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
自澄碧堂离开之后,赵昀准备回到此处歇息,正待走入殿中,却闻远处传来一丝声音。
“陛下。陛下!”
凝目看去,赵昀笑道:“原来是朱貔孙和饶虎臣两位爱卿啊。你们怎生这时来了?”
此刻已是戊时三刻,天色暗淡无光,正是歇息的时候,故此赵昀对朱貔孙、饶虎臣两人到此,颇为意外。
朱貔孙连忙俯首施礼,回道:“非是我等非要在这时来此,实在是不得已为之。要不然,我等如何敢打扰圣上安寝?”
赵昀神色微愣,问道:“为何?”
“陛下。实不相瞒,其实我等早在两个时辰之前,便到了勤政殿之内,想要面见陛下。然而我俩左等右等,却始终未曾见到陛下的人影,心急时候只好冒昧前来此地,这才见到陛下。”饶虎臣连忙解释道,却怕赵昀因此发怒。
赵昀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啊。我之所以不再勤政殿,只因为见今日无事,故此便随同丁大全前往澄碧堂,好舒缓一下心情。却是让两位再次久候,实在是抱歉了。”复有有些疑惑,问道:“只是两位今日来此,又是所为何事?”神色更是充满疑惑,一扫两人身后的六人。
陈宗等人眼见赵昀再次,莫不是诚惶诚恐,皆是噤声起来,不敢言辞。
“实不相瞒。陛下,今日臣来此,便是为了丁大全!”朱貔孙沉声回道。
“丁大全,他做了什么事?”
朱貔孙取出一叠奏折,递上前去:“据微臣所知,那丁大全丁大全奸诈阴险,狠毒贪残,竟然是仰仗陛下恩宠,竟然是钳制天下百姓之口,朝野之中莫不是怨声载道,而他更是肆意妄为,贪天下财路于一身,以至于乡野之内,许多商户因此破家灭族,身死魂灭。而他所做之事,全都在这里。”
赵昀听到时候,露出狐疑之色:“当真如此?”
“此事千真万确,臣绝不敢撒谎。”朱貔孙坦然回道。
饶虎臣亦是一步踏出,朗声回道:“除此之外,自他当政以来,更是犯下四大罪状。封锁消息堵绝言路、牵制太学逼走人才、擅权弄财以竭民力、废弃新军边防废弛。如此罪行,还请陛下严惩不贷。”语及最后,却是双膝跪下,一脸决绝模样。
赵昀立陷踌躇,却道:“我也晓得尔等忠心为国,但这些事儿不过片面之词,尚需确定之后,才有定论。”
他自登基以来,也有三十余载,对于朝中众臣也是熟悉的很,自是不会听信一面之词。
至于所谓罪状,随意就可以捏造出来,自然也不是很在意。
朱貔孙一时担忧,连忙道:“可是陛下,难道就让那丁大全肆意妄为吗?”
“那丁大全我自有定论。尔等还是回去吧。”赵昀心神收敛,却是重新恢复帝王之象,眼神扫过那六人之后,又问:“至于你们?我虽是不知你们究竟如何进来?但我朝自由规矩,你们也回去吧,至于你们索要禀奏的事儿,等到明日早朝之时再行禀报吧。”轻舒臂膀,却是露出几分颓态来,正是想要就寝的样子。
随后,数位侍从便走上来,准备将他们赶出去。
陈宗顿时紧张,张口道:“就算是川蜀沦陷也是如此吗?”
“川蜀沦陷?这是怎么回事?”赵昀一时惊住,挥挥手就令那侍从撤下,然后死死盯着陈宗。
“正如我所说的,那川蜀一代沦陷偌久,至今已有半年有余,但丁大全是钳制朝廷,堵塞言路,以至于直到现在,也丝毫未曾告知陛下。”陈宗立时抓住机会,高声回道。
赵昀更觉讶然,叫道:“此事当真?”
天下间,向来有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而蜀后治,对于川蜀情况,他一直都相当在意。
毕竟这川蜀无论是被赤凤军亦或者蒙古占据,都要成为宋朝的腹心之患,然而他竟然对此事一点都不知晓?
陈宗心中窃喜,连忙诉道:“陛下。日前我贤弟苏韵曾回乡省亲,谁料等到川蜀一代时候,方才知晓此地竟然已被鞑子所占,便是那赤凤军,也不知为何踏入成都府之内,更是和蒙古大军数度交锋。沿途上,灾民四起,百姓莫不是哀鸿遍野。若是陛下不信,大可以立刻召唤苏韵,问个究竟。”
“若是如此,那当真危险了。”赵昀神色沉重。
他自是知晓川蜀重要性,而若是这川蜀落入对方手中,无论是蒙古亦或者是赤凤军,都会成为宋朝最强横的对手。
朱貔孙又是劝道:“没错。所以还请陛下立刻下旨,驱逐丁大全。否则,我朝定要败于他手中。到时候,陛下又有何面目,面见列位祖宗?”
