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甲板上,看着杨琏远去的背影,符金盏不觉皱了皱眉头,对于刘彦贞,她没有一点好感。无关自己当初被他抢来,而是因为她在楚州刺史府上的那些日子,她曾知道一些事情,刘彦贞是个贪婪无度的人,而且为人凶狠,与他交朋友,可要考虑一番,不然不小心,就会被刘彦贞吞的渣滓都不剩。
林仁肇在一旁,看见符金盏若有所思的表情,还以为她思念杨琏,便笑道:“傅姑娘,杨指挥是去赴宴,很快就会回来。”
“刘彦贞这个人,并不值得相交。”符金盏说道。
林仁肇有些诧异地看了符金盏一眼,道:“傅姑娘在想的是这个?”
“林将军以为妾身在想什么呢?”符金盏回过头,微笑着看了林仁肇一眼。
林仁肇心中一突,低下头去,连着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这才抬起头,道:“我还以为……”话说了半截,突然觉得不妥,便停下不言。
符金盏似乎看穿了他似的,不过并没有追问,而是转过身,再度看着前方,杨琏、刘彦贞等一行人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了。符金盏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有机会一定要劝慰劝慰杨琏,与这人绝对不能相交太深。
符金盏的想法杨琏并不知晓,一行人到了刺史府上,刘彦贞已经备好了酒宴。这一次的酒宴与上一次想必,人数不多,只有刘家叔侄,此外便只有杨琏、陈铁两人。
这一顿饭吃的很是尽兴,席间不乏吹捧之言,杨琏也不在意,自然是与刘彦贞虚与委蛇,与他胡乱聊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正找了一个借口,与陈铁退了下去,席间便只剩下了杨琏与刘彦贞两人。
杨琏似乎喝多了,看起来醉眼朦胧的模样,不过只有他才知道,自己并没有醉。
“杨兄弟,这一次成功归来,老哥哥再敬你一杯。”刘彦贞说道,他已经喝了不少酒,不过仍然很是清醒。
“喝!”杨琏似乎指挥说这句话,端起酒来就喝。
两人又喝了半响,刘彦贞让人撤去了酒席,挽着杨琏的手,笑道:“杨兄弟,走,出去走一走。”
杨琏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道:“好。”
两人走出屋子,院子里清风徐徐,走在清风里,两人都摇摇头,似乎清醒了许多,这时月亮已经升了上来,两人在院子里踱步半响,杨琏半响没有说话,他在等待着刘彦贞开口。
等了片刻,刘彦贞终于按捺不住,道:“杨兄弟,你也知道,你是京官,而我,只是一个下方到边疆的武夫,俗话说,京中有人好办事,我在想啊,如果杨兄弟能够在京中帮一帮,什么时候调我回京,又或者是在其他地方,总比在这地方要强啊。“
杨琏看了他一眼,笑道:“刘将军是国家之柱石,海、楚两州,又是重镇,若是没有了将军,恐怕……”
刘彦贞哈哈一笑,道:“杨兄弟廖赞了,想大唐国土千里,能人异士辈出,比如杨兄弟年纪轻轻,便立下偌大功劳,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杨琏淡淡地看了刘彦贞一眼,道:“刘将军想好了,当真是不在这楚州了?”
“想好了。”刘彦贞回答的很是干脆。
杨琏想了想,道:“既然刘将军真的不想呆在此地,不如上一份折子,京城那边,我也试着活动活动,你看如何?”
刘彦贞大喜,朝着杨琏施礼,道:“多谢杨兄弟!”
似乎因为杨琏答应了他的请求,刘彦贞显得很是兴奋,又与杨琏聊了片刻,这才分开。天色已晚,刘彦贞让下人打扫了房间,杨琏就在刺史府上安歇。
杨琏美美睡了一觉,第二日一早起来,赶去码头,刘彦贞自然是亲自相送,到了码头,两人似乎有千言万语,足足聊了半响,杨琏这才登上了船只。
刘彦贞派了一支五百人的军队护送,船只沿着运河南下,直奔金陵。
看着船只远航,刘正低声道:“叔父,那杨琏答应了吗?”
