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香草……”
宁氏愣在当场,是香草?香草可是锦苑的二等丫鬟,她素来待他不薄。她,竟然背叛了她?
宝音犹豫道:“虽然香草的形迹可疑,但也许未必是她。”
沈静初沉吟道:“她如何形迹可疑了?”
宝音如实回答道:“自奴婢宣布了夫人的赏赐后,底下的丫鬟们都高兴的很。凡有来月事的丫鬟,都迫不及待的问奴婢要血燕来尝,奴婢自是一一划去她们的名单,只有香草……”
宝音顿了顿,接着道:“因为奴婢与香草经常在一块,她听到那消息也并不曾表现的很高兴的样子,前两日来了月事,也不曾问奴婢要血燕,后来奴婢提醒她,她说身子虚,受不起夫人的矜贵之物,怕是要虚不受补……”
宁氏眸光微闪。红花活血通经、散瘀止痛,若是平日里服用,可以活血化瘀,有益于气血循环。但是若是双身子之人服用了,会小产不提,而有了月事之人服用了,身下会红水泛滥,血流如注。因此,来月事之人不可用,否则便会气血两虚。偷偷在血燕里头下了红花粉的人,定是知道这点的。
可是宁氏暗中吩咐宝音不作声去重新取了血燕,她自是不可能将有红花粉的血燕赏给丫鬟,免得伤了丫鬟们的身子,只是那人却不知道,以为血燕仍是有红花粉的血燕,自是不肯服用。可是像血燕这般矜贵补益之物,丫鬟们平日哪得一见?有赏赐,自然是乐事。所以,所有不去领取血燕之人,皆有嫌疑。
可是这人,竟然是她贴身服侍的香草?她一直以来还算信任的人?宁氏有点不愿相信了。
宝音见宁氏脸上犹豫,她的心中也是万般不确定。毕竟香草与她共事许久,也算是情同姐妹,她自然不希望姐妹做出这般背叛夫人之事。她犹豫道:“夫人。也许香草真的担心虚不受补……更何况,还有几个丫鬟不曾来月事,或者等这月过了,看看其他丫鬟如何再行定夺……”
沈静初轻轻打断了宝音所言:“应是不必等了,内鬼是香草无疑。”
宝音惊诧的看着沈静初,宁氏也诧异的看着她,问道:“静初,你真的确定?说不定这里头还有什么误会?”
沈静初轻轻颔首道:“母亲。女儿确定。也许……你可以把香草唤进来,问个清楚明白了。”
那晚她拜托了沈元青留意锦苑是否有人暗中联系香苑的人,原本她也并不把希望都押在他身上,不料过了两日,沈元青来找她,道锦苑的确有丫鬟来找过刘姨娘的贴身丫鬟,并把香草的名字告知了沈静初。
其实沈元青原本觉得沈静初所言并不可能发生,他相信刘姨娘的清白,也清楚两个院子素来势成水火,底下的丫鬟们又怎么会私下往来?但既是沈静初所托。他自然是要做好的。于是悄悄找了一个三等小丫鬟暗中留意着,小丫鬟心中欢喜沈元青对她的另眼相看。自是万分留心了。
可是,这一切竟应了沈静初所言,沈元青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这是否说明,锦苑那位是无辜的,而自家姨娘,反倒是有嫌疑的了?
沈静初虽知了香草。却没有打草惊蛇,只待锦苑里头赏赐血燕一事的结果出来了,才好定夺。毕竟即便说是香草与香苑的丫鬟丹青熟识,两人有来往,这也不算是非常大不了的事情,也不能当作香草背主的证据。可是如今宝音所说之人也是香草,应是*不离十了。
宁氏沉吟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道:“宝音,你去把香草唤进来吧。其余人,便在外面候着,不得入内。”
宝音怔了怔,夫人,还是想留着颜面给香草,不想将事情做绝。或许夫人心中也暗自希冀此事不是香草所为?应道:“是。”转身正欲退下,又被沈静初唤住。
沈静初何尝不知宁氏心中所想,可是……
她轻声道:“母亲,若此事只是误会了香草,当然最好;若为真,香草恐怕是留不得了……”
背主,按照沈家家规是要杖毙的。即使主子手下留情,那丫鬟也没有在府里头生存的指望,只会生不如死。更何况,若此事为真,香草背着宁氏,与刘姨娘究竟干了多少陷害宁氏之事!
宁氏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神色复杂。
沈静初又道:“若是香草招认了,母亲与我自是明白了此事,只是祖母与父亲那……”
宁氏转头问道:“那该如何办才好?”
沈静初略略思索了片刻,便朝着宝音吩咐了几句,宝音领命退下。
没一会,宝音便把香草带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橘红。香草见了这般的阵势,心中疑惑,恭敬的问道:“夫人唤香草过来有何吩咐?”