“若是这样,那我便亲自前往政事堂一趟,看看是不是真得。”赵昀一咬牙,立刻唤来侍从,却是将衣衫穿上。
这时,他却是着急验证此事的真假。
政事堂距离福宁殿有些距离,一行人走了约莫一刻钟时间,便来到了政事堂。
走入政事堂,赵昀就见屋中灯光未熄,应该是有人办公。
“你们现在此地等候,我进去问问再说。”赵昀转身对着朱貔孙吩咐道,旋即迈步踏入其中。
陈总有些诧异,问:“朱参政。我等都已经完全言明,为何陛下却根本不信?”
“唉。这便是陛下的难处。他终究只有一双手、一对耳朵,能做的、能听的,全都有限,自然难以管理众多事情,这也是我等之所以名列此地的原因了。但是,若是仅听一人之话,当然会有些偏信。此刻,他却是去确认此事的真假了。”朱貔孙回道。
陈宗颌首回道:“原来是这样?”
他却是更为忐忑,却怕陛下会被丁大全所蛊惑。
“当然。”饶虎臣自感紧张,刻意压低呼吸回道。
政事堂之内,赵昀一路走入其中。
“是陛下!”
丁大全顿时惊讶,连忙自座椅之上起身,俯身问道:“只是不知发生何事,却让陛下深夜到此?”
赵昀长叹一声,却问:“只是感到有些厌烦,故此前来此地,看看你事儿做的如何?”若论丁大全有一样好的,那就是不会如同那些忠臣一样,对着他喋喋不休,这个不许、那个不准的。
正因此,所以赵昀有些疑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朱貔孙、饶虎臣以及陈宗等人的话。
“微臣不敢。”丁大全连忙颌首谢道。
赵昀轻笑道:“你啊。当初和我谈笑风生的时候,怎么就不敢了?”
“那时不过是闲时赏花罢了,陛下却是说笑了。”丁大全略有迟疑,却道:“只是陛下是否口渴?我这里有上贡的雨前龙井,不知陛下是否赏脸,愿意品茶?”心中却是有些紧张,暗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陛下今夜却突然来此?”心思浮动之中,却不敢有所冒犯,只好暂且准备应和下来。
毕竟他之所以在这留到这时,全是为了能够整理出明日早朝的东西,好将那饶虎臣、朱貔孙等人彻底扳倒。
赵昀笑貌似不知,依旧笑道:“当然!”
滚烫的茶水倾入茶盅,两人却是相对而坐,各自品尝着口中甘露。
外面,朱貔孙见到政事堂内部毫无动静,便感到有些焦躁。
他扫了一眼外面,却见一匹战马快似闪电,瞬间跃起府中,不觉感到诧异,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饶虎臣摇了摇头。
其余人一起看着,却是想要知晓接下来又该是什么场景。
等到战马消停,上面骑士一跃而下,取出怀中信笺,就朝着堂中奔去。
“大人。九江置知使袁玠有急信!”
一步踏入,那人丝毫不掩口中匆忙,岂料踏入房内时候,却整个人都彻底呆住了。
“陛,陛下?你怎么在这里了?”
他一脸痴愣,整个人都彻底石化了。
赵昀神色平静,品尝着手中茶水,笑道:“我为何不能出现在这里?”
丁大全亦感头皮发麻,偷眼瞧了一下赵昀,见其神色不动,更感心中没底,张口问道:“原来是袁玠?他有何事禀报?”
那袁玠乃是他一手提拔的,就是为了能够方便自己行事,但今日这厮却快马加鞭,将急信送入朝中,却又不知道有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个,他所说之话,全都在这里。”
那骑士掏出信函,眼神自赵昀、丁大全两人之上来回打转。
“给我吧。”
放下茶盅,赵昀诉道。
骑士顿住,偷眼瞧了一下丁大全,问:“这——”
“既然陛下要,那自然要先呈给陛下了。”丁大全强装镇静,张口诉道。
他虽是不知其中内容,但看到骑士脸色,就知晓这信函之中,所写的定然不是自己所喜欢的,甚至还可能藏着足以颠覆自己的东西。
但赵昀在这,他却是不敢越俎代庖,冲撞了这位。
赵昀一伸手,诉道:“既然如此,那就给我吧。”远处信函飘然而起,落入了他手中,上面内容也尽数趁现在他的眼前。
丁大全屏息以对,骑士茫然无措,至于政事堂之外,众人亦是默不作声,静等着内容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