑我这打什么牌,跟我出去!”蔺繁没好气地拍掉肩膀上的熊掌,转身又走出了宿舍。
陶李蹊啧了一声,心想刚才眼看10块钱就要赢到手了,但兄弟又悲剧了一次,自己哪能再闷在牌桌边看热闹呢?他无奈地耸耸肩,拿过挂在床沿的外套就跟了出去,临走还不忘丢一句:“这局没完啊,输了的咱一定会赢回来!”
06级的宿舍在俞南东西区的交界处,最近的校门则是东区的老校门,外头一片老商业区也比西区更繁华些。看到蔺繁一言不发,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只顾着闷头朝校门方向走,陶李蹊就知道根据以往惯例八成又要借着啤酒撸串瞎扯了。这两人在篮球队里原本是贴错门神互不咬弦,然而自从大一下学期打了一架后却变成了兄弟,双方两年来各自失恋一次,这种发泄方式早就熟悉了。
刚溜达到校门口,远远的陶李蹊就瞧见一辆黑色锐志刚开走,留下一个千娇百媚的可人儿,他赶紧捅了捅蔺繁说:“哎,今儿个什么日子啊,这伤你心的女人还轮番出现呢!”
蔺繁没好气地往陶李蹊撇嘴的方向望去,脸上呆了呆,随即嘴里不屑地说:“切,大晚上的给小车送回来,八成是傍上哪个大款,难怪看不上我,当初装清纯的演技还真不赖!”
“喂喂,人说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没追到手也别这么诋毁人家嘛!”陶李蹊摆了个非常欠揍的表情。
时间已是晚上快十点,校门口逗留的学生并不多,加上蔺繁二人的大块头又特别显眼,很快引起了陈欣怡的注意,她轻哼一声,刚走出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向两个大男孩走去。
“呃……在人背后说坏话看来是不对的,人家马上过来追究责任了喂!”陶李蹊拉住刚往前迈开步子的蔺繁,往背后陈欣怡来的方向比了个眼神。
“你丫晚上是叫你陪我喝酒不是叫你来牵线的,嫌嘲讽还不够是吧!”蔺繁的视线被陶李蹊挡住,一时没看见后头走来的女孩。两人正拉扯着,一个婉转如莺的声音已经响起:
“你们两个大晚上在这搞这么亲密,是去约会吗?”
“哪有哪有,咱又不是同性恋!不知陈部长晚上怎么有闲情逸致出来赏月呀?”陶李蹊笑得很憨厚,却满嘴跑火车,陈欣怡闻言抬眼瞟了下云层密布没有半点星光的夜空,微笑着摇了摇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同性恋”三个字正好戳中蔺繁的痛处,一下子又想起刚才凌祈拒绝自己的理由,他眼角抽动着,闷闷地说:“我们闷得慌想去喝点酒而已,陈学姐女孩子家晚上还是早点回宿舍的好。”
“喝酒?一起啊!”陈欣怡丝毫不在意蔺繁语气里的不友好,只微微一笑,便已袅袅婷婷地走在了前面,“最近正好我也遇到些烦心事,宿舍的姐妹又不可能陪我喝酒,既然这么巧遇到你们,可别浪费了。”
后头的两个男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诧异,抓不准这04级的校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到了烧烤摊,陶李蹊识趣地跑去点菜,不久便是炒田螺肉串豆腐啥的摆了一小桌。蔺繁起了三瓶小地雷,一瓶推给陶李蹊,一瓶给陈欣怡倒上,然后就闷声猛灌,好像要借此把所有的不痛快都混着黄汤溶进肚里去。
陶李蹊尴尬地斜眼偷瞄了陈欣怡一眼,发现她不但不动气,反而颇有兴致地看着蔺繁耍孩子脾气。很快空酒瓶被顿在桌上,蔺繁毫不犹豫地附身从箱子里又拎起两瓶来。
“蔺繁,我看你这样子像是为情所困呀,难不成今天白色#情人节在学妹那吃瘪了?”陈欣怡右手葱白似的三支纤指捏着小小的一口杯,只抿了一口的杯沿还隐约印着层薄薄的唇彩,借着金黄的酒液反射出诱惑的光晕。
蔺繁心事被曾经追求过的女人说破,脸上挂起恼怒的神情,视线甩向另一边不看陈欣怡,手里开瓶灌酒的动作却一点也没迟延。上来就这么猛喝,饶是他酒量不错,三瓶下肚也开始翻起酒嗝了。
“不就是没追着人吗,以你的条件后头不是还跟着不少妹子,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陶李蹊有点看不下去了,劈手抢过蔺繁手里的第四瓶小地雷,顺手丢了根烤的金黄但已经热气尽敛的鸡腿过去,“喝那么猛搞什么,一会喝饱了点这么多菜不都浪费!”
