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真的死了!”
行不到半途,赵志忽感心中一恸,不免落下来几滴泪水。
回首一望,于群山之中,那横水镇所在地方,一股浓浓烟云直冲云霄,火光冲天已然染红半边云霞。
“唉。”愁容锁眉,段峰神色黯然:“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不然的话敌人就会追上来,到时候我等就危险了。”既然横水镇已然陷落,那毫无疑问包括赵晨等人也全都身死,曾经一万兵马的他们,如今时候也只剩下两千兵马了。
若是就连这两千兵马也折在这里,那他们就只有以身赴死方能赎罪了。
“没错。赵参谋长。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常俊亦是劝道。
严申又道:“而且士兵们的家人还在等着,若是让那些人没了亲人,我等岂不就等于是拆人婚姻、毁人家庭的恶徒了吗?此时不走,我等又要等到何时?”
“我知道了。”
举起衣衫拭去两眼泪水,赵志这才恢复一丝精气来,令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离开这里,目标潞州!”
他们虽是失败,然而军中主力尚未折损,任由继续鏖战的可能,皆是只需要据守潞州,一样能够继续坚守下去,至少不至于如同往常一样彻底失败。
话音落定,赵志却忽然觉得胸前凝血赤晶异常灼热,不禁将其掏出来。
这凝血赤晶刚一出现,顿时悬于空中,其内部好似存着一轮太阳一样,释放出莫名的红色光辉。这些光辉却似受人操控,却在空中现出十六个足有丈许大的血字。
“三雄争霸,血灾迭出,佛灭众生、烈焰净世?”
“这是什么意思?”
四人看着,顿时惊住。
一场血战,他们却未料到竟然出现这般异象,而这十六之字又是预示着什么事情?
字字不详,更显几分血腥之色,让人看着都倍感不识。
赵志愕然无语,怔怔看着那凝血赤晶,更不知晓这东西为何突然现出如此异象?
“三雄争霸,是代表着史天泽、张柔还有李元复吗?”凝目望着,严申低声问道。
赵志低声回道:“应该如此。毕竟在这潞州境内,能够堪称雄主的,也就只有他们三人。而依照这字显示,只怕之后战事也少不了了。”
如今时候他们能够逃出一劫实属侥幸,自然对战事颇为恐惧。
然而如今依着这血字显示,却还需要继续战斗,如此一来只怕日后还有更多人需要牺牲。料想此地,三人俱是感觉身子冰寒,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却在这时,那红光骤然消失,旋即自空中跌落落在赵志手中,重新化作之前的一枚寻常凝血赤晶。
常俊只感困惑,张口问道:“只是此物为何在这时突然发生异变?”
“应当是吸纳魂元所致。”赵志仔细抚摸,瞧着这凝血赤晶之内那愈见浓郁的赤红血丝,解释起来:“你等也知晓主公所修行的清净琉璃焰威能无穷。除却可焚烧万物之外,也可以令万物恢复原处模样。依我看,这凝血赤晶当时主公以心血所成,凡有士兵逝去,其体内魂元便会被此物吸纳进去。皆是便可以通过玄通之法勾连主公,让她知晓我等现在的状况究竟如何?”
“既然如此,那她什么时候回来?”严申又问。
这般战事实在凶险,若是继续下去,还不知道会持续多长时间。
若是依照今日这般样子,只怕这牺牲还是没有一个尽头啊。
“不清楚。”
赵志摇摇头,回道:“但是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希望,只有靠着自己的力量才能活下去。我想这也是主公希望我们能做的。而且你们也知晓那史天泽、张柔还有李元复也一并失踪,为了牵制他们,主公方才以隐退为名离开,好牵制他们令他们不至于大肆屠戮。至于之后的事情,我等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看来现在也只有这样子了。”
严申虽觉懊恼,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需要面对张弘范麾下大军进攻,然而萧凤也得去应对史天泽、张柔以及李元复三人的暗中骚扰,皆是无法现身相助。
如今时候,只能是各逞其能。
…………
沁州城,议事堂。
堂下早有一通讯兵躬身而立,对着在座的众位参谋说道:“禀告先生,根据赵志所报,横水镇目前已然陷落。目前他们正率军朝潞州撤退。”
“没想到这么快就失陷了?看来对方是势在必得啊。”宇文威眉梢已然紧皱,却是在思考之后应该如何去办。
成风连忙问道:“那赵志他们的安危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想着那危急战事,他却是担忧不已,就怕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传令兵连忙回道:“赵志、严申、常俊、段峰等人皆是安全。只是赵晨、赵老将军——”顿了顿,只见众人担心目光,他不免咽了一口唾沫,方才缓缓说道:“他为了能够为第一旅争取足够撤离时间,亲率麾下士兵固守横水镇,只怕现在已经是凶多吉少!”语及之后,声音几乎无法听见。
虽是如此,这消息却似一个炸雷,登时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你说什么?”
