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很是安静,因此就连侯在外间侍奉的丫鬟也都听见了这声吩咐,不禁深吸了一口气。鲜少见三小姐有这样子狠心的时候,想必是真的动了怒了的。
有站得近的、胆子大一些的丫鬟偷偷地抬了眼去看她的脸庞,珠帘摇动间,却见她面无表情,显露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来,两只晶亮的眸子只是盯着手中那卷书,仿佛方才那断手断脚的话并不是出自她之口。
香兰得了令掀帘子出来,就见几个微低着头却是翻了眼睛向内窥探的几人,那些个丫鬟也见了她,忙又战战兢兢的低了头,一个个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似得。这院子里的四个一等丫鬟之中,唯独香兰最不苟言笑,也最是可怕!
“都不用做事的吗?!”
冰冷的语气。几人一听,忙出门提了木桶,自然也是见了院子里那被五花大绑了的、正哎呦哎呦呻/吟着的贼人的,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多时,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听着人数应该有七八人之多,怜儿慌忙进来禀报,说是秦副将听闻院中有打斗声于是带了巡逻的士兵进来查看,紧接着便听见他与香兰的对话。
令士兵拿了人,秦副将这才来到门口,抱拳行礼,大声地请罪道:“末将来迟,让三小姐受惊,罪该万死!”
方才屋顶上打斗的场面,他虽离得远,却也是看的一清二楚的,两人均是出手不凡,但从结果来看,终归是香兰姑娘更胜上一筹。对于三小姐身怀武功之事,他自然是知道的。虽未见过她出手抗敌的样子,不知她究竟功力如何,却也偶尔撞见过几次她舞剑的,潇洒、决绝自然是不用说的。
他对夏侯爷是一片赤诚衷心,因此对于此事也是心照不宣的装作不知道罢了。
夏雪儿起了身,冬梅拿了毛领披风与她披上,她却并未出去,而是隔了门说道:“将军夜巡辛苦,这贼人现已捉住,接下来还要劳烦将军审问了!”
“三小姐言重了,此为末将身负之责,两日之后定给您确切的答复,末将告退!”
“将军慢走。”
听着那铿锵有力的脚步声退出了听雨轩,随着喊冤之声渐渐消失殆尽,夏雪儿这才打开了门出去,站在廊下,且看了庭院中三五个丫鬟正提了水桶拿了扫帚仔细清扫方才那贼人所卧之地,淡淡的血腥味随西风飘散。
“他能与你过这些招数,也不简单。”
香兰的武功有多强她是知道的,如若不然师尊也不会放心派她来护自己周全,虽然去年在孤山上以一敌百元气大伤,可到底底子好,经过谷中三师叔的细心调理,终归是好全了的。
香兰不可否认的点了点头,如实说道:“奴婢与他交手,起初颇有些吃力,随后才找到空缺,有幸一击制胜。”
“可有看出是何门路的武功?”既然是身怀武功之人,那十有八九是行走江湖之人,定师出有门。
香兰凝神细想一番之后却是摇头说道:“杂糅得很,不曾看出是何门何派!”
夏雪儿看香兰这一脸认真之样,也难得的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微皱了眉头,沉思起来。
能让香兰觉得吃力的人,且还只是这个年纪的,江湖之上依然是屈指可数了,那些也都是叫得出名号来的!今日这人,竟连香兰都未见过,且练功路数如此杂糅,竟看不出是出自何门派!
不自觉的便想起了去年生辰那晚所中之毒,与今日之事还颇有些相通之处!
是谁?按捺不住内心的欲望,正蠢蠢欲动!
经此一事,夏雪儿没了困意,干脆点了蜡烛,趴在床上随意的翻着一本旧书。
她已然不是刚来时的那个懵懂的少女,心智相较之前可谓是成熟了不少,遇事已然不会乱了方寸。师尊所期望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她是真的练成了,可这一遇到想不通的事情便难以入眠的毛病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善,当真是伤心劳神得很!
冬梅又添了一盏蜡烛,一边放于桌上,一边开口劝解道:“小姐少看一会儿吧,仔细伤了眼睛!”
她们随侍这么久了,也是知道她的习惯的,必定是在为今晚所发生的事情烦心呢!
“贼人已经交给了秦将军,而他也已经许了诺,说两日之后定会给小姐答复,小姐何苦再为此事费心劳神?您就安心的静候秦将军的消息吧!”
夏雪儿轻叹了一口气,她睡不下,这几丫鬟便也睡不了,真是苦了她们了。于是也就乖乖的听了劝告,将手中的书合上,递予了秋菊,这便拉了被子躺下。
“小姐且在等上一等,”翠竹端了一个小小的托盘,里头放了三个颜色不一的玉瓶,径直朝床榻走去,“今晚沐浴之后还未涂祛痕胶,趁着现在暂无睡意涂了吧!”
冬梅上前来轻轻地替她解了寝衣,她只穿了一件红肚兜,乖乖的翻转了身子扑在了床榻上。幸好屋里烧了地龙,又放置了炭盆,即便是外头寒风呼啸,可这屋里也是暖和如阳春三月似得,裸露了肌肤也不会觉得寒冷。
人如其名,夏雪儿的确是肤白胜雪。她下半身盖了水蓝色的锦缎绣花棉被,上半身裸露在外,屋中只点了几只蜡烛,昏黄的烛火下,整个背部仍旧是明晃晃的。如雪如玉般的躯体上,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印上了几道长长的疤痕,这便是早前在天牢中印上的,抹了小半年的祛痕胶,算的是淡了些,不仔细的看,的确是有些难以发现的。
翠竹净了手,挖了药膏在手心温热,这才用指头挑了一下下细心的敷在每一条疤痕之上,随后又轻柔的将它一一抹开,一下下按摩着,使其渗透进肌肤中去,真正发生祛痕的作用。
“张大夫的祛痕胶效果还是不错的,如今那些小的疤痕是一惊消退了的,只是这几处伤得厉害之处还有些痕迹,特别是贯穿了后背的这一条,怕是难以清除完全了,哎~”
不禁想起了起初小姐那满是伤口的后背,翠竹越说越难过,越说越心疼,最后也只能是浓重的叹了口气。
留了疤痕,这便如同是一块绝世好玉上出现了一点点瑕疵,怎能不可惜?不哀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