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很清楚,就是当年刚入门时恍惚听师父提过一句。师父走后我有次想起来,问师兄,他却没听过,不清楚。”
语焉不详,宋佚也不纠结,还有不到一个月便是月泉宗的祖师祭典,由于这个活动的传承历史和重大意义,天玑长老一党兴许会在活动上搞事儿,甚至可能……
宋佚脑子里跳出“逼宫”两个字。
对天玑长老而言,现在月泉宗的形势可谓一片大好,上上下下就找不出能撼动他地位的人。
莫清宁差着辈分,而且名义上就一弟子,面对几大长老联盟,能翻出什么水花?
除非掌门本人非常支持他。不过掌门嘛……
宋佚想了想,还是摇头。
掌门他没见识过,综合各路情况看,月泉宗掌门的存在感似乎不太明显。这几年,天玑长老一步步坐大,也没见他出台什么有效的打压政策,难不成……他只能再做一个月掌门,然后就乖乖交权下课?
一把手混成这样,也是惨。
宋佚随之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天玑长老上了位,他针对师父的那个阴谋是不是就要变成阳谋呢?自己这条浮在浅水湾的鱼,到底是被他钓起来宰掉,还是有机会潜入深水逃脱呢?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宋佚却警惕起来,此前觉得祖师祭典与自己无关,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个躲不过去的坎儿。
停下思索,看看外头的天色,宋佚动了出去走走的心思。
之前几天都在下雨,今日终于放了晴,碧空如洗,日光明艳,宋佚在屋里憋得快发霉,这会儿见窗外青山凝翠,繁花盛开,心思顿时活络起来,再呆不住了。
走出院门,他深吸口温润的空气,胸臆间疼痛已退,只留神清气爽的滋味。记得刚穿越时,山间还是一派残冬景象,积雪未化,寒风凛凛,如今已见春和明景,万物苏生。
顺山道而行,宋佚漫无目的地闲逛,间或遇着几位同修弟子,彼此头致意。此前他晋升的消息已按规矩昭告上下两院,大家都知道有个下院弟子越级提升,还得了掌门的亲笔签字作嘉奖,也算当了一回名人,在弟子中有几分名气。
“哟,师兄这是要去哪里?”
远远地,几名少女翩跹而来,个个都穿着明艳的春装,姹紫嫣红,好似一片跃动的花海。
“随意走走,你们呢?”
“我们才帮师父们收了东西,正要去交功课呢。”
“师兄,你……”一名蓝衣少女上前两步,好奇地上下打量宋佚:“你跟清宁师兄切磋过?”
嗯?宋佚一愣,怎么这事也传开了?
“不上切磋,向师兄讨教了两招。”
“原来是真的呀……”
姑娘们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一名红衣少女叹道:“前两天听,清宁师兄跟一位下院的师兄切磋,两人竟不分胜负呢。我们都觉着不信,怎么可能有下院弟子跟清宁师兄不分胜负呢?啊,对了,有一位:白云筝白师兄。可要是他的话,就没任何值得惊讶的地方了。”
“白师兄现今不在门内,跟清宁师兄切磋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他。”一名黄衣少女挤上前来,急急道:“所以大家都好奇得紧,到底是谁呢?想来想去……”
到这儿,她微微一笑,目光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稳稳停在宋佚身上,其他几人的目光也随之扫过来,配合她们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宋佚心里一寒,忽然想到自己穿越前的某位亲戚,真的一模一样。
这位亲戚是审计师事务所的业务高手,目光如炬,心细如发,从不漏过半儿蛛丝马迹,当她面对搞动作,自以为将猫腻藏得很好的被审计单位时,脸上就是这样的表情。
什么切磋?
谁在给自己传谣?
宋佚隐隐有股不详的预感。
“大家都想不出来,于是干脆直接去问清宁师兄了!”
穿紫色短裙的丫头“蹭”一下跳到宋佚身边,故作老成:“清宁师兄,这个人啊,可是白师兄的师弟呢,名师出高徒,杜师父教出来的徒弟,能差吗?别看人家之前五年都没有晋级,那叫韬光养晦,视浮名为粪土,不计较一时的得失。而今可是到了一飞冲天的时候,兴许再过不久,宋师弟就比我还厉害了,首席弟子的称号迟早要拱手让给他。”
妹,你很有模仿秀的天赋嘛……
宋佚斜眼看这喋喋不休的丫头,如坐针毡,给她夸得身上阵阵酥麻。
她模仿莫清宁的口吻,讲得惟妙惟肖,宋佚眼前已不自觉地浮现出莫清宁的脸,一副诚恳温雅的表情,满嘴却净瞎话,三言两语间已挖了个坑,就等着自己往里边跳呢。
……莫清宁,你真不放过我啊,这一步步架着我往火坑里走,什么切磋,百分百也是他放出去的。
自己对月泉宗的勾心斗角一儿兴趣没有,丫偏偏把我往漩涡中心里推,祖师祭典眼看着要举行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让自己异军突起,树一个靶子在这里,不是典型的要拿自己做饵吗?
