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的娘家在水城火车站附近,那里有座桥,横贯南北,叫天桥。天桥下面是铁路。天桥的东面或者是西面也就是铁路的两边,都有一排排低矮的平房,其中有三间就是杏子的娘家。
杏子家有一个小院,十多个平方的样子。院子里有一棵树,那树不高、树冠却很大,就像是给院子打了一把伞。
杏子走进院门的时候,杏子妈正在那棵树下坐着,手里举着一把济公用过的芭蕉扇拼命地扇着。杏子妈的右边有一张小方桌,小方桌上放着一把紫红色的茶壶,还有一只茶碗,是白色的。杏子妈的前面摆着一只大铁盆,大铁盆里盛满了水,水里是一双已经泡得发白的肥硕的脚。这是杏子妈独特的解暑方式。
“妈。”杏子推门进来,叫道。
“死妮子,还知道回来?”杏子妈说。
杏子妈说这话的时候,头也没抬,所以就没发现杏子已经大腹便便了。
“你还知道你还有个妈。”杏子妈又说。说着就抬头看了杏子一眼。
杏子这时就站在她妈的眼前。杏子妈首先看到了一个大肚子,接着就看到了杏子已经没有血色的脸。
“杏子,”杏子妈高叫道,“你怀孕了?”
杏子的怀孕无论是对柳子家还是对杏子家都应该是个喜讯。生儿育女不是女人的唯一任务最起码是重要任务,没有完成这项任务的女人对其家人来说也是个不小的精神压力。
杏子没说话,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她的脑子里还是柳子的影子,她觉着柳子的那把刀还在她的头顶上高悬着。
“有四五个月了吧,”杏子妈兴奋地说,穿上拖鞋站起来仔细地端量着杏子的肚子,并把一只手放上去摸了摸。
杏子蓦地往后退了一步,双手紧紧地捂住了肚子。她仿佛看到了柳子那双凶狠的手。
杏子妈大惑不解,脸色也沉了下来,说:“你妈摸摸怎么了,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父母的心了。”
杏子长叹一口气,在妈的左边坐下来。
“愿吃酸还是愿吃辣,”杏子妈也坐下来,两只脚再次放进水里。
杏子现在的味觉只有苦。她还是没说话。
杏子妈说:“怎么了,你妈对你怎么了,你一走四五个月不回来?你妈说你两句怎么了?”
这时正是夕阳西斜,天边有一道霞光透过树枝照到杏子妈的脸上。杏子发现,这张脸已经很老很老了,皱褶遍布,就像是蜘蛛织出的一张网。
杏子的眼睛湿润了,说:“没怎么了,没怎么了。”
杏子妈看着杏子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杏子终于按捺不住,一头扑进妈的怀里,哭喊道:“妈——”
杏子妈不知所措,半晌不语,眼泪也不明不白地跟着掉下来。
“杏子,别哭,说,你说,是不是柳子欺负你了。”杏子妈说,一只手抚摸着杏子的脊背。
杏子抬起头来,双眼已如同樱桃一般。
“妈,我们要离婚了。”杏子呜咽着说。
杏子妈一脚踢飞了铁盆,高叫道:“你说什么?”
铁盆一下子滚出老远,最后在那棵树下停了下来。盆里的水当然是荡然无存,淌到地上没一会儿就滋润到地下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