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朱琦请战,杨琏也就答应了,杭州水寨防守森严,唐军曾经几度攻打,一直没有攻下来,不过这时杭州水寨里的吴越军战舰不多,正是夺取的时候。
杨琏目送着朱琦离开,朱琦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后来跟随杨琏多时,逐渐锻炼了起来,如今是海州水军的指挥使,不说一步登天,也是不小的成就了。这一次大唐出兵,十之八九会拿下吴越国,偌大的功劳杨琏不可能独享。诸多的部将都要分享这一功劳。
朱琦先是跟着兵部尚书方进昭,但方进昭带兵才能有限,以至于朱琦没有立下大功,所以杨琏必须要为他捞取足够的功劳,以博取高官厚禄。朱琦离开了主舰,率领十艘战舰逼近了杭州水寨。
杭州水寨里,吴越军站在哨楼上,一副十分警惕的模样,唐军战舰逼近,带来阵阵杀气,足以让人动容。这些吴越兵知道唐军的厉害,提前在河道上布满了尖木桩,这使得朱琦的进展不快,他先要拔出掉这些木桩,才能进兵。
不过这里河道已经比较狭窄,朱琦开始使用投石器攻击杭州水寨,只是收效不大罢了。唐军一边抛射石块,一边拔出尖木桩,很是花费了一些时间。
响午时分,战况越发激烈,林仁肇一路追击,吴越军时不时停下反击,损失了一两艘战舰之后,又继续西逃。
“这似乎有些不妙啊。”杨琏接到消息,觉得吴越军的行动有些反常,无论是陆战还是水战,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这是常识。现在吴越国战舰数量稍逊,按理来说,不应该且战且走,分散了兵力,只会落败的更快。
难道说,吴越军在上游有埋伏?杨琏想了想,派兵通知了朱琦一声,率领水师主力沿着钱塘江西进,一路上,杨琏密切注意着两岸的情况,他让瞭望手仔细观察芦苇荡里的情况,以防吴越军使用火攻。
杨琏行了五里路的样子,河面越来越狭窄,滩涂也越来越多,瞭望手能远远地看见林仁肇的战舰,正在追击吴越军。杨琏令人打出旗语,要林仁肇不要再追击,若是朱琦夺下了杭州水师大营,唐军水师便可直接驻扎在里面,随时威胁吴越军。
消息传过去,林仁肇得到消息,颇为犹豫了片刻,这一路上,他已经击毁了吴越军四艘战舰,正杀得性起。林仁肇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前方,想了想,决定撤兵。
然而就在这时,吴越军战舰突然都停了下来,船头快速移动,都转了过来。
“轰!”一声响,吴越军敲响了大鼓,鼓声隆隆,震破天际。随后,吴越军战舰从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出来。中间的路让出来之后,三艘比较奇怪的战舰出现了,这几搜战舰前段十分空旷,上面堆满了干枯的柴薪。
邵可迁站在甲板上,目光炯炯,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为了这一天,他准备很久了。这一段的钱塘江相对河口来说,要狭窄很多,若是火攻,唐军不容易躲闪。
邵可迁令人点燃了柴薪,由于柴薪里添加了油脂,又有大量的干草引燃,很久,冲天的大火燃起,照亮了天际,映红了邵可迁一张冷笑不已的脸。
“放!”邵可迁下令。
几艘被点燃的战舰顺江而下,带着熊熊燃烧的火。
吴程一看,顿时喜上眉梢,笑道:“邵指挥原来早有良计在胸,老夫佩服。”
邵可迁哈哈一笑,道:“吴尚书,你再看!”说着,邵可迁一挥手,朝着旗手点头示意,旗手迅速舞动了旗帜,一时之间,钱塘江沿岸,旗帜就像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这些旗帜互相舞动,一个接着一个,把消息传到了下游。
“兄弟们,动手了!”隐藏在芦苇荡里的吴越兵窜了出来,他们奋力撑动小船,在芦苇荡里穿梭,到了一处,几名吴越兵脱掉了衣裳,跳入水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他们潜入了河水深处。