成风早已经忍不住,自座位之上一跃而下,却是死死抓着通讯兵胸襟,恶狠狠地看着他:“你将之前的话再说一遍。”赤红双目兀自带着不可置信。
被这一逼,通讯兵忍不住颤抖,嘴一张便再次吐出之前的那个消息。
“赵老将军他为了争取时间,已经战死沙场了。”
“死了。又死了一个人吗?”
脚步一顿,成风顿时被抽调了主心骨一样,摇摇晃晃的险些就跌倒在地。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仿佛整个人都被旋风卷起,甩入云端高空之中,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脱这无力的困境。只是因为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惊,以至于让他根本就难以接受。
“没想到却是他?”
王践行手一滑,却是险些甚至就连手中毛笔也拿捏不住,在案桌之上的白纸留下一道污渍。
“能够战死沙场,也算是与有荣焉了。总比我等在这始终等死要强得多。”苦苦一笑,虞诚不免握紧身侧长刀。
杨禅神色不动,却在口中不断的念经,听着经文应该是类似于往生咒一类的咒文。至于别人,也是各有哀伤,沉重脸色几无半分血色。
赵晨既然逝去,接下来又该轮到谁呢?
默然无语,他们只是看着宇文威,想要请教他又是准备如何处理。
宇文威神色黯然,也为赵晨这牺牲感到哀伤,然而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这些个人私怨旧恨也只能抛至一边了:“成风。节哀顺变吧。目前我等最重要的是商量应该如何应对蒙古大军,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深吸一口气,眼中方才恢复平静,望见众人具是悲伤的神情,他又道:“看来我们也应该撤退了。”
“撤退?”
初闻军中主将牺牲,又听自己需要撤退,他们虽是早知道这样的决定,然而心中却未免踟躇许多,更不知晓应该如何去应对。
“请恕我直言。若是此时撤退,只怕会寒了战士们的心。”蓦地挺直身体,仇烈昂声说道:“如今时候横水镇发生的事情早被军中士兵所知,他们全都义愤填膺想要为赵老将军报仇。若是在这个时候撤退,只怕我等皆要被士兵戳着脊梁骨,骂作胆小怕事的痨病鬼,只会躲在女人的背后的废物。”
恰逢此事,于议事堂之外,忽然传来连声疾呼。
“驱逐鞑靼,还我河山。”
“攻入榆社,报仇雪恨。”
“……”
一声声疾呼越来越盛,甚至让整个议事堂房梁也是为之一振,簌簌尘土落了下来。
“杨禅、虞诚,你二人听令。”宇文威却纹丝未动,侧目冷冷扫过仇烈一眼,喝道:“立刻将门外众人给我压下来,若有违抗者,杀!”
杨禅、虞诚顿感惊讶,不免瞠目结舌,身子也是僵住未曾动弹:“先生,当真如此?”
“他们无知,为人所煽动倒也罢了。你们难道也是如此无知?莫说我等兵力只得对方三分之一,更兼此地距离榆社城足有百里之遥,路途遥远、山路纵横,对方以逸待劳,而我等却需长于跋涉,军中更无地仙坐镇,如何能够和对方对抗?若在这时提议鏖战之人者,定然是奸邪之人。既然如此,斩之又如何?”冷冷一笑,宇文威一字一顿,皆是带着冷冽杀伐之意,侧目望着那仇烈,更是令其不得不闭上嘴巴,只得坐下。
“我等明白。”
被这一说,杨禅、虞诚方才明白,旋即走出议事堂之外,开始执行任务。
声音渐渐消弱,很显然那些聚集起来的士兵已然被驱散了,整个议事堂也是沉默不语,不知道该怎么做。
稍待一会儿,杨禅、虞诚自议事堂之外回来,手上却是拎着几个头颅信手一丢。
这头颅便在地上滚了几滚,睁大眼睛尤有不甘。
他两人沉声说道:“那几人已然被在下格杀。其余人也皆被驱散。只是先生,我等接下来究竟应该如何行动。”神色疲惫,面有悲意,很显然对自家人出手,也让他们倍感痛苦。
“唉——”
长长一叹,却是宇文威为诸人的不成熟而叹息。
“你们啊。怎么就是不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呢?守住沁州已然算是竭力,若是在此刻分兵横水镇,只怕兵力就会被削薄,到时候如何能够抵御史天泽大军呢?至于军中乱象,尔等也应当知晓,自然应该明白以我等现在力量,决计不是对方对手。”
猛地一拍身前桌子,宇文威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和从前商议的那样,撤退!当然,我估计对方可能早就预料到此事,所以列位还请做好交战准备,知道了吗?”
不得不说,眼前的这群人,还是太年轻了,于官僚军阵征战之术皆是不熟,否则如何会被人挑拨,出现这么多的幺蛾子?
“我等知晓!”
稀疏声音不齐,似是在说明,这一次定然会有许多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