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言语
听见这样的一个回答，夏初薇忍不住微微的一愣，她看着眼前的贺白，伸出手来，忍不住便抓住贺白的手，犹豫了一下，道：“你要……杀……”
贺白道：“所有人，只要该付出代价的，我必让他偿之以鲜血。”
夏初薇抬起头来，看着这一刻贺白眼底流露出来的狠辣与决然意味，忍不住微微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在男人的眼底看到了一股复仇者才有的、彻骨的疯狂意味。
夏初薇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为了贺鸢？”
贺白沉默了。
夏初薇于是道：“我想如果贺鸢还活着，她不会希望看到你是这样的样子。”
贺白摇摇头，挤出一线的笑容道：“贺鸢……那丫头片子，什么也不懂的。”
夏初薇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道：“我也不希望你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贺白沉默了片刻，忽然笑道：“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夏初薇看着这一刻贺白忽然露出来的笑容，却有一种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是笑的，但眼底却根本没有哪怕半分的笑意。
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无论你显得怎么样的漫不经意，处事看起来怎么样的大大咧咧，但我清楚，一直以来，你都是一个心里有数的人，或者说，你是一个一直都清楚自己在干什么的人。”
贺白有点儿意外，意外在女人的口中听到这样的一番话。
他想了想，问道：“那现在呢，你觉得，现在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夏初薇紧紧的凝视着贺白的眼睛，道：“危险和……孤独——我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贺白笑着摇摇头。
夏初薇却再想着贺白的方向靠了靠，仿佛贴近这个男人，便能更接近对方的心，也更劝说的动对方一般，他说：“这不是我印象之中的贺白，不是我应该认识的那个贺白，这样的感觉不适合你，贺白，如果你以前的感觉是一个邻家的大男孩一样，但现在，你就像是一匹在苍莽原野之中的独狼，危险让人感到……悲伤。”
贺白忍不住伸出手来，刮了一下这个女人的鼻子，道：“我怎么没有发现你还有点儿文学天赋？”
不一样……感觉真的不一样……
夏初薇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对方现在露出几分玩笑的神色，但深层的那种感觉却是根本也没有变得，就像是她自己形容的那样，贺白是一匹独狼，或许在用这种看似玩笑的神情试图掩盖这种感觉，但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而夏初薇有一种感觉，如果贺白就一直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或许就会这样失去这个人，在某一刻，就像是失去贺鸢那样突兀与突然。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贺白——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劝说的，可你还要自己的家人，贺鸢虽然走了，但你还有你的父母，还有真正关心你的人……还有我。”
听着这样的一段话，贺白的脸色忍不住微微的僵硬了一下，就像是一个带着面具的小丑，在某一刻，那一张笑脸的面具骤然歪了一下，便由此显得不自然起来。
夏初薇看着贺白，他或许真的不是那么会劝说别人，也不怎么懂如何去劝说别人，但此时此刻，她，这个女人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
或许在今天，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吧——她或许是喜欢上了这个仿佛与她隔着一整个世界的少年。
然而好在，她还有机会，还有机会来劝说这个人，以来避免对方踏上一条永远也回不了头的路。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我给伯父伯母打过电话了。”
贺白忍不住又是微微的一愣，他抿了抿自己的嘴唇，明知道对方很快便会说出答案来，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张嘴迫不及待的问出来，就像是在那一日一样，无论他飞的多快，多么的漫无目的，都会从自己家乡上经过，都能认出那里并停顿那么哪怕短短的一瞬间。
他……终究还是不可能放下的。
他不是光脚的，从来便不是。
夏初薇道：“他们很好，也真的很担心你，希望你能够回去……希望你……”
贺白道：“他们……我……通缉……”
贺白的这样一句话说的含含糊糊，都有点儿语无伦次的感觉了，但夏初薇却明白了贺白的意思和这一刻男人心中微微的惶然。
