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那些战俘们到了唐境之后,纥干承基和他的弟弟纥干承干以为是大唐子民了。因为一直没有来自高丽的什么命令下达给他们。他们想,也许高丽王早忘记他们兄弟了,或者像他们一样被遣送过来的人还有很多。
每个人都派发给了抚恤银两、让他们安家置业。但随后不久他们兄弟便再一次应征入伍了,大唐初创,需要打仗的地方太多了。
他们在泾州守将罗艺的手下只是个普通的小兵。从洛阳繁华之地到长安西北二百多里远的泾州当兵,这件事情让纥干承基不痛快了好长日子。如果不是由于一件极为特殊的事件,也许纥干承基这么默默无闻下去了。
武德九年阴历八月末,贞观皇帝取得帝位不久,隋朝残存的最后一个叛乱者梁师都,劝说突厥人入侵长安。他是在利用玄武门之变中皇帝的支持者、建成元吉的支持者之间的不和。
突厥人纠集了十万大军,取道泾州直扑长安,泾州的守将罗艺与被杀的太子李建成关系很好。如果没有玄武门事件、李建成能够顺利上位的话,那么罗艺的仕途一定是前景光明。
但是自这件事情之后一切都不同了,谁会相信一个政敌的朋友?
这次入侵事件的进展快到了迅雷不及掩耳,当皇帝得到军情的时候,突厥人已经抵达渭河边——离着长安只有不足一百里了。这几乎是撵着送信人脚后跟儿的进攻速度。
因为罗艺只是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便放突厥人过来了。
送信的人,是从泾州逃跑出来的纥干承基兄弟俩,突厥人的入侵是他们脱离军队的最佳时机,如果他们趁乱跑掉了、也不大会有人细究,多半会报“阵亡”。
他们本来不是送信的,只是他们被皇帝的卫队给扣留了。兄弟两个过了渭河后慌乱的举止引起了卫队的注意,皇帝此时正携了长孙皇后在这里进行即位后的第一次郊游。
一看再也跑不掉了,纥干承基便对皇帝的卫队说,他们是从泾州前线赶来送信的。话未说完,渭河对岸烟尘滚滚,出现了突厥人的先头部队。
纥干承基兄弟随即被编入了皇帝卫队,面对铺天盖地的突厥人马,皇帝的卫队显得太少了。帝都长安号称关中沃野,其实土地促狭,不足以大量置兵,事发时离长安最近的军队也是在潼关,而突厥人都快迈过门槛了!
能够挡挡突厥人的除了渭河,是不足一万军队,这是皇帝做了皇帝之后第一次不得已而进行的亲征。时任左卫将军的侯君集率人在渭河南岸布置防御,大张旗帜以作疑兵,突厥人出现了短暂的迟疑不前。
这次危险最后以皇帝只带少数护从、亲去渭河便桥与突厥可汗谈判、最后突厥退兵结束,其间双方都谈了什么条件,纥干承基兄弟是不会知道的。但是从这一年起,他们到了侯君集的手下。
因为报信之功,他们兄弟两个竟然成为了这次事件之中、泾州罗艺集团中得到封赏最大的两个人,而且是从泾州逃出来的——纥干承基和纥干承干分别做了左卫将军侯君集手下的伙长——各领十人。
已经不错了,伙长也是官!
他们再也不想脱离军队了,即便十四年纥干承基随着侯君集远征高昌,他都没有做出过逃跑的打算。那时,他已经是侯将军的卫队长,武德五年他十**岁,而现在已经人过中年了。
从高昌回师后,洛阳宫需要一批卫士,身为皇帝的亲信之将,侯君集把自己的护卫队长推荐出去,“贞观十五年,我到了洛阳宫”。
高峻:这时,你的高丽主子恐怕要给你来信了吧?
纥干承基:我只在洛阳宫过了一年多舒心的日子,十六年时他们便派人找到了我,因为他们听闻大唐皇帝陛下有了讨伐高丽的打算。他们要我想方设法在长安、或是不论什么地方弄出大些的动静,好打乱长安的部署。如果我不照做,我知道辛苦打拼来的身份地位,只凭高丽方面的一纸靠密信便不复存在了……
高峻:你当时是怎么打算的呢?如果到了大唐近二十年后,你还能为你的母国做事,也算是个汉子了。只是你考虑的是到手的地位,我猜,如果你此时仍是个普通村民的话,大概不会冒险做这事吧?
纥干承基:是……是的,我不会做。他们也不会找上我。从贞观十五年时皇帝在朝堂之上公开说:高丽在汉武帝时曾是中国的一部分,如果唐朝从陆、海两方进攻,高丽可能再度被征服。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连我们这些卫士们都在议论。这件事在高丽来说已经迫在眉睫,长安多次派职方郎中侦察高丽的防御工事,收集情报,测绘边境地图……
能够绊住长安脚步的大事能有多少,纥干承基接到高丽密信后,踌躇了好一段日子也没想出什么大事,期间他接连两次接到了高丽威胁的密信,再不行动将他揭发出来。
此时,齐王李佑的舅舅、尚乘局的一个小官儿——燕弘智找到了他,这是纥干承基众多下层朋友中的一位。燕弘智拉他加入到李佑争夺太子的阵营里来。争夺太子,这不是大事吗?
“而太子李承乾的卫士贺兰楚石也是我那些朋友中的一位,他知道我以前是侯君集的护卫队长,而他则是侯君集的女婿。他也来拉我加入到李承乾的手下,贺兰楚石对我说,‘你若来了,我们便能借重了侯将军的力量!’”
“你在撒谎!不怕我砍了你吗?侯君集哪里来的女儿!”
纥干承基:我没撒谎,没撒谎!我又没说他有亲女儿,干女儿不行吗?我知道贺兰楚石是恨侯君集的,他根本没怀好意。因为有一次我和贺兰楚石两人喝酒,他喝多了,说侯君集不是人,玩干女儿……
樊莺和思晴不约而同去看高峻,他听了纥干承基的话并没有跳起来。只是沉默了好半晌,这让纥干承基有些惶恐,急于再说些什么做注解,“其实……我也恨侯君集,”
“我正想问你呢,侯君集提拔你做到护卫队长,又推荐你去洛阳宫做卫士,我原以为你总不会害他......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