过了片刻,吴越军士兵手中拉着一条厚重的铁链子上来了。
“拉上来了!”一名吴越兵喜上眉梢。
“兄弟们,不要放松,将军已经点起了大火,赶紧把铁链子拉起来!”一名年纪较长的士兵说着。
“好勒!”士兵们答应着,都抓紧了铁链子,两名士兵奋力划动小船,朝着岸边靠去。
“嘿、嘿、嘿!”吴越军鼓足了力气,主舰拉直了铁链,在岸边,吴越军早就埋下了一根铁柱子,现在把铁链子拉倒岸边,扣紧了,再一点点拉直,让铁链子浮出水面。
南岸的吴越兵在忙碌的时候,北岸的吴越兵也在忙碌着,很快,七八条铁链子就拉了起来,挡在了下游。这些铁链子隔了十几步远,就算唐军弄断了一根,还有其他根,一时之间,唐军是逃不掉的。
看见冲天的大火,林仁肇变了脸色,他急忙下令,船只掉头,朝着下游狂奔而去。身后,漫天的大火追来,许多士兵的脸都红了。
杨琏站在远处,也看见了这场大火,他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吴越军果然有诡计,他们使用火计!杨琏眯起眼睛想了想,快步走到了旗手的旁边,让他打出旗语,后面的战舰开始向后撤退。
至于杨琏,他让主舰侧身到一旁,先让其他战舰走。杨琏沉着冷静的指挥让三军逐渐冷静了下来,他们有条不紊地开始撤退。
“杨节度,他们都离开了。”亲兵说道。
杨琏点点头,传令下去,士兵们都去船舱里,取出了长长的竹竿,又把竹竿套在了铁制的圆筒上,这些圆筒大约有七八寸长,大小和竹竿差不多。在圆筒上用湿润的布缠住了,这才套在了竹竿上。
所有唐兵手中都拿着竹竿,站在甲板上等待着。林仁肇的战舰速度很快,很快到了杨琏身边。杨琏令人打出旗语,让他们先过去。
战舰都退了,林仁肇经过的时候,停了下来。
“你们先走!”主舰发出旗语。
林仁肇想了想,一边撤退,一边告诉杨琏,吴越军就在后方。
杨琏表示明白,林仁肇撤退之后,他也选择了撤退。吴越军在后紧紧追赶,形势一下子转变了过来,刚才是唐军追击吴越军,现在吴越军发动了反击。
“杀,一个不留!”邵可迁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觉得很憋屈,如今有了好机会,怎能不好好发泄一番呢?
“喏!”吴越军士兵齐声呐喊,人人带着喜色。
“唐军必败!”邵可迁想起了历史上的赤壁之战,当初美周郎靠的就是火攻,一举击败了曹操,如今他也使用火攻,一举击溃唐军水师。邵可迁清楚,唐军最为精锐的水师杨琏部都在这里,只要杨琏败了,唐军其他水师将不是对手。
如果说,这一战甚至能把杨琏擒获,整个吴越国的战事很有可能就会被扭转,越州、明州、舟山等地为数不多的唐军就会崩溃,吴越国就能收复大量的国土。
吴程脸上笑的宛如捡到了黄金,不停地夸奖着邵可迁,表示这一战他一定为邵可迁请功。
就在两军激战的时候,远在杭州的钱弘俶显得十分紧张,他知道,水师这一战关系着吴越国的安危,他希望邵可迁能打赢这一战。邵可迁与林仁肇在钱塘江上激战的时候,斥候不停在杭州城穿梭,把消息告诉钱弘俶。
听见邵可迁一路西退的时候,钱弘俶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知道唐军势大,但邵可迁为何如此不堪一击?钱弘俶觉得心情十分糟糕,如果水师败了,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吴越国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良将一个个的去世,剩下能带兵的将领也不多了。以前吴越国能够对抗大唐,是因为李璟喜欢用文人带兵,那些个陈觉、冯延巳、查文徽等人,带兵能力并不强,所以以前吴越国对大唐的胜率还是挺高的。
可是,杨琏的横空出世,让钱氏很是头疼,自从杨琏出现之后,常州的战事有他,福州的战事有他,如今还是有他。钱弘俶清晰的记得,当年吴越派人去挟持齐王的女儿,就是被这个该死的杨琏给救了。