“tmd你倒是说得跟没事儿的人一样!”蔺繁的精神在酒精的刺激下有些亢奋,第一把反夺酒瓶的动作被陶李蹊机警地闪开了,不禁更加不爽起来,“你以为晚上你就啥事儿没有啊!我看你也会在学妹那撞个铁板,搞不好到时候喝的比我还凶!”
“胡扯什么!”在陈欣怡面前被戳破老底,陶李蹊也有了点火气,“先把这鸡腿啃了!啃完老子陪你喝,今天谁先倒谁孙子!”
“我可没胡扯!今天我在校道上看着个车,你喜欢的那个学妹就在副驾上!阿祈也看得愣愣的,八成错不了!”蔺繁嘴上越发没遮拦起来,一边撕扯着鸡肉一边含糊地说。
“你说什么?!”陶李蹊这下也坐不住了,“你可看清楚了?黑灯瞎火的我就不信你眼神还那么好!”
“金雁翎长什么样我还是记得的!”蔺繁把啃的差不多的鸡骨头往背后一扔,也不管是不是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凸着眼睛说,“而且我看阿祈也在傻傻地看,你觉得两个人会一起看错?”
原本悠闲进食的陈欣怡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轻声吐掉嘴里已经吸空的田螺壳,平静地问:“你看清楚是什么车了吗?”
“方方正正的,个头挺大,香槟色。”蔺繁酒入愁肠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不大灵光的脑袋转了几下才想起要说的词,“是凯迪拉克!对,凯迪拉克!”
说话的人跟没事儿似的又抓起一串烤花菜,听话的两人脸上却齐齐变了颜色。能在校园里自由出入的凯迪拉克只会是方惜缘的座驾,虽然他只是个大一新生,但这个显著的特征还是让不少人都留了个印象。
“你说……金雁翎坐着方惜缘的车回来了?”陈欣怡已经在纸巾上擦净了手指,直勾勾地盯着蔺繁问道,“凌祈当时的反应是什么样子?”
“反应?好像是有点……发呆吧。”蔺繁吃了点东西,喝酒的方式缓和了下来,他微眯着眼睛看着陈欣怡说,“那表情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个方惜缘是什么人物?”已经沉默了5分钟的陶李蹊突然开了口,表情变得异常冷静,甚至有些——冷酷。
蔺繁刚要开口,一支涂着桃红指甲油的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陈欣怡已经抢过了话头:“这个我倒是知道,他是汪洋集团总裁汪凝的儿子,好像对凌祈有好感,没想到他追不到凌祈居然就向金雁翎下手了,真是个花花公子!上学期军训的时候不是说法学院有妹子跟人表白被拒绝了吗,男主角也是他,架子挺大嘛。”
陈欣怡的声音悦耳动听,两个男生听了她的话面色却越发阴沉了。
“还有哦,方惜缘拒绝的这个女生中学就跟他好过,结果被他甩了,人家来头还不小,是于向前的女儿呢!”简单地说了一遍情况,陈欣怡把身体往塑料靠背上一躺,抱着双臂冷视着两人的反应。
“于向前?你说的是市海关关长?”陶李蹊喝的不多,脑袋还算清醒,马上在记忆里抓出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是啊,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我也觉得这个方惜缘不是什么好人,不管是凌祈还是金雁翎,跟了他恐怕要吃亏,你们可别放着让喜欢的女孩溜走呀!”陈欣怡基本确定了局势的微妙变化,满意地站起身拿过小坤包,“不早了,你们接着喝,我有些困先回去休息了哦,下次见!”
直到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口的转角,两个男生才回过头来,陶李蹊二话不说又起了两瓶啤酒,清脆的酒瓶撞击声中,二人都挂着复杂冰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