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230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他是让我救他?她心里又惊喜又难以相信,一看小姐的侄女章妙妙热火朝天地在拔沙子拢沙子,当即弯下腰,大声说给众人听:“你是要和小小姐玩,是吧?”说完,她一揽一推,跟着往章妙妙那里走,很自然地带刘启脱离人群。走了几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启见已过了人圈,先说话了,小人儿一下停住,看也不看弓着身子的倩儿,只用余光瞥人,压低声音说:“我阿爸是响马头子,一脸的大胡子,大刀要三个人扛。他要是知道你们把我拐走,非追杀到你们家里不可!要是你放了我,我阿爸不但不杀你,还会——”


倩儿想笑也笑不出来,有点发呆地看着一片苹果脸,实在想不到这是个会反过来威胁自己的狼崽子,不但知道区分对待,表情也能保持着郑重其事,就打断他,证实自己没有听错:“他果真是响马?”


“当然是!他乃黑风崖流风大营红胡子花容坐(座)下老——刘。”刘启颇自得地觉得这个比较单纯、善良的女子相信了,转而把带着严肃之光的眼睛转到她脸上,还刹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他的话还被说完,叫倩儿的女子就忍不住了,心想:你知道阿姨姓什么?她这就再次打断刘启,说:“什么黑风崖流风大营?十几年前就没有了,你这说谎的小子,阿姨才不管你死活?”


“黑风崖流风大营之后的小营!红胡子大叔今年又建的!”刘启尚以为自己被识破在“十几年前就没有了”,连忙改口说,“他说我又回来了,就又建了个小营。你要是不放我,大大小小的响马都找你们报仇!白天在山洞,夜晚就出来点马棚。”


花倩儿对这般年纪,老脸贼心的人无法反感,反被眼前这孩子自救的方式震撼,生出怜悯。但她更想问出真实的情况,便装出要扭他回众人那的样子,否认说:“没什么流风小营!我家的人最憎恨响马了,只要是响马,无论大小非杀不可。”然后,她也“嘿嘿”狞笑两声吓唬对方,有点着急地问:“快说。你阿爸在做什么?”


“抓人拐子的喂(尉)!不管漂亮的还是不漂亮的都拿去进大牢!”刘启左右晃动眼睛,刹那后又笑咪咪地再生恐吓之言。


只有关内才有什么负责缉捕盗贼,兵事的尉制。


花倩儿的心越来越吃惊,真不知道他肚里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东西,都是从哪来的。她不敢确认地再打量,看两侧剃空头发的头皮一片雪亮,又觉得他是土生土长,不是关内流落来的落难贵族。


眼看章妙妙看过来喊,很可能要来纠缠,她这就拧了他脸蛋,反恐吓说:“阿姨们都不是人拐子,快告诉阿姨,否则就把你当成小响马杀来喂狗!”


“我阿爸——”刘启又动了一下鬼主意说,“是个很有钱的人,你把我送回去,他会给你一大笔钱,你可以拿来买糖葫芦吃!”


花倩儿看他粗布衣裳,腿上还磨出的洞,知道他又在说谎,却也不捅破他,只是说:“那买胭脂水粉够不够,阿姨又不像你那么贪吃!快告诉我你阿爸在哪,我这就送你回去!”


“当然够了,可以够你买一马车的!”刘启相信,这就许诺。


但还没来得及说,横里已经冲出气急败坏的王芳草,挟了他就走到了一匹高马前,硬放上去。


花倩儿确认小姐没有向着她,她现在是在强夺,这就连忙冲王芳草喊:“我认识他,不是没家的野孩子!”


王芳草已经出了真火,见人就咬,见花倩儿说话,回头给她吵:“你刚才怎么不说?刚才怎么不说?现在说?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


在王芳草远离坐骑和花倩儿争吵之机,刘启坐在马上四看,怎么都觉得章妙妙的小马很像是自己的,但念头仅一闪就过。


因马背很高,他往低处看时想掉,心里自危,紧接着被“我就要抓他回去”的大喊惊吓,便在危机之中把手放到马脖子上,急迫地问:“阿马,阿马!愿意听我的话吗?”他骑过小马驹,觉得骑走此马也不是太难,又见马动了一下,敲了下蹄子,自以为打动了马心,便一手抓了缰绳,一手抓上马鬃毛,口中又叫短腿又夹,指挥马儿快跑。