钱弘俶想了半响,心中十分焦虑,便带着士兵赶去钱江县。半路上,他得到消息,说是邵可迁已经开始反攻。钱弘俶加快了速度,赶到城头上的时候,邵可迁正在帅兵追击杨琏。
对于杨琏的主舰,邵可迁有着特别的兴趣,擒贼先擒王,这是常识,杨琏若是被擒,战事就基本结束了,更何况他早有安排,在下游弄了好几条铁锁链,唐军被牢牢堵住,根本逃不出去,只要大火顺流而下,唐军所有的战舰都会被烧成灰烬。
为了给唐军压力,邵可迁不断把火船推出,火船沿江而下,有的靠近芦苇,把芦苇都点燃了,浓烟冲天,就连在杭州城北驻扎的周宗也看见了。
周宗知道杨琏近期会出击,钱塘江上的激战瞒不过他的耳目,对于杨琏,周宗的心态是复杂的,他知道自己独立难以拿下杭州,所以希望杨琏能够取胜,这样能分担一部分压力;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杨琏失败,最好被吴越国生擒,这样很多事情他就不用担心了。最不济,杨琏战败,陛下对他逐渐丧失了信任,也是可以的。
周宗派人去探查情况,水师的战况会改变他的决策。
唐军战舰的速度比较快,退了三里多的路程后,杨琏发现有些不妙了,唐军战舰的速度越来越慢,难道是吴越国隐藏的水师出击,挡住了撤退的路?杨琏正在思考的时候,旗手把消息带回来了。
唐军在下游铁锁横江,把路都给堵截了。战舰挤成一团,朱琦也看见了,逐渐退了出来,这个时候,他已经把尖木桩给拆除了一半,投石器在不断的抛射下,水寨的大门被拆除了一部分,但还不足以攻入水寨。
朱琦望着杭州水寨的大门叹息了一声,难道他也要撤退?
火船的速度虽然稍慢,但随着邵可迁不断点燃火船,江面上已经成为火海,大量的芦苇被点燃,火势越来越大了。杨琏的脸也被映红了,他站在船边,指挥着士兵上前,士兵们把竹竿伸出,支开火船。
吴越军的火船又大又沉,光靠竹竿无法支开火船,随着火船的靠近,士兵们觉得越来越热,额头上大汗淋漓。
“还真是厉害啊。”杨琏笑了笑,脸上的凝重之色越来越浓了,整个江面已经被大火所覆盖,眸子里,红红的一片。
杨琏仔细观察了一番,冷哼了一声,这时主舰离杭州水寨已经不远,杨琏便下令朝着杭州水寨奔了过去。
铁索傍,唐军士兵正在奋力砍断铁索,可是邵可迁的准备很是充分,铁索很粗,也很结实,士兵们提刀砍了半响,除在铁索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白点之外,一点作用也没有。
不少唐军急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战舰都被点燃了,他们该怎么办?
唐军战舰的空间不断被压缩,情况越来越危险,吴程和邵可迁对视了一眼,嘴角微微翘起。
“邵指挥,唐军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了,以老夫之见,继续火攻,烧死这些可恶的唐人。”吴程说道。
邵可迁点点头,他在脑子里已经能想象出唐军士兵在大火中挣扎的模样了,他不由咧开嘴一笑,指着前方,道:“吴尚书,这一战,一定会让唐军闻风丧胆,以后再也不敢侵犯吴越!”
“哈哈!”吴程见优势大定,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离火势最近的唐军战舰都取出了竹竿,拼命地抵住了火船,不让它靠近。大火吞没了竹竿,士兵们把竹竿放进江水里,浸了浸,再提出来,继续阻挡着火势。
杨琏仔细观察着,忽然,他笑了笑,既然堵不住,那不如让火船顺流而下,他立刻发出命令,战舰都集中在中间,放一把火,先把岸边的芦苇一把火都烧光了。
“唐军这是自寻死路!”邵可迁说道,在他看来,唐军把两岸的芦苇点燃,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他哈哈大笑,既然唐军想要点火,那他不妨再帮一把。继续下令,吴越军把余下十几艘装满了柴薪的船推了出来,点燃了,继续任其顺流而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