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精美的装潢,舒适的布置,这辆大清国高级官员的专列,如同一个移动的房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旅途的波折。
这是一间经过特殊改造的车厢,充当办公室之用,车厢的四周各有一个警卫人员站岗,虽然列车上行刺的可能性不大,而且,铁路本身也是由比利时人管辖,属于中立一方,但他们仍旧恪尽职守,提防着可能随时而至的突发事件。
做在办公桌前,叶开打开了台灯,灯光下叠放着一厚摞的资料,上面已经标注好了醒目的记号,诸如江南地区军事布防,政务人员,财政支出状况等等。
有一些是从内阁部门中调阅过来,但更多的是从军谘处情报厅中获得,上面的内容多半见不得光,属于机密内容。
江宁将军福顺,镶蓝旗人,从一品,驻南京内城,手下握有旗兵一千余人,旧式洋枪洋炮不足百,城防多年未修缮,武备废弛,不足为虑。
江南提督张勋,江西人,从一品,驻松江府,节制长江巡防营,兵员不整,军纪糜坏,武器以江南制造局生产仿英式枪械居多,总数逾三千人。
江苏巡抚程德全,重庆人,正二品,驻苏州府,府衙卫队六百余人,武器装备不详,此人与革命党交往甚密,衙署之内,多有逆党出入。
新军第九镇统制徐绍桢,浙江人,福建武备学堂肄业,下辖一镇三协新军共一万两千七百余人,有确切消息证明,此人系革命党同情者,部员多会党分子,与海外同盟会是否媾联,至今尚不详。
安徽巡抚,江西....
叶开作为新任两江总督,统辖江苏,安徽,江西三省军政,虽然与江宁将军,江南提督同为从一品的官职,但自从太平天国爆发以来,湘军淮军崛起,让这个总督的位置身价陡增,实际权力远不是八旗将军和绿营提督可比,再加上头衔后面还有一个南洋通商大臣的名号,掌管东南沿岸五口通商,而且与洋人交涉可行便宜行事之权,这一切都让两江总督成为名副其实的江南王。
这一份绝密资料,不仅对个人资料背景加以详细说明,而且政治倾向也有显著标识,大致可以将当前江南地区的形势勾勒出,其中有一点要尤其注意,从新军高层到巡抚一级的官员,革命思潮已经开始全面渗透,并且还在不断蔓延中。
江南地区经济富庶,人员混杂,对外开放程度远比其他地区高,再加上留学生的因素,这一带也就成为革命党人的温床,整个长江流域,从上海口到川地,革命思潮沿途不断传播,如同主动脉一般向外拓展处无数支流,特别是在奕-劻悍然搬出皇族内阁后,这样的趋势被大大加速了,也难怪日后的武昌起义会在这一地区发生。
保皇党,立宪派,革命党,三者相互缠斗,又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局面,这其中还有洋人的掺和,当然,这一切都比不上上海爆发的超级大灾难,这场风波可直接撼动整座帝国大厦。
总之,这一地区的情况十分复杂,现实情况恐怕不是这些纸质资料能够反映的,好在叶开这次南下,并非无所准备,他带了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
“张啸光!”
“莫将在!”
应声之人即是被叶开赦免的秀才逃兵,张啸光,经过一年多的历练,原来的那份文人弱气已经消失了大半,到添了几分军人的凌厉之气,“大帅有什么事吩咐?”
他上前一步,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作为叶开的机要秘书,这样的反应速度是必须的。
“把汪先生请来”
“是”
张啸光轻轻关上了车门,不一会儿,车门再次被打开,他的身后多了一位年轻人,脚步沉重,每行一步,脚下发出“嘶嘶”的金属摩擦声,显然行动方面受到了特殊限制。
此人叶开并不陌生,就是前段时间风头大盛,以蓄谋刺杀载沣被冠以义士的革命党人,王兆铭,也就是汪精卫。
“给汪先生除去刑具”
王兆铭虽然手铐脚镣俱在,但身上衣着体面,并无伤痕,作为奕-劻夺权的间接帮手,他在狱中得到了的特殊优待,当然他之所以能出现在这里,源于他和奕-劻的一笔交易,禁卫军第二镇驻防大沽口的调令,让奕-劻心甘情愿的交出了他,并且自认为不亏。
“大帅,他可是逆党的刺客..”
“无妨,我听说在同盟会里,胡汉民是孙文的左膀,陈其美是孙文的右臂,而汪先生被认为是孙文的喉舌,擅长捉笔做刀,以精卫化名,最有文人武士的风范。”
某种程度上,这些话并不算奉承,但王兆铭却不打算接下,到目前为止,叶开还是他的“敌人”,松开刑拘后,王兆铭活动了活动手腕,出于礼貌,他还是说了一声谢谢。
“良公大名,精卫在狱中听说了,可惜可惜..”王兆铭连声叹气。
“哦?有什么可惜的?”叶开笑道。
“朝廷昏暗,污浊不堪,良公譬如莲花,中通外直,令我辈钦佩,不该与清廷之淤泥为伍,天长日久,恐被其染。”王兆铭不卑不亢的说道:“孙先生说过,唯革命才可救中国,良公若心怀天下,就应该投身革命,创立民国,为天下人谋福祉。”
“哈哈,好一个填海的精卫,不屈不挠,矢志不渝,时至今日,反教本督去投奔你的孙先生。”
叶开哈哈大笑,不气不恼,伸手示意他坐下。
王兆铭坐下,面前的桌子上多了一杯茶,他端起来,小嘬了一口。
“革命党人说革命能救中国,立宪派人说立宪能救中国,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据,算了算了,由它去吧,这个日后再说。”
叶开摆了摆手,王兆铭也不再说话,不过短短几句交谈,让他对朝廷官员的印象大为改观,看来外界的传言不假,这个良公,似乎比其他清廷高官开明得多,起码刚才说的话就比很多同等级的人随和很多。
“良公这次南下为什么要带上精卫?”捧着茶杯,王兆铭问道。
“送汪先生回家。”
“回家?”王兆铭皱眉
瞧着王兆铭的奇怪表情,叶开呵呵一笑,解释道:“我听说上海革命党人甚多,正巧这次本督要到上海去办差,汪先生可自行归去。”
“啪”的一声,水散满桌。
一听这话,王兆铭立马变了色,放下茶杯,盯着叶开,一声不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