马儿吃疼,不自觉地往前迈,把他差点荡掉。


他心中一片发毛,干脆两手都抓了棕毛,猛喊尖叫。


一干女子往吵架一样的两女面前去,突然发觉驮了刘启的马匹欲穿面而过,加速已快,想拦截已来不及,顿时傻了眼,眼睁睁看着背上吊着“粘粘虫”的马过背远去。


“好胆儿!”花倩儿也是出乎意料,不由动容。


“骑上了马儿就能跑得掉?”王芳草已经气断了肠,怒气冲冲夺过章蓝采的马,取下马背上的弓,边追边在马上穿箭,嘴巴里还打着唤马响哨。


一干人都上马去追,惟有章蓝采没了马,被丢在原地。


她看因大人们吵嘴,不得不一心一意拔沙子的章妙妙也被惊动,飞快地跑到自己的“小孩马”跟前,冲自己叫嚷要去,怕那边王芳草羞愤交加,上去射杀那小儿,干出了不能让孩子看到的事,便上去阻拦不让去。她大步趟过刘启垒过,而章妙妙取沙取了一半的沙堆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攀住,本能往下看,却见一黑色有甲怪物,便惊叫一声,连忙甩腿。早夏里腿靴薄,只感觉一疼,似已有尖锐之物刺入肉中。她惊慌地大声喊,遍地甩跳,几乎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才用另一只腿将这怪物踢出数尺,自己却因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眼看那怪物在地下翻腾了几下,将头缩到圆甲的下面,而状如长蛇的尾部却缩不进去,知道是自己历来害怕的蛇龟,更是惊恐。


章妙妙被她的尖叫吓住,只敢半哭着问:“你怎么了?阿姑!”


“没什么!”章蓝采对侄女不抱希望,脸色发青地喘气。


她抬起头看,使劲往后拖动身子,还一把拔了自己腿侧的短刀壮胆子,发抖地伸缩寒芒。{蛇龟,其状如龟而尾长,背有甲,出没于北地,以蜥蚂为食,厌水却产卵于水边。齿有毒,中则眩晕立倒,可致死。其行快于龟,然无以越碍。见危缩首于甲内。其无龟之善覆,尾常在外。故常有民扯尾而抓之,取其甲以鞣甲衣,坚如刚石。——《八荒物志》(杜撰)}


可这也赢不到半分镇定。


毒液带来的眩晕一波一波地冲击着意识。眼见那蛇龟在腿边不动,却又有随时露头的可能,而自己浑身已不听使唤,她的呼吸因紧张而一点一点地加快,不一会就剧烈得要撕裂肺部。


滑过面孔的汗水渐渐浸过眼睛,又痒又蛰眼,耳朵里听着章妙妙的哭声,感觉到侄女似曾走过来,本想叫她找个棍子挑走这东西,可嘴巴里说不来一个音。难道这样就死了吗?这些臭娘们怎么还不回来?!章蓝采放弃自己爱面子的心理,转为它想。


地下的蛇龟等了半天,见无了动静,又露出头来,一步步向前爬去。


哭喊着“阿姑”的章妙妙及时发觉,见那吐着寸许的舌头怪物遏首而行,忘了哭泣和逃走,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终于,她打开憋了一刻的嗓子,以更大的声音哭喊。


眼看那蛇龟走走停停,眼中绽着蓝幽幽的光芒,只在眼前咫尺。一只大手伸过,将它拎起。章妙妙揉眼抬头,看到一个高大的阿伯带着询问的眼神站在身边,一把提起那怪物的尾巴扔了出去,竟把哭泣忘了。


很快,她才想起初衷,又细又慢地干哭。


午后刘海又耽心一提,家里的老赵嬷嬷就体味到他身为人父的小心,便搂上阿雪和他分两路去寻。但任他们找遍附近,不觉地惊动刘宇和一些亲朋,也不见刘启的身影。


门前土路走了几个来回,听在路口空地搓羊绒的几个老嬷含糊其辞地回忆说,一个鬼头鬼脑的小孩曾在附近借乘马车,她们都在一旁为小孩担保过好话,刘海这就依着判断,追风一样赶到河边,遇上被蛇龟逼迫的章蓝采和章妙妙。他随手扔去蛇龟解围后,见滩地上躺着的女人弓着身子喘气,发青的脸上密布着汗珠,便仅用眼神询问了哭了一嘴鼻涕的章妙妙,就半跪到地下察看。


章蓝采安心了许多,也顿时好了许多。


她接受着章妙妙泣不成声的安慰,在干燥的口腔吞咽下口水,慢慢地放松情绪,随后感觉到来人撕开靴筒上鹿皮的碰触,和捋过裤管时肌肤裸露遇风的凉意。指头的挪动和嘴唇吮毒时生出的灼热让人酸麻和痒热,难忍而又奇妙的感觉在脑海清晰无比爬过,她忍不住轻轻呻吟。但想到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伏在自己的身侧,带着躁乱蜷了腿,使劲弓起身,边用一只手去推,边含糊不清地说:“好了!”


