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蓦地站了起来,周培岭神色凝重看着何赛。
为了方便监督秦直道恢复工程,周培岭在工地附近弄了一个帐营,方便自己办公。
何赛回道:“是那些农夫,就在先前的时候,那些农夫跑了过来,说是要将摊铺机给拆了。”
“想拆摊铺机?告诉我,究竟是谁指使的?”周培岭面色一沉,直接喝道。
也无怪乎周培岭会这样以为,实在是因为他们代表着官府,而这个时代可没有经过启蒙运动,官府天上就对百姓存在着相当的压迫感,若非是逼迫到了极限,那些百姓是不可能攻击官府的。
所以周培岭才会这般认为。
何赛回道:“不是这个。是那些农夫,他们死了!”
“死了?你动手了?”周培岭心中一紧,一脸担心的看着何赛。
虽然官员天生就要比那些百姓高一等,但受制于法律以及道德的约束,赤凤军麾下的官员,也不敢对百姓有多么嚣张,若是闹出了人命来,极有可能被关入大牢之中,一生仕途就此终结。
何赛摇摇头,回道:“这我哪敢啊!是那些农夫,他们擅自拆卸摊铺机,结果被那沥青给盖在头上了。你也知晓那滚热的沥青是什么回事,被淋一身之后,哪里有存活的可能?”
“原来是这样?”
周培岭稍感放松,只要不是何赛自己动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来。
虽是如此,何赛却还是愁眉苦脸的样子:“但是这终究闹出了人命,你说我接下来,会被怎么处理?我才二十八呢,可不想进监狱!”
“唉。这个也只能看长安的处理了,我也不便插手。”周培岭无奈回道。
说真的,工程事故他们也不是没见过,有的时候施工人员稍不注意就会遭遇到危险,有的是因为没有注意到,有的是没有做好保护措施,更多的则是完全无法避免、属于天灾的那种。
但那个时候,周培岭全都给予了那些牺牲的工人相应的赔偿,所以也没闹出多大的事情。
然而眼下却不同,那死难者乃是当地村民,可不属于他们所管辖的,而且死伤者也超过十来名,定然会传到长安之内,这才让何赛如此害怕,若是追查下来,只怕周培岭也会被牵连其中。
这时,账外却传来一阵吵闹声。
周培岭稍微凝神,就听到从外面传来诸如“滚出来”,“贪官”,“杀人犯”之类的污言秽语,让人不免惊诧,为何人类会这般充满恶意。
“是那些人?他们竟然跑到了这里来了?”
何赛感到愤怒,如斯状况分明可以看出来,对方是存有预谋的,愤怒之下便准备出去,和那些人理论。
“你先待在这里面,莫要出去。”周培岭直接喝道。
何赛辩驳道:“可是我——”
“你也知晓,你乃是当事人之一,若是现身的话,只怕会惹恼对方,反而让事态进一步的恶化。所以这一次,还是让我来解决吧,至少如果是我的话,他们应该会听话的吧。”周培岭诉道,聊开了帷幕,走了出去。
他当即就见在在营帐外面,正聚集着一群人,这些人全都是衣衫褴褛、相当的老旧,唯有最前面的一个人一身绸缎,很明显乃是一位富贵人家。
“你是,章丰?”
细细一瞧,周培岭心中蓦地一紧,以前在淳化的时候,他曾经远远的见过几面,所以记得章丰的相貌。
“是了,这里已经很靠近淳化了,而这附近最大的势力,也只有淳化章氏一族有这个能量了。”
那章丰虽感奇怪,却也不以为然,他平日里遇到的人多了,也不缺周培岭一人来,高昂着头来质问道:“你就是周培岭?”
“没错,正是在下。”
周培岭阖首回道:“只是不知道章议员到我这里,究竟是有什么事情?”
自从议会被推行开来,章丰也靠着自己的手段捞了一个议员的身份,他也没兴趣往上爬,所以就靠着各种手段打压对手,竟然一直霸着淳化议会,让人为之头疼。
章丰轻哼一声,直接骂道:“既然如此,那你可知晓你做错了什么事情?”
“哈!”
一声轻笑,周培岭双眼微眯,暗道一声果然如此,回道:“对不起,在下实在不曾想到究竟犯了什么错,让阁下如此急切的赶来?毕竟,就算是你要弹劾,至少也得有证据不是吗?”
依着律令,县议会也不是没有弹劾官员的权力,但是这却是需要经过上一级议会准许,并且得到州府官员的认可才可执行,若是缺了任何一项,弹劾案都是要作废的。
而且就算是成功的话,也还得过去一个月,等到接任的官员上任之后,才会被调离开来。
“哼!”
