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刚走的那一个月,经常会在凌晨的时候给我打电话,睡得正酣的我就被逼着听她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她的一天:有时候说去踏青,看到一大片的格桑花花海,满满的挤了一大片草原,很美。有时候是说去了布达拉宫,看到那些虔诚的信教徒匍匐在山路上对着雄伟的布达拉宫长长的跪拜下去,听到喇嘛在香雾缭绕的经殿上诵念佛经,闭目转动手中的经桶,很宁静……再后来的话题里慢慢的多了一个人,刘博凯。没想到他也被派到西藏,修公路,他们是在八廓街遇到的,阿墨说他可真傻,差点没当冤大头,还好墨女侠美女救狗熊。我揶揄她:“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没想到阿墨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说:“不知道是不是他乡遇故知的原因,好像越来越离不开他了。”我笑起来,真心为她高兴。阿墨问我:“你呢?还没打算接受钟磊?”我耸肩,说:“不知道算不算恋爱,就这么耗着呗。”阿墨叹了一声,说:“你就作吧,迟早把人家吓走。”我呵呵笑,说:“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留不住。”
这一天才刚吃过晚饭,阿墨的电话就来了,我有些诧异,斜倚在沙发上一面换台一面听阿墨闷闷的絮叨一个人的生活很无聊。我于是笑着打趣道:“刘博凯那小子胆挺肥啊,竟然敢丢下**自个儿去逍遥?”阿墨幽怨的说:“他去北京参加文浩的婚礼,我是脑子秀逗了才会跟去蹭饭吧?”我的手不禁一颤,手中的遥控器顺势滑了下来,砸落在地板上碎成几块,一只电池在地板上快速滚动,被沙发腿一挡,停住了。电视里正在播放周星驰的《仙履奇缘》,至尊宝对紫霞仙子说:爱你一万年。骗着骗着自己也相信了,说着说着眼泪都掉下来了。
阿墨自觉说错了话,忙转换话题,我置若罔闻,打断了她的话头,呢喃道:“他,结婚了。”沉默了半响,阿墨才说:“新娘不是路小南。”我说:“我知道。”她深深叹口气说:“当初我听直系学姐说路小南也在北京,我猜想是不是因为她,你不提,我也不好问。”我脱口而出:“不是。是因为已经没感觉了,拖着只会更难受。”阿墨丢出一句:“自己的心自己才知道疼。”我怔了半天,不觉喉咙有些干涩,原来那些自欺欺人的话是这么靠不住的。我挂了电话,关掉手机出门。
拦了辆的士,老师傅问我去哪,我想也没想就说:“a大。”
毕业之后,这是第一次重返a大。我沿着早已熟悉的街道漫步。九月份,近秋未秋,路旁木棉树的叶子长得很茂盛,风一吹,禁不住的叶子便挣脱了枝干在空中打着旋子飘然落下,一叶落而知秋,一晃眼,毕业已经一年多了。学校旁边竟成了乱石堆错的工地,这里原来有好些店面的,我清楚的记得哪里的麻辣烫辣味最重,哪里的牛肉面料放得最足,哪里的理发店店员最会拉扯闲碎琐事,当然我也记得素芳苑里郁郁的花香。只是如今沧海桑田。
恍惚中竟走到了篮球场,虽已是夜晚时分,球场上还是有一些练球的人,奋力扣球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球场上传得格外远。我走到看台上坐下来,闲闲的看着那些挥汗如雨不知疲倦的男孩子们,以前我是常来这的,文浩喜欢篮球,我喜欢抱着他的外套站在球场旁看他。回忆在脑海里兜了一圈,每一副画面都清晰可见,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那些我以为被遗忘的过往早已深入骨髓,我从来不曾真正忘记过那些事,我从未曾真正忘记过文浩。
钟磊在我身边坐下,我并不感到意外,淡淡说:“阿墨让你来找我的吧?”倒是钟磊被我突然的声音吓到了,应了一声“嗯。”钟磊坐着看了一会儿就跑到球场上去跟一个男孩子攀谈起来。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枚篮球,站在离我最近的球场上举着球往上掂了掂,然后挑衅一般的问我:“会打球吗?”我呆了几秒后随即轻笑出声:“当然会。”这话倒是真的,高中时期的体育课我多半是甩胳膊甩腿的应付过课前热身后就塞着耳机躲在树荫下看的,与卫海混熟后,身为体育委员的他就威逼利诱的拉着我说要教我打篮球,任我怎么耍赖都逃不过。我也不得不佩服卫海,他真是一个相当厉害的“篮球教练”,连我这样一个体育盲,一个学期下来竟也打得有模有样了。不过我学会基本的运球投篮之后就再不肯碰篮球了,卫海没法,直说我懒得要死。
“说吧,怎么玩?”我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自信的笑着问。钟磊想了想说:“这样,我也不欺负你,投篮吧。你站罚球线,我站三分线。如果你投中,我做十个俯卧撑,如果是我投中,你绕半场一圈,随你走或着跑。”“你可别后悔。”我接住钟磊扔过来的球,走到罚球线上,轻拍了几下抬手一投,篮球在空中划了个弧线,碰到篮板又被反弹进篮筐,直直的掉了下来。投球几乎是我学得最好的,当初卫海评价我的投球命中率时只说手势诡异,能中纯粹是走的狗屎运,但我却几乎十投七中,卫海也不得不承认篮球这玩意也讲人缘。我回头向钟磊一挑眉,钟磊哑然失笑,脱了西装外套往场边一丢,蹲下身去做俯卧撑了。
钟磊确实是篮球高手,即便是有意放水也让我绕着球场走了好几圈。到后来那男孩跑过来,挠着头说:“不好意思啊学长,我要回去了。”钟磊把球轻轻抛给他,口中说着“谢谢啊。”待男孩跑远了,我才笑着打趣钟磊:“看来你的魅力不可小觑啊!”“嗯。不过说是演唱会的门票更准确点。”钟磊回头对我一脸笑意的说。
我呵呵笑几声回应他的冷笑话,坐到地上,手抱着脑袋慢慢躺下来,文浩曾教我这样躺着摸星星。此刻头顶是一片乌蓝的天,只有几个星星,月亮圆盘似的悬在天际,偶尔有一阵风吹过,微风徐徐,因为运动冒出来的汗珠全被这风吹得消散了,一股凉意。
钟磊也学着我的样子在我身边躺下来,我侧过头去,看到钟磊发际上落满的汗珠,我问他:“你是不是永远不会骗我?”他看着月亮,慢而肯定的说:“不会。”我笑,说:“不如,在一起吧?”钟磊偏过头来看着我,良久,叹口气说:“林薰,现在我不想跟你说这个。”
我猛的从地上站起来,“哇!”的一声像个孩子一样大哭大喊,操场里的人渐渐停下手中的动作,一齐看过来。钟磊吓了一跳,忙也跟着站起来,慌乱不知所措,一面哄:“哎,别哭别哭啊。”一面又用手来捂我的嘴。我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他哎哟哎哟叫起来,说:“你怎么还咬人呐。”我越发气,屈膝朝他下身就是一记,骂道:“王八蛋!”他疼的嘶嘶吸气,我不理他,朝学校门口跑去,旁边围观的人走近过来,一个大胆些的学弟对钟磊说道:“你是不是欺负人啊,保安马上就过来了。”我听着,突然笑了,不管毕业多久,我对a大仍旧还有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