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很久没看到这样通透清澈的蓝天了,连一丝云也无,暴雨过后的天空显得又高又远,此时太阳才刚升起不久,还未及炙烤大地,空气里还没有盛夏特有的暑气,生活区校道旁的树木精神抖擞,叶子上依稀还有几颗浑圆的露珠,在朝阳里熠熠生辉。
我心情大好,阿墨的兴致似乎也很高,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得到她此时的笑靥如花。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聊天,自然聊到了彼此的近况,阿墨抱怨说:“上海是真热!洗完脸都不知道擦的是水还是汗!”我“扑哧”一声笑出来,顿了顿说:“昨天这边刚下过雨,是真冷!晚上睡觉连电扇都没开。”只听阿墨闲闲的说:“我又不羡慕你。”我好心情的笑起来,正要跟她絮叨,阿墨突然叫了一声,对着手机说:“啊!不说了,公交来了。”我笑着嘱咐一句“路上小心”,还未及挂断,又听到阿墨在那端快速的说了一句:“亲爱的,生日快乐!”
我就那样握着手机呆呆的站立在了原地,手机挂断之后的“嘟嘟”声一下一下像是打在我的心里,晨曦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碎成一地的斑驳光影,我一阵恍惚,仿佛时光又倒回到高三的那段枯涩又青葱的日子。
我无声的笑了,收起手机去食堂买了豆浆和馒头,胡乱的吃了就匆匆走到车站等公交。
因为是周末,今天的超市比平时更喧嚷热闹,来来往往的顾客络绎不绝,我忙得焦头烂额不得空闲。偏偏今天的手机也成了热线,不知她们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小a、江素、应雪像是约好了的,相继给我打电话,领班因为昨天的事已经对我有意见了,频频回头用眼神警告我,我只得匆匆低声说几声谢就挂掉电话。
总算没出差错的熬到了下班,我捏着肩膀舒展筋骨,慢吞吞的走出超市。七月流火,已经是盛夏里最热的时候了,但我在超市的中央空调下站了一天倒没觉得暑气有多逼人,现在冷不丁从里面出来,虽然夕阳正西下,地面未散的热气仍旧蒸蒸而上,冷热相加下,我觉得鼻子痒痒的像是要打喷嚏,但等了半响都不见动静。猛的想起一次卧谈会,小a信誓旦旦的和我们说:“书上说喷嚏打不出的时候盯着耀眼的东西看,比如太阳、日光灯,看几秒钟就可以打出来了。”当时一笑置之,觉得这帮人还真是闲得发慌。
现在想起来我却下意识煞有介事的直盯着那一轮还未消失的圆日,光华灼灼,刺眼的日光几乎要把我的眼泪都给逼出来了,鼻子却仍旧只是痒。我心里一边暗骂小a教条主义,但更甚的是我居然还以身试法了!一边不由要抱怨天气易变,真是想不感冒都难!
我低头捏捏鼻梁,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只有一片昏暗,想是盯着太阳看太久了。等我适应过短暂的失明,才发现前面半跨在单车上的人,逆光处那人一脚着地,身体稍稍前倾,双手闲闲的扶着单车把手,偏着头看着我浅笑,好看的唇线上扬,温和了一整个盛夏。
没想到文浩会来接我,我不自觉弯起嘴角笑得肆意。又猛然想起自己先前的行为,只好别过头,清咳了一声以掩饰羞窘。文浩却笑得更灿烂,伸出手来将我额前的刘海顺了顺,柔声说:“上来,我带你。”我才收起那一点小别扭,斜坐上文浩的单车。
我轻轻环抱着文浩,清风吹起他的衣角,扬起一缕清新的沐浴露的香味,味道极淡。路边成排的紫荆花正开得绚烂,一树一树的嫣红正盛,风过处便起了一浪浪的粉色风痕,禁不住风吹的花儿脱离了树枝,飘飘扬扬在风里打着旋子,落在文浩的肩头上,落在单车的车轮下,落在无限延伸的马路牙子上,似是瞬间的花落成海,云淡风轻,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安宁如素。
忽然想起文浩这时不是该在工地的吗?我不禁觉得奇怪,也抱了期盼,于是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斜斜的低头看我一眼,笑了笑,解释说:“昨天下雨,今天工地没什么事,就提前回来了。”我点点头,“哦”了一声权当回应,心里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失望。