宁氏缓缓开口道:“听说这两日你来了月事,我不是吩咐了宝音来了月事之人可以赏一碗血燕么,怎地不用?”
香草心中一紧,身下一热,仍强作镇定道:“奴婢身子骨不好,只怕受不了夫人的赏赐,怕是浪费了。”
宁氏语气平静道:“怎么会浪费。你是我手下得力的丫鬟,你身子不适,自然更需好好补着。这血燕滋阴养颜,并非大补之物,你的身子骨可以受得住的。今日怕且你也是累的,喝了这碗血燕,便下去歇着吧。”
香草抬头,只见旁边的桌上,搁了一碗血燕。香草身子一抖道:“奴婢不敢享用夫人之物。”
宁氏笑了笑道:“这便是我赏给你的,快快用了吧。”
香草盯着那碗血燕,像是盯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橘红在她身后不耐烦的催促道:“夫人赏赐你是瞧得起你,你这般磨磨唧唧是为何。”
香草屈膝谢恩,端起了瓷碗,咬了咬牙,心道,那便豁了出去吧。顶多在床上多躺个几天了。
宁氏见她还愣着,笑着道:“愣着作甚?放心,里头没有红花粉。”
香草正是端碗欲喝,听到“红花粉”三个字,心中手中皆是一抖,手上一颤,瓷碗应声落地,碎了。
橘红在身后嫌恶道:“香草,你怎地如此不小心!夫人赏赐你血燕不好好享用,竟还摔碎了碗!”
香草战战兢兢的抬头,只见宁氏眼光微肃,意味不明的看着她。她看不懂宁氏眼中的神色意味着什么,直觉双腿一软,膝盖已是跪了下去,颤声道:“夫人恕罪!”
宁氏此刻反倒平静了。她缓缓开口问道:“你何罪之有?”
香草哆嗦了片刻道:“奴婢……奴婢不该辜负了夫人的美意,摔碎了瓷碗,浪费了这矜贵的血燕!”
宁氏低低的“唔”了一声,香草正欲松口气,又闻得宁氏问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
莫非是指……那件事?
香草心中惊疑不定,一边安慰自己道夫人不可能知道的,一边又疑惑若是夫人不知,如今这般的阵势,到底是为何?
香草低头:“……奴婢……不知夫人在说什么……”
“不知?不知……”宁氏的声音很轻,语气似乎波澜不惊,入了香草之耳,却让她莫名惊慌,“若你从实招来,念在你坦诚的份上,兴许还能网开一面,若你不肯老实交代,按沈家的家法,背主是下场是如何,你应是知道的。”
香草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宁氏,宁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有丝毫的情绪外漏。这般的夫人,着实让人觉得可怕。
她很快低下了头,不去看宁氏平静中带着不可预测的双眸,缓缓道:“奴婢真真不知。”
夫人即使怀疑她,又凭什么定她的罪?就凭她坚决不愿服用夫人赏赐的血燕么?她的理由虽然牵强,可是夫人的做法却更为牵强!
“……那你可知,你前几日为何偷偷去找香苑的丫鬟丹青?”沉默许久的沈静初忽的开口。
宁氏讶异,橘红愣住,香草更是呆在当场。
六小姐找人监视她?
沈静初微笑着说:“你解释来听听。你不是能言巧辩的么?倒是说个理由让我们信服。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或许,待母亲使人去香苑叫那丫鬟也一起与你回忆一番?再不然,请来祖母,让祖母替母亲主持公道……不过若是如此,恐怕即便母亲想留你性命,也是留不得了……”
香草尖叫了一声道:“不要!”
夫人性子虽倔,对下人倒是极好的,甚少责罚打骂。但老夫人不同,她掌管宅门之事几十年,什么风浪不曾见过,什么手段使不出。正如八小姐一事,夫人这里审不出个所以然,一到老夫人那里,八小姐顷刻暴露无遗。
香草勉强吞咽了口水,道:“丹青的针法绣的极好,奴、奴婢不过是去讨教一番……”
沈静初的笑意更浓了:“是么……针法……”转头问橘红:“橘红,仿似你的针线功夫也不错。”
橘红嘴上谦虚着:“六小姐谬赞了。”
沈静初脸上露着淡淡的笑容,香草却觉得甚是毛骨悚然。六小姐自那次溺水醒来以后便是性情大变,伶俐了许多,此刻她忽的提起这个,却是为何?
“橘红,你去将针线盒拿来……既然你针法了得,想必应能准确无误的将针头刺入指甲与指肉之间,听说,那般竟是痛的很呢,也不知香草能否承受的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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