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是见皇帝,应星挣了挣手,“阿父要我在这里等他,不能乱跑的。”
天化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那就没问题了,樊郎既然带你来,定是准备去见母亲。”
应星到底没能甩开,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力气没他大,但挣脱不开也是事实,不禁来了气,对着天化晃动的后脑勺龇牙咧嘴。
天化转头便瞧见他略滑稽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弟弟,你像只可爱的小老虎。”
他是在生气好嘛,会不会察言观色。应星气呼呼的鼓着脸瞪他,天化轻轻掐了一把,笑得更欢了,应星挣不开天化的手,气得不行,还一直是以被拖着向前走的姿势。
到了门口,天化终于松了手,把应星推到前面的帷幕停下,“弟弟乖乖的,母亲生病了,不要惹她生气好嘛?”
应星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微微点了下头。
内殿已经聚集了不少太医,三两成群,压着声音说话,期间有几个太医结伴出来,一壁向外走一壁交头接耳地讨论着药方。天化和应星站在帷幕外,大气都不敢出,鼓圆了眼睛瞅里面的动静,一直到兰王被人簇拥着过来。
天化担忧不已:“君父,母亲她……”
渠奕揉乱了天化的额发,瞥眼看见他身后的小孩后,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情,张口欲言到底没能说出口。
方才他已见过了樊欣,樊欣表明会让应星心甘情愿回到紫台,这次,他应该不会再摇摆不定了。
太医们见兰王来了,揖袖让到一旁,渠奕在屏风外驻足,细听太医禀明情况,回头见几位太医神情异样沉重,眉头也慢慢锁紧了。
天化把这一幕看得很仔细,不禁大口吞咽起口水。
许久太医退出,殿内内顿时敞亮开,天宝笑容满面地出来,对他拱袖道:“是喜事呢太子。”
天宝凑到他耳畔说了几句话,天化眸子咻然一亮,“嗷”地一声便窜到殿内。
牡丹屏风后的琉璃榻上,渠奕心事重重地坐在榻前,紧握着元灵均的手,元灵均则是安然闲适地半倚着,嘴角含笑,一点也不见病容。
“阿母,我真的要有弟弟妹妹了?”肚子前抬起一颗小脑袋,轻轻地蹭着衣料,“弟弟太多了,我好想要一个妹妹。”
“说不定真的是呢。天化真是阿母的福星,你一来阿母诸事皆顺,以后生了妹妹,就麻烦天化照顾咯。”
元灵均撸着天化的耳朵,一味笑着,抬头见旁边那人一会笑一会又愁眉苦脸,手却握得更紧了。
她何尝不明白公子在想什么,太医说她体质虚弱,痼疾频犯,即便保住胎儿,很可能生产时会很难,她和孩子因此丧命也不无可能。哪怕有一个孩子也好啊,偏偏她与渠奕多年未得子,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宝贝,却又如此不遇时。
她轻叹了一声,天化从肚皮抬起脑袋,“阿母,弟弟还在外面等着呢,我一高兴给忘了。”
“我去找他。”说着往外跑,天宝及时拦上来,说应星走了好一会。
临安的天已经进入黑夜,晋宫绢灯如织,蜿蜒在长廊中。
想到始终没能唤上一声的母亲,应星回头望了眼紫台,咬紧唇,牵住樊欣的手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皇帝掌权不要轻易离京,这是上皇在位时对诸子女的忠告,即使酷暑难耐,元灵均有身也不敢擅出晋宫,对此她颇有怨言,渠奕为让她安心休养,管理尚书台的同时还一力承担起全权处理朝事的重任,多亏有林缜、陈莒等人从旁翊助,才避免忙得焦头烂额,无暇抽身。
不过这种井然有序的局面没能持续太久,便被东海传回的战事打破。吴王杀了晋使发兵晋国,武安侯与公孙梓犀领兵和吴王交战于有百年争议的海域,吴国擅水战,气势汹汹,长驱直下,晋士节节败退,望风而溃,目前战况于晋方十分不利,民间又频传战败的谣诼,不免人心惶惶。
元灵均孕后身体极度不适,比起第一次,这次怀孕后的反应十分激烈,一吃就吐,吐到喉咙眼冒血,整个人瘦到不成人形,根本没法理朝,索性移住到上阳宫中,因为被外面瞒得紧,丝毫不了解战事的严重性,心情又差,三天两头因为忙于政务的渠奕大发脾气。
这天湖上泛舟无故发火,鲲娇轻言细语地哄,元灵均左耳进去右耳出来,把扇子摇得呼呼直响。
天热无比,对着满池绿荷也没好心情,四周嗡嗡飞着蚊蝇,吵得人头大如斗,元灵均一巴掌下去便拍死一只。
好凶残的蚊子,隔着衣料都能吸出血。望着满是蚊子咬的疙瘩,欲哭无泪,“让蚊子咬死算了。”
鲲娇摇橹而出,把船划向岸边,“陛下也别和公子闹别扭了,听天宝说,公子因为朝事连着好几天没合眼,小婢听着都心疼,陛下想想就不心疼啊……”看看眼睛都深凹下去的元灵均,余下的话也实在说不出口了。
两人出了船篷,刚到岸上,就有内侍过来禀报,说少府卿来了。
陆遥雪风尘仆仆从大佛寺赶回来,一见元灵均整张脸都堆起笑,神秘兮兮地邀她去上林苑看珍禽。
原来这次回来他从大佛寺带回了一对子鹄,兰王代以接受,送去了上林苑饲养。
元灵均看了会珍禽走兽心情大好,回上阳宫还哼着曲,傅伶仃大老远听她唱歌,笑问道:“陛下近来胃口如何?”
“我胃口倒是不错,倒是肚子里这位不大给面子。”她拍拍凸出的小腹,踱步进了庑廊,傅伶仃跟在后面。
“伶仃,东海终归还是交战了,依你之见,你的这位叔父如何?”元灵均问。
“晋国早就有传闻,实话是,臣的这位叔父正如传闻中所言,狡猾多疑,而且还是难得的军事奇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擅使阴谋奇论,行军数载从无败绩,周边诸国怕他怕的要命,也恨得要命,不过呢……他屡屡兴风作浪,数次发动不义之战,恐有天谴降下,臣怕届时灾难会降临吴国,给百姓带去不可估量的毁灭。”
傅伶仃说得诚恳,元灵均听得仔细,两人一路交谈着到了殿门前。
傅伶仃又说了些自己的见解才告辞退出,元灵均心中却忐忑难安了,心想吴王果然是不好对付的老狐狸,难怪渠奕为此发愁,换做自己恐怕早就失去方寸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