“答应了,此事已经成了。”刘彦贞说道。
刘正皱了皱眉头,道:“叔父,侄儿有些想不明白。在这楚、海两州,叔父就是最大的王,为何要调离此地?”
刘彦贞低声道:“这几年,我待在这两个地方,已经捞了不少钱财,如今北方归于大汉,这几年应该会平静下来,而大唐与大汉结成了同盟,短时间内,海、楚两州不会有战事,我担心的是,我等在楚州的所作所为,陛下已经知晓。他原本不想治我的罪,是考虑到北方仍然有强敌。可是如今既然签订了盟约,北方便无强敌,恐怕……“
刘正冷笑了一声,道:“可是,陛下当真会以为一纸盟约就能约束汉国么?”
“我认为不会,恐怕杨琏也认为不会,但陛下认为会,那就足够了。”刘彦贞说着,摇摇头,又道:“而且,有一件事情我已经得到了消息,若是真的,恐怕陛下会秋后算账!”
“什么事情?”刘正很是好奇。
“前些日子,朝廷发生了什么大事,你也是清楚的。自从那事情之后,宋阁老便成了陛下的眼中钉,恐怕最近这段日子内,宋阁老便会被弹劾。如果他真的到了,最后的靠山也就倒了。”刘彦贞叹息了一声,宋齐丘是大唐的开国元老没错,可是他的控制欲太强,又好大喜功,与朝中某些人不对付,失败是早晚的事情。“刘彦贞也十分无奈。
刘正抿了抿嘴,道:“就算宋阁老到了,可是叔父为什么偏偏看中杨琏?他如此年轻,恐怕不能担当重任。”
刘彦贞笑道:“杨琏虽然年轻,可是他的背后,是齐王。齐王什么身份?与杨琏搞好了关系,就几乎等于与齐王搞好了关系,日后,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刘正恍然大悟,道:“叔父果然是高瞻远瞩,侄儿佩服。”
刘彦贞哈哈一笑,两人说了半响,杨琏的船只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便道:“走,回去吧!”
两人上了战马,带着部下,朝着楚州狂奔而去。
船只上,杨琏在思考着问题,刘彦贞的要求有些奇怪,让杨琏摸不着头脑。刘彦贞经营海、楚两州多年,实力不俗。此人在海、楚两州的富庶之地圈了不少土地,拥有惊人的财富,可是他为何要放弃这巨大的利益?虽说走了之后,这两个地方的土地、庄园还是属于他的,但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受到掣肘,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海、楚两州若是换了刺史,他也少不得孝敬一番,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杨琏思索半响,没有找到答案,便不再去想它。符金盏慢慢了走了过来,躬身施礼,道:“杨公子。”
“符姑娘。”杨琏也应着,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看着运河两岸,已经是绿草茵茵,百花齐放,到了江南,有更多的美景,符姑娘可要好好游玩才是。”
符金盏点点头,低声问道:“杨公子,妾身有一句冒昧之言,不知该不该说?”
杨琏问道:“什么话,符姑娘尽管说来。”
符金盏点点头,道:“本来这是男人的事情,女人是不该去管的,可是,妾身觉得那刘彦贞不是好人,若是与他相交,杨公子可要小心。”
杨琏心中有些莫名感动,毕竟符金盏这话确实是在关心他,便道:“符姑娘说的极是,我观刘彦贞此人,言过其实,而且此人甚为贪婪,这一次与我结交,第一是有陛下的圣旨,第二便是有求于我。”
符金盏奇怪地道:“刘彦贞有求于杨公子?”
杨琏道:“那刘彦卿不知道为何,忽然想要离开海、楚两州,请我帮他忙。”
符金盏美目闪动,道:“这倒是奇了,海、楚两州是刘彦贞的老巢,他居然舍得离开,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此事恐怕只有等一等才能揭开分晓了。”杨琏说道。
符金盏忽然笑道:“那么杨公子会帮忙吗?”
