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高地上,张罗辉哭丧着脸,对叶途飞说:“这狗屁山头,怎么修筑防御工事啊?”
张罗辉的抱怨是有充分理由的,一是这牛头高地上全是岩石,战士们挖不动撬不动。二是这些岩石还不平坦,看上去是给防守方的恩赐,一块块岩石成了很自然的掩体,但问题是这些岩石并不巨大,而且石质较为松软,根本承受不住炮火的冲击。一发炮弹打过来,即便落点不佳,但爆炸产生的碎石的杀伤力也将极大。
叶途飞不以为然,回应说:“没关系,只要冯老大他们能赶得过来,小日本的炮保管他用不上!”
张罗辉不解,问其原因,叶途飞笑而不答。
一旁,郭忠林捏着嗓子拍着张罗辉的肩膀,故作神秘地插话说:“相信六爷,六爷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张罗辉转而问郭忠林,说:“莫非你个穷秀才已经知道了六爷的计划么?”
郭忠林耸了耸肩,说:“六爷的计划,哪里是咱们这些小喽啰能知道的?”
张罗辉没能得到希望的答案,转而请示叶途飞道:“那您看,咱们该做些什么准备呢?”
叶途飞道:“啥准备也不用做,让弟兄们抓紧吃饭,吃完饭抓紧休息,我估计,小日本用不了多久就会扑上来的,或许就在今天天黑之前。”
张罗辉听了,心里一紧,脱口问道:“那山虎大哥他们什么时候能赶过来啊?”
叶途飞眼望远处,轻声道:“快了,应该快了,他们应该能赶在日本人之前的。”
同一时间,冯忠梁带着一帮战伤初愈及战伤未愈的弟兄们奔波在徐州府的大街小巷中,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找到一个画师。
今天天一亮,冯忠梁他们就已经开始行动了,到现在,整整五个小时过去了,他们仍旧一无所获。是徐州府缺画师么?显然不是。是因为画师们都逃难出城了。
直到过了午饭时间,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不是画师的画师。这个人的主业是刷油漆的,干的久了,就干出了花样来,这个花样就是他能用油漆刷出一幅画。
当冯忠梁把一封五十块大洋放在了油漆工的面前的时候,油漆工的眼睛都绿了,他立马改变了立即出城的计划,决定把这五十块大洋赚到手,当成全家人逃难的资费。于是,冯忠梁愉快地说出了他的要求:“按这张照片,给我画一幅大的,喏,就用这块布。”
一块至少有三米宽五米长的厚帆布。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要多费点时间而已。三个小时后,油漆工完成了他人生中最为壮观的一幅作品,冯忠梁对比着照片,看了又看,最后,他表示十分满意。
叶途飞交代他这个任务的时间是昨天晚上接近零点的时候,叶途飞要求的是要在今天下午四点钟之前完成,如果能顺利完成的话,那么就带着画像立即赶往城西北的卧牛山,如果没有按时做完,那么就带着这些伤员弟兄立即出城,向正西方向撤退至砀山一带,三天后,叶途飞会带着营主力跟他们会合。
冯忠梁看了下时间,已经超过预定时间十分钟,他吁了口气,矛盾了几秒钟,便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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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到来的时间比叶途飞估计的还要早。
不到五时,日军的先头部队便已经抵达了卧牛山山脚。在一轮试探性进攻受挫后,日军先头部队暂停了脚步,开始做起主力到达后的进攻准备。
山顶上,叶途飞频频看表,和冯忠梁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但冯忠梁仍未出现。
五点过一刻,日军的主力部队跟先头部队会合了,然后,叶途飞便从望远镜中清楚地看到小日本正在做炮火准备。也许只要半个小时,甚至连半个小时都用不到,这片山头便将陷入小日本的覆盖炮火之中。
叶途飞看着表,脸上虽然仍旧是淡定从容,但心率却明显加速。“五分钟,再过五分钟,若是冯忠梁还不能赶来的话,那么就只好先撤出这山头阵地了。”叶途飞在心中自语。
叶途飞没有任何责怪冯忠梁的意思,他知道他交代给冯忠梁的是一个完成几率极低的任务,再说,冯忠梁他们大伤初愈,体力上显然有劣势,执行这样的一个高体力消耗的任务更是难上加难。
但叶途飞没有选择,他必须要保证这项任务的隐秘性,他不能让刘玉杰他们知晓半丝风声,否则的话,整个计划将毫无意义。
这个计划的产生具有极大的偶然性,计划产生的时间便是闫希文和欧阳雪萍同他说话时的某一瞬间,他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了闫希文桌子上的一张照片,灵光闪过,这个计划便产生了。
他把想法跟闫希文和欧阳雪萍简单地说了一下,那两人先是沉默,片刻之后,便大加赞赏,闫希文当时评价说:“能想出这种办法来的人那简直就不是人啊!”他激动地站起身用双手抱住了叶途飞的双肩,“这简直是神一般思维。不过,我喜欢,它虽然有些出格,但一定能收获奇效。”
欧阳雪萍对叶途飞也报以崇敬的目光,说:“我一直都相信你,我相信,再艰难的处境,你都能想到最好的办法来应对。”
然而,这个神一般思维才能想得出的办法却要因为时间过于紧迫而面临失败的可能。叶途飞有些懊恼。
就在叶途飞准备下达全营撤出山头阵地的命令的时候,冯忠梁终于赶到了。来不及听冯忠梁的解释,叶途飞立即命令早已做好充分准备的一个小组用最短的时间把那幅画像悬挂起来。
那副画像上画的竟然是日本昭和天皇——裕仁。
不错,那天晚上叶途飞看到的照片正是裕仁。当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丝念想:日军会不会冲着他们天皇的画像开炮呢?
