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乐最讨厌勾心斗角,然而人对自己讨厌和爱好的东西都会格外敏感。与宝哥儿的接触的这些日子里,他已经能够分辨出宝哥儿屋里婢女们的派系。
荑柳就是刘夫人安排下来照顾宝哥儿的,非但人长得漂亮,又有主见,不会叫宝哥儿哄上床。她更重要的身份是刘夫人的耳目,宝哥儿屋里的一举一动都会由她传给刘夫人。
宝哥儿说“只瞒她一个”,正是因此。
另外一派的人就多了,来历也不很清晰,看起来同样都是刘夫人安排来的,然而她们或多或少都与二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姑娘另外一个特点就是对宝哥儿的“恭顺”——无论宝哥儿要做什么都可以。
是真的什么都可以!
简直叫徐小乐羡慕得眼热。
徐小乐就将这事告诉了平可佳,道:“你看,你怀疑的人早就在下软刀子啦——色是刮骨钢刀啊!殊不知唐朝有个神仙叫吕洞宾,他有一首诗,我背给你听啊……”
“别啦!你直说吧。”平可佳头痛欲裂,无论是对糖朝还是盐朝的神仙都不感兴趣。
偏偏徐小乐倔劲上来,一定要把那首诗背完,摇头晃脑道:“诗曰: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他笑道:“人家二房早就动手了,哪里还需要用节酒这种风险既大,后果又严重的手段?”
平可佳眼前一亮,道:“是啦!他们带坏宝哥儿,还可以说是溺爱过度,发心是好的。直接下毒毒杀宝哥儿,这种悖逆人伦的事,终究是做不得的。”
家斗要斗到毒杀侄子,这得多大的家业?若是整个天下,那做起来自然毫不犹豫——就如永乐皇帝。然而只是一些钱财家产,要践踏千百年来的伦理观念,与身居高位的兄弟结仇,一旦被人发现就是身败名裂,众叛亲离,这实在是脑残!
徐小乐嘿嘿一笑:“是吧?”
平可佳却突然一怔,道:“也未必。”
“哦?”
平可佳道:“若是宝哥儿有个三长两短,二房的大哥就要过继给大房里。他家大哥已经八岁记事了,谁知道是不是想来个鸠占鹊巢?”
徐小乐觉得脸上的肉都僵住了。他伸手揉了揉脸,道:“那到底是把儿子给别人的事,风险也是极大的。再说,人家还不一定肯给呢。说不定长房还能再生一个,是不是?”
平可佳觉得徐小乐说得也有道理。亲兄弟之间过继固然是最好的,但也不排除二房不愿意的因素。这事得你情我愿,真要是不肯,那也只能去找堂兄弟。她脑子里转了一圈,道:“这么说起来,二房不会是下狠手的人。”
徐小乐点头道:“宝哥儿不祥之后,二房获利最大,但我总觉得他们会乐见其成,却不一定肯真正出手。老实说,如今宝哥儿看顾得这么周密,谁要想出手都不容易。”
“那谷香……”
“她为什么不能是被外人收买的呢?”徐小乐道:“你看这回下毒的手段:用生草乌混进节酒里。外面很多人其实都不清楚乌头该怎么用,没一些药学底子,还真不一定能想到如此贴切的手段。”徐小乐回忆了一下二房的顾仲伦,道:“二房可没人有这个本事。”
平可佳正要说杨成德,自己也想起来了:杨成德作为第一批赶来的大夫,在跟李西墙会诊之后,主动提出来三个法子施救,尽心尽力,没有丝毫作伪。若是说弄这么大的阵仗就是叫他表忠心的,怎么都不敢相信。
这只能说明杨成德并不是出主意的人,那么二房还真的没人能做这种事了。
平可佳迟疑道:“莫非真是外人?”
徐小乐斩钉截铁道:“非但是外人,还是精通药理的,多半是同行,只有同行才是赤裸裸的仇恨嘛。”他说的时候颇为得意,觉得这实在是金玉良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平可佳没有触到笑点,仍旧一脸凝重:“若是外面的人,怎么能买通我们家人呢?”
这个问题问得太幼稚,徐小乐都懒得答她。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银子买不来的,如果有,那就再加点田亩、屋舍、骏马、美婢、古玩、虚荣……
——真是个庸俗的世界啊!
徐小乐心中感叹一声。
平可佳却不能像徐小乐这么坦然地接受世界的真相,道:“假如万一真是外人买通了家里的管事,安排了谷香做这种事……会是谁呢?我们顾家可是一向积善行德,与人为善的!”
徐小乐嘿嘿一笑:“那是你以为。”
平可佳秀目一瞪。
徐小乐连忙道:“你以为这个世道只要做好事就没人跟你结仇?太天真啦。别的不说,就说长春堂吧。咱们是在做好事,药比别家便宜,是不是销路就要比别家好一些?有些人家为了省几钱银子,宁可穿城来买呢!”
平可佳相信有这样的人家,反正时间和脚力又不值钱,为了省钱跑远点算什么?
徐小乐道:“抢人客户,断人财路,是不是仇?非但是仇,还是大仇!”
平可佳只好信服徐小乐的分析,道:“那谁会做这等丧心病狂的事?”
徐小乐嘿嘿一笑:“葆宁和堂张成德!”
平可佳一愣,没想到徐小乐竟然能给她一个如此确凿的答案。这种问题不都应该是琢磨半天,列出十几二十个嫌疑人,然后一个个排除,最后伸手一指,大喝一声:真相只有一个,凶手就是你!
“你怎么如此确定?”平可佳问道。
徐小乐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角:“因为我动了动脑子。”说罢深不可测地转身离去。他觉得自己这个转身简直帅呆了,嘴角不由流露出一股微笑。尤其是平可佳那副呆萌的模样,给了徐小乐极大的虚荣感。
——我说的动脑子可不是找出了真凶,而是动脑子给人找了点麻烦呀。哈哈哈!
徐小乐心中大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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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发了一身汗,今早起来总算好些了,但是人还是很虚,咳嗽也很厉害。打一行字咳三咳,也是简直了。本来还想休息一天,但是担心有人又要大喊太监什么的,所以垂死病中惊坐起,码完一章发出来。反正这本书不会太监,小汤还指望它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