“刘彦贞虽然不是好人,但如果能将他调走,我觉得是好事。海、楚两州在他的治理下,虽说防御设施做的不错,但民不聊生,日后汉国南下,恐怕百姓都会造反,我倒是觉得调走他,是好事一件。”杨琏回答。
“若是将他调走,杨公子又没有考虑过,什么人任职?”符金盏又道。
杨琏摇摇头,道:“此事是陛下决定。”
“陛下虽然可以决定,但很多事情,都是可以争取的。”符金盏笑了笑。
杨琏微微一怔,道:“啊,符姑娘,你的意思是?”
“不错,妾身正是这个意思。”符金盏回答。
杨琏沉思着,忽然眼前一亮,道:“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海、楚两州地接徐州,若是我入主此地,必然与武宁节度使通力合作,剿清两地之盗匪,积极发展生产。而楚州一带,有洪泽湖,有运河,有淮水,加上大部分为平原地区,一旦发展起来,可以生产足够的粮食。”
“而从海州、盐城一线,是大唐重要的淮盐产区,若是掌控了海、楚两州,这大半的盐场都在海、楚两州境内。”杨琏越说越有些兴奋。
符金盏白了杨琏一眼,笑道:“朝廷自然有榷盐院处理盐事,哪里轮到你插手。”
杨琏顿时反应过来,自古盐巴是重要的物资,多是官营,想那将大唐搅得天翻地覆的黄巢,就是一个贩卖私盐的家伙。贩卖私盐可是要被杀头的,由此可知贩卖私盐是何等大罪。
如今的大唐主要有两个产盐地区,一是静海制置院,位于长江的出海口处,由于此地经常涨潮,土地盐碱化非常严重,因此特别设置了官员管理,不过这些官员显然对涨潮毫无办法,土地改良不多,粮食产量不高,主要还是产盐。
而另一个地方便是海州、盐城、如皋一线,都是临海的地区,向南便靠近了静海制置院,只是划分为两个盐场,想来是某些利益所致。毕竟在大唐,盐巴也属于官营,利润极大,若是由某个党派掌握,利益极大,而其他党派难免会有怨言。
这一点杨琏就不太明白,想了想觉得回到金陵之后,找个人问个清楚。
符金盏见杨琏不说话,便道:“虽说是由榷盐院管理,但事在人为,总有办法可想。”
杨琏点点头,笑道:“不错,回到金陵,我便着手处理此事,至少要想办法插手盐事。”在如今,资金的快速积累,莫过于盐、铁,其他黄赌,都是比不上的。
符金盏道:“妾身倒是觉得,必要时候,可以让父亲出手帮忙。”
“你的意思是?”杨琏问道。
“杨公子,若是海、楚两州盐价高居不下,想必百姓吃盐困难,若是如此,百姓必定是怨声四起,如果借机上书夺取官盐的经营权,那就最好不过了。”符金盏倒是有注意,便道。
杨琏微微一笑,看了她一眼,道:“这个主意不错,符姑娘是怎么想到的?”
“只是随口一说罢了。”符金盏笑道。
“这事大抵可以如此,不过还需要慢慢考量,等回到金陵之后,先设法取得海、楚两州的控制权再说。”杨琏说道。
“愿杨公子心想事成!”符金盏认真地说道,微微躬身。
杨琏笑道:“想不到这一次我北上,居然捡到了一个宝。”
“什么宝?”符金盏奇怪地问道。
“便是你了,能得到你的帮助,想必会事半功倍。”杨琏说道。
符金盏昂着头,笑道:“既然如此,你可要对妾身好一点。”
“这个是自然,我说过了,永不负卿。”杨琏笑道。
“可是,你从未考虑过你的那些红粉知已吗?比如说曾忆龄,还有那位米姑娘,甚至可能还有其他人。”符金盏说道,眼中闪着光芒,似笑非笑地看着杨琏。
这么一说,杨琏顿时还想起了那个失踪了很久的张绮栎,如今她还在金陵吗?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一时之间,杨琏陷入了沉思。
符金盏抿着嘴,心中有些不悦,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低声道:“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也算正常,只是,有了新人,莫要忘了旧人才好。”
杨琏回过神来,抓住她的手,笑道:“你在我的心中,永远是第一位的。”
符金盏听见这话,不由笑了,就像盛夏开放的花朵,美不胜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