于是，少女道：“放心，他们都相信你不会做那样的事情，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够放心，我知道现在的你或许真的不方便回去，我向你保证，我会替你照顾好他们，直到有朝一日，你能光明正大的重新回到你自己的家。”
贺白忍不住道：“谢谢你，夏初薇。”
夏初薇便微微的笑了笑：“不用谢我，贺白，我不知道你在克拉斯诺亚尔克达亚到底所做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我清楚那肯定是正义的，或许是可以拯救世界的，我也记得，在东京，是你拯救了所有的人，没有人能忘记这样的事情，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超级英雄的话，我想，你，贺白，一定就是那个真正的、当之无愧的超级英雄。
“伯父伯母可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甚至只以为你是在克拉斯诺亚尔克达亚科研考察的过程中被卷入了一场本不属于你的风波之中，但我相信，你在他们的眼中，也应该是这样的一个，超级英雄。
“我相信，抱着同样的想法的人还有很多，或许在阴暗面的世界之中，你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的暴徒与坏人，但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的，从没有真正的正义，也没有真正的邪恶，任何事情都是具有两面性的，从我们自己的立场出发可能是正义的事情，在别人的立场出发就可能是不可饶恕的罪恶与灾难。
“我们只需要确认，我们在做的，和我们将要做的，是我们问心无愧的就足够了，贺白，我从未觉得你做错了什么，无论是星野纯夏的死，还是贺鸢……你都没有做错什么，你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你是初衷是要守护的，是为了生命的，无论结果如何，只要你是尽了最大的努力的，便不会是失败的。”
贺白怔怔的看着这一刻的少女。
夏初薇的眼底仿佛有明亮的光，她看着贺白，缓缓的陈述着自己的想法。
“贺白，我希望，真的希望，你能像是之前那个我认识的那个贺白一样，真正的振作起来，我知道，或许你现在的状态会更利于你去杀人、去报复，但，所有人，所有关心着你，挂怀着你的人，却只怕都不希望看见那样的一个你，我，我们，希望你能够站出来，在这个根本不应该属于你的立罪之战中为自己说话，让全世界清楚，你不是那个杀人的狂徒与疯子，你是贺白，在东京，你拯救了几千万人，在俄罗斯，你阻止了一场浩劫的爆发，你为此甚至失去了许多许多你曾经非常重要，在你的生活中甚至是不可或缺的人或事——这样的审判与罪名对你并不公平。
“哪怕是将驱魔人与能力者的世界公诸于众，你也要做到，你也要重新站到阳光之下。
“我想，那才是我，才是所有关系你，期待着你的人，想要看见的，而不是看着你——贺白——顶着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在一场场不为人所知的杀戮之中死去。
“那不是应该属于你的结果。”
夏初薇的话，到此，终于算是说完了，女人的眼底有光在闪烁，在这个房间里，她看着眼前的贺白，像是一位妻子在看一个久别重逢却便即将又踏上另一场征程的丈夫，有期待，也有不舍。
一时之间，贺白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或者，面对这样的一番话，他本来就是无话可说的吧？
他沉默着，沉默着。
贺白沉默下去，这个房间便也沉默下来，一时之间，只有电视机的声音，仍在此间，缓缓的回荡着。
一切，都缓慢与安静下来。
直到某一刻，贺白听见在这栋建筑的外面，响起一道喇叭的喊话声。
“贺白，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是蒋渊，如果你还记得我的话——我没有敌意，我只想和你谈谈。可以么，以一个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的身份。”
贺白与夏初薇忍不住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看向窗外的方向。
夏初薇更是吃惊，她听着声音与那个名字，忍不住道：“蒋渊？！那不是……”
贺白回过头来，伸出手刮了刮少女的鼻子，道：“没错，那正是你那个追求者的老爹。”
夏初薇的脸上忍不住微微的一红：“什么嘛，什么追求者，我可没看上他哟。”
贺白站起身来，呼出一口气：“我知道，毕竟，有我这样的一个帅哥在这里，你，又怎么可能看上别人呢？”
夏初薇看着此刻的贺白，忍不住，愣住了。
而贺白已然转过身，走向门口，在少女的注视中拉开门，迈步。
“你……打算怎么做？”
这是夏初薇略显犹豫的问话声。
贺白的脚步便顿了顿，然而才缓缓道：“我会要一场公证的审判。”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夏初薇看着男人的背影，忍不住捂住嘴，眼底，终于是垂下泪来。
但想必这一刻，她还是高兴的吧——她终于劝动了这个人。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