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未拉得严实的窗帘漏进来,照在单被上,一片亮光。我朦朦胧胧醒过来,适应了自然的光明,只微微侧头就看到了睡在身旁的文浩,他气息平稳,仍处于深睡中,微微向着我侧躺,眉清目秀,薄唇紧闭,脸上因熟睡显出两片淡淡的红晕,衬得小麦色皮肤更加健康。我忍不住伸手掠过他垂着的刘海,这么的就想起朱生豪写给宋清如的那句情话:“醒来觉得甚是爱你。”此刻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世上最动听的情话了。而好笑的是,朱生豪的朋友居然曾戏谑得说他是“没有情。欲”的木讷书生。爱情真是神奇不是吗?
我正自发呆,放在文浩耳边的手已经被抓住,他轻轻笑起来:“我定力没那么好。你再这么看着我,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生点什么了。”我一手摔开他,骂道:“真是流。氓!”三下里抓了床头柜上的衣服就跑去浴室更衣。眼角余光里看到他嘴角上扬,懒洋洋的伸了伸懒样,换个姿势拥着半边被子又沉沉睡去。我站着玻璃门门口,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永远。
我们手牵着手,在济南的街道上逛街。这个城市的道路四通八达,规则得让人怀疑设计师有强迫症,是处。女座也说不定。我把这想法告诉文浩,他一拍我的脑袋,说道:“不是正合适?再也不用担心你这路痴走丢了,以后让你一人上街买菜。”“……”自从昨晚知道了他的哲学老爸之后,我才发现文浩的话可真是处处陷阱,我是反驳路痴还是骂他以后居然不分担家务?“江湖规矩,打人不打头啊。”我想了想,摸着脑袋说。
势若鼎沸的趵突泉,湖光浩渺的大明湖,翠峰连绵的千佛山。当然还有想起就让人垂涎三尺的草包包子,奶汤蒲菜。不过最地道的当属傍晚在街旁的小摊上,撸烤串儿,大口大口喝扎啤,土生土长的济南人往往撩开膀子喝,正合了他们的性格,火急火燎的。一派市井气息。我对文浩悄声说:“你看他们喝酒划拳真像是比嗓门呢。”
沉醉于济南风光中的我决计想不到,几天后我几乎是从这座城市仓皇出逃的。是谁说的“情到浓时情转薄”?分明是“情到浓时易走火”!我忍着疼痛躲在动车厕所里跟阿墨打电话,也第一次觉得阿墨的智商真心不够用了。我咬着牙一字一字蹦出来:“就是我跟文浩,我们,rolledsheets了。”“前卫啊!这真是你干的事?英雄啊!话说你感觉怎么样?”阿墨啧啧称奇,感叹道。
“感觉,还不错吧。”我脱口而出,旋即又大骂自己花痴,大声跟阿墨说:“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我怎么办啊?”
阿墨不解:“好事啊,生米煮成熟饭,一毕业就去扯证,等不及现在就可以扯了,结婚我给你随个大大的份子钱。”我不禁翻个白眼,恨道:“我是说万一搞出人命怎么办?”
那边吸了一口气,惊讶道:“不会吧。你们没做安全措施?”我甩甩头,心想也只好豁出去了,捂着电话低声说:“谁知道宾馆里的有没有被人戳洞洞啊!”阿墨于是又倒吸一口冷气,也紧张起来,压低声音问:“吃药没?”我小声嘟囔:“吃是吃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阿墨还未及回应我,我就听得一阵敲门声,其间夹带着尖细的女声:“小姐你好了吧?我看你进去很久了诶。麻烦快点啊!”我这会正烦的无以复加,皱着眉头冲着厕所门就喊:“别的车厢没厕所吗?痔疮发作!走远点行吗!”整个空间顿时只剩下车轮滚过铁轨的蹭蹭声,几秒后电话那头爆发出一阵可怕的笑声:“阿不!你真是条汉子!纯的!”我几乎要哭下来:“烦啊!”阿墨才调匀了气息,尽量平和的安稳我:“没事哈。这事概率还是蛮低的,你看多少人为了这事愁白了头发,你一发即中那得多不公平啊,何况还双重保险呢!阿不乖,回家冲个热水澡,睡一觉,啥事都没有!你只是去济南玩了一趟嘛。”我唉声叹气道:“只求老天开眼了!”
走出厕所,我才发现一车厢的人正齐刷刷的向我行注目礼,想到刚才的事,虽然后悔失言,但也觉得无所谓了,人活着真的还能再背点吗?我于是坦然的直视他们,他们一触到我的目光反而收回了探究的眼神,自干自的事去了。真所谓君子堂荡荡也!不过这股子正气并没有维持多久,走到位置要坐下的时候,我发现旁边那个一路叽叽喳喳跟我攀谈的女孩子此刻却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往窗边移了又移,挤了又挤,一脸肃穆。我不无凄凉的想,要是我真的中彩了得引起多大一片流言蜚语啊?
在家的时间,我是闭门不出的,连房门也轻易不迈出去,安心做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期间,我整个人也萎靡下来,仅仅十几天就瘦了三四斤,老妈甚至怀疑我生病了,坚持要带我去医院,一想到万一真检查出什么来,我就是打死也不去了,老妈拗不过我,也只好听之任之了。这种萎靡状态一直持续到某天早上醒来看见床单上的一点红,我几乎要感动得流下泪水,俯身对它行亲吻礼了!当然我没有这么做,我只是给阿墨打了个电话,睡梦中被吵醒的阿墨一反常态没有发飙,跟我疯疯癫癫的大唱:“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是个好日子,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啊!”嘹亮的歌声横扫这几日的阴霾。一直唱到老妈拍着我的房门大喊:“阿不,你该不是得了神经病吧?”我开心喊道:“我没事,妈妈,我简直太爱你了!”于是老妈拍得更用力了。
给文浩去了一个报平安的短信,文浩回了一个松口气的表情,这事也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其实这段时间不仅我忧心忡忡,文浩也不好过,三天两头的便打电话发短信安慰我,想来那天去车站我一路的默默无言是把他吓得够呛了。很久以后回想起我们那时的反应,我也只是置以淡淡一笑,同时也庆幸,我的第一个男人是文浩。我想文浩也是不会后悔的,那段青涩岁月里,谢谢曾那么爱我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