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瞪大了眼睛,但看不清任何一个黑影的相貌,只是感觉它们似乎都穿着破烂的铠甲,手持着各种各样残破不堪的兵器,动作一致,步伐整齐的向着一个方向不断前进, 然后一队又一队,从石塔不知道什么地方源源不绝的冒了出来。
“快退出去!”李落疾声大喝,其实不用等他下令,众人却不约而同的离开了石板广场,往谷口退去。倪青还试图以计算数量的方式来分散此刻的恐惧心理,但倒后来干脆放弃了这一念头,经过的数量和队列太多,多到连大致估算的兴致都彻底消散。
好在这团黑雾并没有离开石板广场的打算,而是围绕着石塔一圈一圈的巡视,彷佛这座石塔里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而叫它们誓死,换言之化作厉鬼也要守护这里。
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之后,这团黑雾还有黑雾中的残缺将士才缓缓归于石塔之中,山谷中安静下来,随着最后一批被雾气笼罩着的队列消失在石塔之下,那如同海浪拍击声一般的声响终于开始逐渐消失。
山谷中的草木好像更绿了。
李落看着广场中心的石塔,沉默良久,勐地盯着连山,眼中精芒闪烁,平声说道:“石台上难道只写了华族和夏族?还有那头人面巨鹰?操纵天气到底是何用意?”
连山皱了皱眉头,对他这种带着审问味道的语气很是不满,不过倒也没有反驳,澹澹答道:“大概是说华族中有异人可操纵气候,别处一年有四季,但是这里面上午是春天,万物回春, 到正午前后就会进入夏天,午后迅速转凉变成秋天,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则会开始飘雪,万物枯死,进入冬天,到夜里整个山谷地带都将被冰雪覆盖,黎明前接近天亮的时候冰雪开始消融,日出前后那些草木就开始发芽,到天亮之后,又会变成一片郁郁葱葱的山谷。”
“真的假的?”
“真假就在我们眼前,看看不就知道了。”
钟离玺返回大营回报的时候,山谷之中已是浅草没了马蹄,情理之外,亦是意料之中的事。唐糖醒了,人清醒过来后倒是记起踏禹步之前的事,但是再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唯一知道始末的只有李落。
听完营中将士禀报,他料到所有人都在等他的解释,越是靠近最后的秘密,就容不得他再这样随遇而安, 一个选择, 一句该不该说的话,都有可能对这个天下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饶是他的性子也免不了小心谨慎起来。但是该说还是要说,因为他是大甘定天王,所以帐外众人才能等他这么久,如果换成旁人,只怕早就冲进来逼问了。
出了中军帐,看着帐外候着的诸人,李落讶然一笑,来的人颇多,唯独不见相柳儿。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其中不乏怀疑的目光,自那山谷中出来的人不少,亦有人去看了山谷中草木返青的异状,山谷发生的事不胫而走,没过多久便都知道了,自然也知道谷中有利齿的人面巨鹰还有黑雾中那些犹如鬼魅一般的将士。守在谷外的联军将士劝解之下没有人再进去一探究竟,此刻便都等着李落替他们解惑。
见李落出来,虽有满腹疑问,却无人开口,到底还是怕恼了这位根基不知道有多深的大甘定天王。第一个开口问他的是唐糖,小丫头纯真烂漫,却也不是无智之辈,此刻她开口说话最是恰当不过,既能引出话题,也莫要彼此之间本就脆弱的关系再雪上加霜。
“王爷,刚才我走禹步的时候发生什么啦,哥哥说我晕倒了,我就只记得开始的时候,找到隐星之位,再之后走八九桥罡,好像,好像……”唐糖琢磨了半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嘿嘿,好像睡着了。”
李落莞尔一笑,和声说道:“你没事了?”
“没事,就是有点乏。”说着话,唐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神态娇憨可爱,让李落一片阴霾的心绪开朗了许多。
李落扫了一眼眼前诸人,稍作沉吟,朗声说道:“去请拨汗过来……算了,我们去找她吧。”说完当先往草海营帐中走去。营外诸人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山谷中发生的事有可能兹事体大,相柳儿才是最该知道的那个人。
不必再有通传,众人长驱而入,到蒙厥拨汗大帐前的时候才有斛律封寒出来迎接众人。营帐不小,但也容不下这么多人,斛律封寒随即挑开帐帘,相柳儿就在营帐里,除了她,还有自从登船之后李落就再也没见过的小殇。
相柳儿和小殇俯身在一张矮桌上不知道看什么,好像是在写字,难得相柳儿一脸祥和,谆谆教导小殇读书写字,堂堂蒙厥拨汗,母女亦是多年未见,这样母慈子孝的场面大约不会多。
听到动静,两人抬头看着帐外众人,实则目光都只在李落一个人身上。相柳儿轻轻捋了捋鬓间秀发,轻声问道:“有事?”
“打扰了?”
“还好。”相柳儿直起身子,将桌上的书卷合上,起身到了帐前,环目四顾,微微颔首,“是为山谷中的事而来?”
李落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正是。”
相柳儿沉默片刻,澹澹说道:“那就说说吧。”说完微微一顿,回头看着小殇,“你先去后边待着,我过会再来找你。”
小殇看了李落一眼,乖巧地点了点头,正要离开,李落扬声说道:“不用了,左右也不会耗费太多时辰,让她在这里等吧。”相柳儿没吭声,算是默认。李落心如明镜,从营外到帐前,虽说不远,但是这么大的动静她不会不知道,蒙厥鹰眼又不是瞎子。留小殇在这里,自然是她的意思,这其中的用意耐人寻味,既然想让她听,那便听吧,成人之美的小事而已,何须小气。
李落便将山谷中发生的事说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