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洇鼓掌道,“好样的,李大人,多喝些酒算得了什么!这样,你只要肯再敬刺史大人,你有一杯、下官陪便你三杯。”
说罢,在李引吃惊的注视下,马洇眉头不皱一口气又是三杯。
李引道,“非是……非是下官不敬,但下官敬的是……是人,而不是酒!”
马洇嘟哝道,“李大人是说,崔夫人没来,你才喝不下去么?”高审行重重哼了一声,马洇才住嘴。
李引瞪目而视,怎么看对面喋喋不休的人影子,是在丹凤镇、他租屋隔壁的那个成心匿他银子的村妇。
他咬了牙道,“你、我怎么认不清你是哪个了!敢拿我所敬重且不敢忘怀的崔……崔……在酒桌子上调侃,不信我拿凳子砸死你么!!”
马洇大惊失色,连连摇着手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李大人息怒,大人的脚卑职都承受不住,何况凳子。”
李引犹自对着马大人坐的那个方向怒目而视,眼睛里流露出掺杂了酒气与仇恨的火焰,瞬间不再迷离。
他的脑海里组织着要怒斥对方的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可杀之处,眼前两人与剑南道屈死在自己手下的十七名军士不同……一只竹篮子讹五个大钱尚且能忍,那毕竟有个凭据!但因一点小利、一块银子便忘了根本、睁着眼把瞎话说得信誓旦旦,那怪不得我了!!
但他痛恨此时言语的迟钝,只是重重一拳擂在桌面上,面前的空杯子颠起半寸高。
马洇一下子语吃,仿佛再看到早晨李引怒踢自己前的样子。他想起那时引起对方暴怒的,恰好也是提到了崔夫人。
高审行也看到李引眼中令人惧怕的光芒,他一刹那间感到有些吃惊。马洇拿着夫人崔氏说话挤兑李引,他也只是哼了一声以示戒止,想不到李引已经暴怒至此。
席上之人一时尴尬无语,刺史无话、马洇眨着眼一脸委屈。
有一会儿张佶才道,“李大人,只怪马大人催饮过急了,但此时李大人正该再浅饮几杯,你的量也慢慢上来了!”
李引听了,伸手去扶自己的杯子,张佶连忙亲自为他满上,他立刻将酒端起,放到眼前死死地盯着看,咬了牙道,“想我李……李……万马丛中,箭无虚发,岂会盯不稳区区一杯小酒!”
恰在此时,雅间的门被人不经通报,一把推开了。
有位伙计只露了下脸便隐在门后,再有个女子小巧玲珑的身子从半开的门外挤进来,三人一看,正是七夫人丽容。
连高审行都是一愣,随后,丫环、苏殷、刺史夫人崔氏依次进来。
傍晚,婆媳三人外加丫环,把一小坛酒端上来边吃边喝。喝过酒后,崔夫人竟然又说去澎水县。
丽容觉着,今天不论是崔夫人还是苏姐姐都不大正常,再说天都这么晚了,难道她们去了要住在澎水县?
没等丽容问出口,崔夫人即道,“我是担心李引让他们灌酒!”
丽容道,“原来是这事呀,母亲你都跑了一天,派个人去不行了,或者我与苏姐姐跑一趟也是可以的。”
崔氏道,“你们哪知道我的担心,李大人三杯即倒!虽然今天我们把他们的冲突化解开了,但男人好胜,又好面子,在有些事情上心眼小如针尖儿!”
夫人猜测着说,“我们离开时马洇分明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他与张佶两个是在一县的,两个人有的是理由拉李大人去灌酒,”
丫环急道,“夫人,那我们快去,三杯酒啊,一眨眼下肚了!”
崔氏不等丫环说完已起身,只有她知道李引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他内心的纠结。更要命的是,李引是个多条人命在身的人。万一酒后吐露个只言片语,那么他这辈子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一位刺史夫人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大紧到这个份上,照平常人来看已经有些不大正常,顶多像丽容所说,派个内卫赶过去也够意思了。
但崔氏此时已然顾不得这么多,匆匆起身往外走。
苏殷和丽容没有不跟着的道理,四人重又出来坐车,只带了十名护卫,再不顾天黑地往澎水县赶来。
她们先到工地打听,有民役说李大人随着马津丞、刺史大人去喝酒了。她们匆匆赶到,让伙计引着找过来。
此时李引正自已举着酒杯要喝,崔夫人上去一把夺下了他手中的酒杯放回桌上。
苏殷和丽容向着座上的高审行行礼,而夫人则满脸的怒气,有伙计搬进来三张凳子,崔夫人先靠着李引坐下,她看了一眼李引、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丽容和苏殷也坐下来。而丫环则站在李引身后,提防他倒下。
李引此时有些清醒,捏了杯子对崔氏说,“夫……夫人,小人要是敬你三大杯,马大人说、陪一杯……”
崔夫人扭头看看他举着的杯子,再飞快地顺了杯子方向端详了李引的脸色,暗自庆幸来得及时。于是一笑,一伸手飞快拿下李引手中的杯子,将残酒一饮而尽。
丽容马上起身再给倒上酒。夫人表示满意,举杯对刺史、县令、津丞三个男人道,“量有大小,多则伤身,老爷与两位大人,对我恩公打的什么主意!”
刺史笑道,夫人哪里话!有我在不如**人在,怎么敢让他多喝,只是适才无意中说起了丫环,他便不能自控了!
夫人嗔道,“老爷!你岂不知李大人是个中规中矩的,他一直担心年纪大了丫环太多,应与不应总在两难之间!我搓合他们的心意才耽误至今,你偏偏在酒桌上说起,他哪有个不多!”
又对马洇道,“李大人有重任在身,不能多饮,但小妇人知恩图报,又无什么大事,愿陪马大人、张大人喝上几杯……我依马大人所议,我敬恩公三杯,你们只须陪上一杯。”
高审行清楚夫人酒量,也为撇清,便拍板道,“哼!张大人、马大人,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躲过,伙计,再上酒来!”
有伙计一溜小跑提两坛酒上来,先拍开一坛。崔夫人在人们的注视下,一连三杯下肚,面不改色,“两位大人,请。”
马洇和张佶乐得奉陪一杯,哪知夫人那边另三杯又下去了。连丽容和苏殷都有些吃惊,丽容道,“母亲,我们出府前已喝了一小坛酒了,若再喝,我可替母亲敬恩公三杯。”苏殷也这么说。
但崔夫人道,“女儿们,敬恩公的事,靠不得别人,”
县令张大人听了,心说刺史夫人喝三杯自己才一杯,哪里会有差池!张佶客气着,说这酒有些不公平,是下官占了便宜。但说归说、再陪了满满的一杯。
而马洇方才向刺史大人表忠心已然喝过不少,此时也与县令一般想法。再说他在这些女子面前也不能抛开脸面不顾,于是又把一杯酒喝下去,但口齿渐渐地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