进攻卧牛山方向的日军是山下敬吾支队,山下敬吾中佐原本是关东军特务机关土肥原贤二的得力干将,‘满洲国’成立后,他一度出任‘满洲国’皇家卫队副队长一职,是日本关东军内举足轻重的人物。
小泉正雄在二郎山遭遇了滑铁卢而被降职,他的空缺一直是许多少壮派军官的竞逐目标,最后,幸运降临到了山下敬吾头上。
那只先头部队的指挥者叫川岛中介,原是那个倒霉蛋小泉正雄的警卫队长。小泉正雄倒霉时,川岛中介狠狠地踹了一脚,这一脚把小泉正雄彻底地揣进了深渊,同时也挽救了自己,他不但没有受任何处分,相反,还擢升为上尉军衔,在山下支队中担任中队长职务。
在这次进攻作战中,山下敬吾委派川岛中介为先锋,本意是想让这个身世显赫的笨蛋能积累一些战功,但没想到,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居然如此小心谨慎,稍遇到一些阻力便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山下敬吾私下里被气的直摇头,暗自抱怨川岛中介的懦夫行为。
生气也好,抱怨也罢,但面前这个卧牛山还是要立即进攻的。他令支队的所有火炮立即准备,希望在猛烈的炮火攻击下,迅速解决卧牛山之敌。
就在他准备下达开炮的命令的时候,负责炮火联络的部下突然颇为惊慌地向他汇报,说:“中佐阁下,敌军阵地上有情况,您不能下达开炮的命令。”
山下敬吾很恼火,大吼一声:“纳尼?”然后夺过一只望远镜来。
镜中出现了一幅偌大的天皇画像。
山下敬吾顿时疯了,‘纳尼’和‘八格牙路’成了他唯一能表达的词汇。
这是个新情况,是日军自明治维新之后对外扩张所有作战中第一次出现的新情况,山下敬吾不敢造次,令炮兵暂停炮火准备,他需要时间向上峰请示。
山顶上,叶途飞端坐在最前沿的一块石头上,哼着一支谁都没有听过的曲子,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黑不溜秋又粗又长的卷烟,问张罗辉要了火,点上后,吧唧吧唧抽了起来。
郭忠林见到了,凑过身来,问:“六爷,你这抽的是啥烟卷啊?我咋就没见过呢?”
叶途飞扭头看了郭忠林一眼,说:“卷烟?这怎么能叫卷烟呢?这分明是雪茄啊!”
郭忠林伸头嗅了两下,说:“这雪茄怎么和你以前抽的不一样啊?”
叶途飞叹了口气,说:“这自制的雪茄当然比不过原先正宗的美国货喽。”
张罗辉坐在了叶途飞身旁,他对烟卷抑或雪茄都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那张天皇的画像,他仰望着,口中喃喃自语,突然改为大声嚷嚷:“要是让咱们的士兵都换上印有天皇头像的军装的话,你们说,这日本兵还敢向咱们开枪么?”
李忠云抱着枪躺在一块大石边,懒懒地回答说:“那咱们不就成了二鬼子了?”
正聊着,哨兵的紧急报告打破了这难得的轻松,“日军正在做调动!”
不到半个小时,在叶途飞等人的注视下,日军完成了兵力调动。除了那只先头部队依旧驻扎在卧牛山牛头高地的对面之外,其他的日军主力全都后撤了。
令人遗憾的是,叶途飞他们对后撤之后的日军主力的目标方向毫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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