现在的情况下,宋佚越引人注目,风仪庭就越可能按讷不住,悬而未决的攻击就可能来得越猛烈。
“师兄,师兄,你真这么厉害?”
没有,真没有!
宋佚连连摇头,赶紧为自己澄清:“没有什么不分胜负,是我输了,真的,清宁师兄比我厉害得多,他一招就……”
“清宁师兄可是有宝物的!”话没完,已被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清宁师兄那个金环可厉害了,宋师兄,你被它打到没有?”
“打……”
岂止打到,骨头都给丫打断了……宋佚胸口恍惚又疼了起来。
“哎呀你真讨厌,提这个干什么,没儿眼力劲。”紫色短裙的丫头是个人精,一听这话,赶紧推了她一把,皱眉道:“当着宋师兄面呢,怎么能提人家被打的事呢?清宁师兄都了,是不分胜负,不分胜负好吗?宋师兄谦虚,我们都知道。”
“啊,对不起,宋师兄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这丫头俏脸一红,赶紧道歉。
“没有,没有,一都不生气。”
想着莫清宁那一肚子坏水,宋佚就气不打一处来,脸上不知不觉也黑了,女孩儿们却当他是不喜欢提到被金环打的事,赶紧转移话题,净捡他的“丰功伟绩”来,弄得宋佚越发尴尬,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很好,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哎,师兄。”最先发声的蓝衣少女凑过来,朝他挤眉弄眼的一笑,问:“明天你就要去赏金庭接功课了?”
“……你们连这个也知道?”宋佚翻个白眼:“莫清宁的?”
怎么,莫清宁难道怕自己反悔,不去接功课,于是抢先把风声给自己放出去,让舆论先燥起来,明天自己若不去赏金庭,保准有一帮人来拖自己去。
“是啊,其实对你们切磋这件事,我们本来还有怀疑,可清宁师兄你厉害得很,潜力无穷,明天就会生龙活虎的去赏金庭了,我们要有什么不信的,到时候就能看见你。”
她嘻嘻一笑:“要我呀,咱们运气还真不错,不用等明天就见到了。”
女孩子们都笑起来,唯有红衣少女站在人从最外圈,撇开头,悄悄叹了一口气。宋佚注意到她与众不同的表现,微有些疑惑。
这时,宋佚脑中的声音悄悄道:“那红衣姑娘似乎是风仪庭的人,我曾见她和风仪庭的副庭主在一块儿。”
什么?宋佚一愣,风仪庭副庭主?那就是姬玉枢的左右手了。
宋佚朝她笑道:“这位师妹,叹什么气呀?”
“啊?”红衣女孩一惊,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大约没想到自己私下的动作已给宋佚看见了,支吾几声,道:“明天……明天也是风仪庭去赏金庭查验的日子,他们会巡视庭内人等的工作,弟子们的名册和积分状况也会拿来抽查,若有人在上面做手脚,可是会受罚的。”
“这样啊。”宋佚一笑:“反正我只是去接功课,绝不妨碍各位同修做事,无妨。”
听他这样,众位姑娘都头称是,这时山坡上转过一人,朝这帮女孩儿们远远地招手,她们便告辞离去。唯有这位红衣少女落在最后,一步三回头地瞅着宋佚,宋佚也不急着走,站在原地看她纠结的模样。
最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又跑回他身边来,声了几句话。
“宋师兄,明天……我哥哥也会去赏金庭,你,你当心一。”
“你哥哥?”宋佚心头雪亮,她哥哥一定就是风仪庭的副庭主,面上依旧装傻:“你哥哥是哪位?”
“薛喻,我哥哥是风仪庭的副庭主薛喻,我叫薛曦。”红衣少女声音压得极低,话得飞快:“宋师兄不认得我,但我已听哥哥提过你好几次,明天本不该哥哥带队去赏金庭,但他听闻了你要去接功课的事,专门换成自己带队……或许,他是冲着你去的。”
“冲着我?”宋佚微微一笑,佯作不知:“我与令兄无冤无仇,连他的名字也是从你这里才听的,能有什么冲着我来的事情呀?不用多虑,快过去吧,她们叫你了。”
“曦——”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呼喊,紫色短裙的少女朝两人挥手:“曦快过来,师父叫我们了。”
“哎,马上来——”
应付一声,薛曦又转头盯着宋佚,深色焦虑,用力一跺脚:“宋师兄,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呀!哥哥私下同我的那些话,我不敢告诉你,有些事也不是他能左右的,毕竟他只是个副庭主,上面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