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三月,元灵均与兰王渠奕回到临安已是初春。
朝中有两件大事需处理,一是沛王请求赐返太子天化,二是阳翟公主与其优僮胡寄谋杀了靖候及全部子嗣,在废帝旧臣掩护下南逃,国中为之震惊,太上皇更是雷霆震怒,已下达追捕诏令。
“古怪,她为何一定向陇西方向逃,而不是向北,当年鸿嘉政变也是如此。”元灵均十分不解,按理说阳翟完全可向贵霜王朝求助。
陈莒摇摇头,也感到很奇怪。
“要臣说,阳翟公主可能比较喜欢行险路。”陆遥雪调侃道。
捧腮听了事情经过的天化看他一眼,说道:“少府卿说的也并无道理,但不能说是喜欢吧,毕竟逃命要紧。依臣看来,在陇西恐有公主能借助的势力,否则也不会舍近求远,不求贵霜庇护,反而选择最危险的一条路。”说完看向一旁镇定自若的渠奕。他有太傅传授学识,但大多时候还是渠奕亲自教导。
渠奕看向他的目光不乏欣慰。
这几年天化个子窜得快,眨眼间已经长成小小少年,举手投足清贵优雅,有几分渠奕的影子,倒比年龄相差无几的应星老成些,想当初把他培养成储君的确是明智之举,若真的赐还沛国元灵均是万分不舍的。
元灵均摸了摸裙腰,嘴唇翘起笑了一下,不自觉地抚上耳边一缕的短发,“太子言之有理,这件事必须同蜀王通信,诸卿也务必留意阳翟的踪迹。”
“是。”大臣应诺,各自禀完事务退出。
元灵均把天化拉到身旁坐下,迟疑了好一阵才说道:“天化,你阿母向我请求将你赐还母国。”
闻言,天化黝黑的眸子动了下,垂向地面,“儿当初被立为太子是权宜之计,早知会有这天的,母亲无需为难。就算孩儿回去沛国,母亲也还是母亲,天化也还是母亲的儿子。”
元灵均眼眶泛酸,摸着他的总角,胸口都疼了起来,准备一肚子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你在母亲身边有六年了……”
天化撩袖思哲眼睛,仍然有泪水从眼角淌出来,“天化永不会忘记母亲。”
“大兄,大兄。”
大殿外一阵趵趵踏地声,不过眨眼功夫帘子底下窜进来一个圆乎乎的女童,蹬着一双腿重重扑在天化膝上,“大兄,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谁敢欺负你小猿帮你欺负回去。”小丫头双手抱住天化的脖子,在胸前衣襟处使劲地蹭来蹭去,见天化脸上一片湿润,眼睛顿时瞪得圆圆的。
天化破涕为笑,“小猿,大兄要回去了。”
“回去?”小猿还不明白离别的意义,但她很是聪慧,一下子就想到了,“是不是像母亲和君父那样,很久都看不见吗?”元灵均和渠奕东征前,她曾哭闹不休,在尝试过分离的滋味后,心里对此十分抵触。
见天化不说话,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地扑腾起来,“小猿不要大兄走,大兄回去小猿会哭的……”
“天珺!”元灵均用力一拍身边的凭几,小媛吓住,楞楞地看着她,转而又放声哭出来,“母亲好凶。”
“小猿,不许胡闹啊,过来,到君父这来。”
渠奕伸出手,小猿听话地爬过去朝他怀里钻,渠奕将她抱起放在膝上,手指细细地抚去脸上的泪痕。小丫头眼眶里两泡水总算止住,不过看向元灵均的目光仍是充满一丝畏惧。
“你不能一直这样惯着她。”
夜里更衣入寝,元灵均提及此事十分不满。
如果天化被遣回沛国,储君之位当在应星和天珺之间产生,而应星性子肖似他父亲樊欣,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又只好武力,当然不适合居于春宫之位,天珺虽然聪慧,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却被渠奕宠出骄横的毛病。
“天化的事你心里可是有答复了?”渠奕眨眨眼睛,露出迷醉的微笑,意图明显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再等等看,不先把阳翟带回来我心里不舒坦,也不放心。”元灵均蹙起眉头,“父亲对这件事很重视,听他的意思是有意留阳翟一命,不过,不杀阳翟不平诸侯之怒,父亲应该是心里有数,我并不打算放过她。”当初就警告过她,让她务必安分守己,好好做一国诸侯夫人,既然她不顾一切挑战自己,就该清楚后果。
第二日,蜀国传来书信,来自陇西锦官公主的亲笔书信解了众人疑惑。
公主在信中称,蜀国大将企图私借蜀兵于一名女子,蜀王有所察觉后,将涉案的两人拘捕,发现女子的身份是晋国皇室阳翟公主,且和这名大将是祖孙关系,大将之女曾为元祐帝嫔妃,受封陶婕妤。
陶婕妤当年失踪的真相终于被呈现在世人面前,她十六岁离家出走流入晋国境内,无意中成为官宦陶家养女,后入宫侍帝,生下阳翟公主后逃离皇宫,太上皇也曾寻探过她的去向,却不知陶婕妤在回到蜀国母家仅仅一年便病故了。
阳翟舍弃贵霜王朝投靠外祖父也就毫无疑问了。
元灵均和蜀王通信,请蜀王将阳翟交予晋国处置,蜀王表示,如果晋王愿意亲往蜀晋边境与其友好会面,定将公主交出。
“我决意去蜀晋边境。”元灵均当下就做出决定。
渠奕对蜀王有了解,蜀王光明磊落,不是趁人之危阴险卑鄙的小人,但他担心,以元灵均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宜长途奔波,由此执意不同意。
“车马慢行应是无事,公子若实在不放心,待朝中事务稳定些便来接我。”她见渠奕仍有犹豫,不免和他撒起娇来,“答应嘛,你不让我去,我可不开心了,如今拖着这副身子也不知还有几年活头了,公子就真的忍心吗?”
“胡说,谁跟你讲的这些。我和你是定下百年之约的,天长地久,相约白头,谁也不许失约。”渠奕疾言厉色。
“我不会失约。”元灵均伏在他膝上,仰着头抚摸他轮廓愈发坚毅的下颌,“母亲去云州,父亲想必是为了母亲,原本回京的计划一再搁置,无法按时回京,临安就靠公子了。”
渠奕拿她没办法,长长叹了一声,“明玉,要早去早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