文浩一路将我带到篮球场才停下来锁车,我环顾四周,奇怪的问:“为什么来这?不去吃饭吗?”他冲我眨了眨眼,眉眼里有难得的孩子气。他走到我的身后,一双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的眼睛,他在我耳边轻声说:“现在闭上眼睛,慢慢向前走。”磁性的声音里似有几分蛊惑。我虽然觉得好笑,但还是跟着他的指引,一步一步向前走。
似乎在篮球场转了几个弯,他终于停了下来,放开双手,我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准确的说,是被惊喜了:暮色已经仓皇降落,眼前这一圈排成爱心形状的蜡烛熠熠闪光,萤火之源偏让月华都黯然失色,地上四散的玫瑰花瓣凌乱而随意的点缀其间。
“阿不,耗子为你可跑遍了大学城才找到这些花和蜡烛啊!”说着话刘博凯已经抱了一大捧红艳的玫瑰从一边走出来递给文浩。文浩抱着玫瑰笑着走向我,他踏着落花款款而来,这样烂俗的偶像剧情节,我却没办法让自己不失控。早已经惊喜无限,张了张嘴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文浩已经走了过来,绅士的微笑着说:“丫头,生日快乐!”
原来他知道!原来他记得!
我只是看着文浩笑,忘了去接花。旁边的刘博凯大概是看得急了,跑过来推了推我的肩膀,说:“嘿!赶紧回神啊!感动了吧?这些蜡烛可都是我点的。”我被刘博凯的话拉回了现实,笑着说:“难怪有几根蜡烛都灭了。”他听了不由撇了撇嘴,说:“真是没心没肺!我就说这招对她没用。”文浩轻笑着,似是无奈的耸了耸肩,正要收回伸在我面前的玫瑰,我眼疾手快一把抱住,这可是我第一次收到花呢!萧逸晟那次不算的话。
我别过头嘟囔着说:“谁说没用?”我的反应大约是彻底娱乐了他们,只见两人呆立了半刻就都忍不住弯腰笑起来。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卫海”两个字,只得打着哈欠半坐起来接电话。昨天我们三人去吃晚饭时,校门口正巧遇到萧逸晟,想到他也是一个人在学校,于是我拉上他一起去。文浩是北方人,酒量自然很好,偏偏萧逸晟也是酒当水喝的主儿,两个人起初还顾着绅士风度,彼此客气,后来一顿饭竟成了两人的拼酒,惹得老板都在一旁叫好,我跟刘博凯面面相觑,实在不懂这闹得又是哪一出。
闹到半夜才算散,好在他们酒品都不错,喝醉了也只是走路不稳,没有什么别的大动静。剩下我和刘博凯还算清醒,先送了萧逸晟回宿舍,刘博凯让我和文浩等在楼下,自己扶着萧逸晟上楼,我点头说:“好,谢谢你!”刘博凯看了看我,叹口气,说:“耗子他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对你,他是真的没得说,飞醋都吃到学弟身上了。”
我怔怔的抱着玫瑰站在原地,幽香缕缕的萦绕着我,如梦如幻。文浩那时正低着头斜靠在路灯的电杆上,我含笑走过去,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他有片刻的惊诧,但很快就温柔的回应我,那个吻满满的都是酒香、花香。模糊中听到文浩呢喃:“阿不,我爱你。”
昨天我也喝了些酒,到现在头脑还是混混沌沌的,哑了嗓子拖着长音对着电话说:“喂。”卫海暑假也没有回家,就在学校帮老师做一些杂事,大部分的空闲时间也都在宿舍打游戏。他虽然不说,但我猜得出是他怕回去后遇到叶涵彼此不尴不尬,当初闹得心力交瘁,他到底还是没有勇气再面对叶涵。是啊!如今再见又会怎样?彼此客客气气的寒暄?倒比陌生人还要生分了,那只会让彼此更难过而已。
卫海跟我闲聊几句才嬉笑着言辞凿凿的说:“今天你生日啊!看我多记得!”我哭笑不得,苦着脸说:“拜托!昨天我就过了。”他不信:“咦?你什么时候改的时间?”我相当无语,不由得向上翻了个白眼,但好歹也算是祝福,我还是忍不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