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元灵均一戳她的痛脚,立即炸了毛,“你胡说……我是庶出,你也是庶出,有什么好光荣的。”
“嫡出庶出都是人生父母养,你不认亲母还占理了。”元灵均摸一枚金钗在手中反复把玩,眯缝着眼,“你为达目的,只愿为那位血脉正宗的主披肝沥胆,呕心沥血,而把我们视为仇敌。阳翟,别忘了,我们是同一个父亲,他尚在人世,而你肆无忌惮地诅咒自己的同胞姊妹,他听见不寒心吗?”
“你闭嘴!你们害死了皇娘还有脸提她,特别是你和樊氏贱人,不配提皇娘和长姊的名讳,别在那儿装腔作势了,没得让人恶心。”屋内只有她二人,阳翟愈发放肆起来。
“呵!对着帝王大呼小叫是你的教养吗?”元灵均沉声呼叱,猛一拂袖摆,梳妆台上的减妆立即被带下砸到地上,钗环珠宝满地滚。
阳翟哆嗦了一下,露出的半截莲足缩回了裙底,敷过粉都掩饰不住脸的煞白。
元灵均看在眼里,冷笑道:“胜者为王,败者寇,输不起还强行替自己辩解。何为正统,何为窃居,三姊邕国不死,皇位几时轮到她来坐?”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你不也是在强行辩解,阿姊阿姊叫的好听,在皇位面前算个屁。”她声音弱下来,嘴巴却强硬不改。
和她说话元灵均甚是疲累,干脆沉默以对。
阳翟以为她是无言反驳了,有些洋洋得意,“六姊也只敢在我面前逞威风了,对上樊贱人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把元氏的尊严脸面全都丢尽了。”
“元氏脸面不劳八娣操心。”这种人你和她置气伤的也是自己。元灵均把金钗扔到梳妆台上,轻飘飘地走到帘子下,“好心提醒你,改改你这身臭毛病,靖候忠厚老实,但不是任由女人揉捏的软柿子,你把他惹毛了,下狠手打死了也是自己作出来的下场,朝廷不会为你做主。”
“你……”阳翟慌了,上前一大步,颤声问道:“就不怕我把靖地搅的天翻地覆?”
她孤零零地站在那儿,锋芒敛尽,眼底一片柔和。阳翟也非铁石心肠,只是心性失了大半,再无法挽回。元灵均皱眉端详她,“但凡识相,就该摆端正自己的位置。”
她掸掸袖子,十分不耐烦她的无理取闹。
“元灵均,我发誓,不会让你好过的。”阳翟跺着脚,几乎是嘶声力竭地冲她的背影咆哮。
元灵均赫然回首,那一眼锋利如刀,“老老实实呆着,别想耍花招。”
阳翟见气不着她,自己倒气得想哭,拂袖扫去几上的大小匣子箱箧,攥着拳头猛砸梳妆台。
说到底,她也是嫉妒她,同样的出身,一个是常山女王,一个是连封号都没有的陶公主,就像当年她嫉妒邕国一般,即便邕国容貌毁坏,嫉妒之火还是将她烧得夜不能寐,后来邕国薨逝,她把这种嫉妒转移到了元灵均身上,觉得自己的不幸遭遇全是她一手造成。
想着自己的委屈,伏在镜前放声大哭起来,嬷嬷进来说,公主要是哭花了脸,别怪宫人上妆粗鲁刮坏了肌肤。
近两年宫人百般折磨她,阳翟无处倾诉,憋了一肚子气,捏了金钗以钗尖将婚衣线缝一一挑断了。宫人去禀元灵均。元灵均正悠闲地饮着喜酒,闻言道:“以为自己是烈驹,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匹疯马,朕记得清楚,当年月氏送疯马给朝廷,朕将它驯服后再剁成肉块送回北塞,长公主要发癫发疯……都别去理会,她看重面子,朕要不要都无妨,让她穿着烂衣去靖地。”
阳翟在长春宫等着看元灵均如何处置,嬷嬷带来的话让她彻底傻了眼。瞧她外表张狂强硬,其实色厉内荏。
她断然不愿着剪坏的婚衣出宫,嬷嬷只好把强行她抬出去,“陛下说了,今日是公主出降佳期,由不得公主做主。”
阳翟被迫在长春宫绕了一圈出来,几乎是哭了一路,宫人都瞧见她衣衫褴褛的模样,觉得自己颜面尽失,直呼再也不敢,请求皇帝原谅,语气近乎是哀求。
在料峭春风站了一个时辰,冷得牙齿打颤,她却不敢擅自离开,一直到吉时将近,侍御鲲娇捧来揄翟,披在她身上,“公主若是连这件也剪坏,可就真没多余的了。”
阳翟脸白了再白,使劲咬着唇,在心里默默发誓:她得重返临安一定不会放过元灵均。
“公主是不要么?”鲲娇觑着她不情愿的表情,作势要取走揄翟,“陛下说了,公主自幼便不受她所赠之物,如今看来,公主还是以前的样子,那小婢……”
话还没说完,阳翟将她手大力挥开,拉住衣襟,“谁说不要了。”两只手往直袖管里捅,生怕皇帝反悔似的,匆忙又狼狈,哪还有盛气凌人的架势。
鲲娇回到殿上来,一人大礼叩拜皇帝,暗中打量,虎背熊腰,鼻正口方,是行完了奠雁礼的靖候,她悄声走到御座,附耳述完事情经过。
元灵均笑而不言,对礼节无可挑剔的靖候道:“朕这个八娣就劳靖候照料了。”
靖候拱袖,“请陛下放心。”
司仪官高喊一声,乐声齐鸣,百名歌工唱响了《神人畅》,庑廊深处,宫娥一对对,簇拥着换上揄翟衣神采照人的阳翟公主缓步而出,身姿袅娜,腰肢如杨柳摇曳,叫人挪不开眼。
至皇帝驾前,阳翟面色仍不自然,但勉力撑住和靖候一同上前行跪拜礼,皇帝和贵嫔分别训话,而后新人拜别登车,登上辎軿后,阳翟忙命人掩上帷幔,将外面的视线悉数挡去。
元灵均一点也不生气,细心嘱咐了陪嫁大臣一番,送亲仪仗在司仪官的唱词下启程出发,旌旗茷茷,障扇如云,鼓吹车、金钲车上乐声飘扬,阶下歌声震彻云霄。仪仗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宫门。
她按了按手指,暗自吁一口气。一名内侍满头大汗地趋步上来。
“何事慌张?”
内侍跪禀道:“上林苑淮阳王之王君病逝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