动作停了一下。


一个低沉而带有磁性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别动!这是蛇龟产卵的季节,毒性最强。”


她不由自主地躺回去,却恼恨自己没看看对方长什么模样就躺了回来。很快,她既强迫地要求自己再坐起身,看对方一下再躺下,又怕被人察觉到这想法,而没有了足够的勇气,便陷入一种极难受的冲突中。


最终,她一动也不敢动地躺着,脑海一片混乱,只通过不断回味嗓音推知对方的样子,一点也听不清侄女坐在她头边念叨的话。


“觉得怎么样?”和煦的声音又在耳朵边响。


随着对方极担心的询问,她这才坐起身子,不等一句嘴边的感激说完就已忙着打量对方。


一张和俊美无缘但端刻如石的男人面孔,一如前日印象中那般。


我见过!


是那日和王显表哥说过话的。


是他,一点也没错!章蓝采在心中喊道。


我见过,往往是女人的开始。她心头残存着对蛇龟的后怕和几分依赖心,补上他给自己吮毒的情景,心跳不断加速,脸上很快多出红晕。


刘海打断她的遐想,指着章妙妙问:“有没有见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她正怀有绮丽的心咯噔一下,一想及那小孩不妙的处境和同伴之间据为家奴的争执,顿乱方寸,脱口就是“没见!”


回答了后,又觉得后悔,可见被冷落的侄女正扯自己的袖子晃,没有胡乱插嘴,这才安心不少,仅一个劲地冒汗。


刘海没了说话的心情,见中毒的人需要救治,便立刻搂她上自己的马,打算先将他们送到镇上,然后回来再寻。


一路上,大马迈蹄,小马奔纵,人恍惚如在云端,心纷乱如飘发。章蓝采被他拥得浑身无力,心早已如鹿撞,只紧紧用汗手抓着胸前的饰石,过了镇子土门还在心虚难止地回忆从同伴那里听闻的勾引手段,以备不时之需。


土街上人来往不断。


她低低地垂下头,身子却仍跟猫儿一样偎依在对方的怀里,直到眼看对方招呼过一人,让人送她去胡八袋先生那儿,这才意识到分别在即,不得不下了马,坐上平板车。


平板车晃悠地走,渐渐把她晃到紧张中。


一想起那个被王芳草追的小孩,她就在心底问:王芳草能不能追得上他,追上后究竟会不会去射,能不能射中?众女会不会截下她,而他们一旦被碰到,会不会反咬自己一口,说自己有份?


※※※


太阳落下山去,黑夜紧跟着白昼的消逝一分分降临。


这傍晚的风中夹了沙尘,天地黄浑黄浑地,几乎可以断定,夜中定必无星月耀路。若是黑灯瞎眼地呆在野外,别说是孩子,即使是大人也难免迷路。


打马把镇里镇外走遍的几个男人,先后默不声响地聚回院子,冷冷清清站在角落和屋子里,胡乱地烧了两个吊铜。眼前庭院已是狼藉一片,泥墙早就倾倒,一个筛子在残颓泥瘩上打转,背角里的吊铜灯被余风一扫,从上往下晃,火花“兹拉拉”地冒在空中。眼看风掀起干菜、衣物、野草在院子里乱走乱舞,也只有班烈弯着腰过去,胡乱地用手揽几把,随便一投。


刘海心腔里空荡荡的,无个可着落的点,眼睛被风沙一吹,酸里发涩。


他移步走到院子边上,坐在儿子用倒掉的墙泥垛成的小土墩上,心里一疲,就觉得没了奔头,不由痴痴的想:可别有什么事。失去了你阿妈,又没了你,阿爸还有什么过的?继而,他痛恨自己,自己一直把心都放在什么贸易权和矿藏上……反正,能怪自己的地方,他都怪一遍。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绝对一番奸夫是皇帝盖世双谐五胡之血时代玄尘道途你老婆掉了信息全知者我只有两千五百岁反叛的大魔王终末忍界
相邻小说
其实很简单死亡实验室无限传说幻海情缘文艺生活书尽天下我的最爱情意浅浅竹马心天使羽毛非常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