章丰轻哼一声,对着身后之人一挥手,很快的就有人抬着七八个担架走了上面,然后放在周培岭的眼前。
担架之上的人浑身都被沥青裹住,整个身子也因为沥青已经凝固了,所以直接被固定了下来,呈现出他们死前的样子来。
周培岭凝目一扫,问道:“这是?”
“还不懂?这些可都是被你那所谓的机械妖怪给杀了的牺牲者,我若是不为他们讨还公道,如何能够成为这淳化议员?”章丰骂道。
他身后的农夫一起晃着手中农具,也是一起骂了开来。
“都是你这妖道,要不然哪里来的这机械妖怪?”
“一天到晚喷着烟和火,不是妖怪是什么?”
“没错。都怪这家伙,我那孩儿都生病了都。”
“不管如何,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就是一个字——滚!
但周培岭却非那胆小怕事之徒,冷哼一声,却不肯退却,直接诉道:“哼。素问尔等乡野之人,皆是以蒙昧为重,如今看来当真如此。”
“你说什么呢?”
章丰眉间一痛,张口骂道。
周培岭高声回道:“没什么,就是骂你们而已。明明乃是为了你们好,所以特地给你们修路,没想到你们竟然不领情,甚至还闹出这种事情来,这算是什么道理?”远处的那些农夫也被摄住,周培岭继续威胁道:“而且你莫非忘了,我乃是官府之人,你在这里煽动群众阻挠工程,担得起责任吗?”
“哼。纵然如此,但是你那机械造成了死人,这却是事实,难道说你想抵赖?”章丰抓住这个由头,持续发起了进攻。
周培岭神色微顿,旋即辩解道:“那是他们活该,竟然想要违规拆除那机械,这怎么可能?不被弄死才是怪事。”
“哼哼。这么说来,还不是你没做到位?说什么有助百姓,说什么开拓商机,还不是为了能够夺咱们的农田,毁咱们的风水吗?莫要以为是官员就了不起了!我看你,分明就是一个妖道,专门侍奉那妖怪的妖僧。”
章丰却也伶牙俐齿,对骂起来也是丝毫不落下风,话音一转诋毁之词毫不掩饰。
“依我看,你这厮表面上装的是斯文无比,但是暗地里定然收集人命,好给那机械妖怪提供能源,要不然为何总是会发生这些事情来。”
周培岭心中燃烧,感到有些愤怒,蓦地高声骂道:“你这厮当真的歹毒,为何这般污我?”
“侮辱?不过是称述事实罢了,算得上侮辱吗?我问你,你这摊铺机是不是经常无法行动?”轻蔑一笑,章丰直接问道。
周培岭解释道:“那些因为机械故障,需要维修。”
“不是!”章丰摇着头,继续解释道:“那是因为那机械妖怪饿了,所以就停下来不能动弹了。”
周围农夫听了,莫不是颇为赞同的点着头。
“原来是这样子?”
“不是!”周培岭有些着急,又是解释道:“纯粹就是因为出故障了,这才需要停下来检修。”为了能够弄出那摊铺机,他可不知道废了多少心血,自然不愿意被这些乡野愚夫这般怀疑。
“胡说!”
章丰高声回道:“那是因为没有了血食,所以那妖怪才停了下来,唯有给它奉上血食,那玩意才可能继续干下去。”
见周培岭一脸的焦躁,章丰更是得意无比,又道:“而且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最近经常有女婴失踪?那就是被这家伙给偷去了,就是为了祭祀那妖怪。”
听到这一句,众人莫不是哗然起来。
“这怎么可能?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般残忍。”
“竟然以婴儿祭祀妖怪,他还有人性吗?”
“幸好章大人及时看破,这才阻止了对方继续为恶。”
“……”
“闭嘴!”
再也忍受不住,周培岭蓦地抬高声音,一对双目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众人,尤其是那章丰,更是记忆深刻。
当年时候,他的父亲也是因此葬送在对方手中,如今时候对方故技重施,又是再度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让周培岭再也无法控制住了,高声令道:“尔等既然在这里喧哗,那就莫要怪我不客气了。护卫队,将这群家伙给我赶出去。”
一声令下,那些早已经待命的护卫队纷纷抬起铳枪,对准眼前众人,包括那章丰也被纳入其中。
被那黑漆漆的洞口瞄准,这些人这才生出畏惧,章丰也是略有害怕的扫了那枪口一眼,然后满是怨毒的看了周培岭一眼,喝道:“我们回去。”随后,就带着一行人离开这里,一如之前那般来无影去无踪。
见到这些人离开,周培岭方才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是惴惴不安。
“依着那章丰性子,这事儿只怕不会这么简单结束,也许接下来就是更大的风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