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蛛高兴得一蹦多高,伸手想拉她的衣袖又不敢,讪笑道。
“这边!”体贴地把琉璃引到一处荒僻的小路,七转八转,拐了三拐,左右没人了,站下道,“我知道你是谁,你还记得我吗?”
琉璃摇头,小蛛有些急了,提醒着她。
“一百年前,杏子箐、九渊开启,你还救过我的命呢!”
救过他的命?琉璃糊涂了。
其实小蛛说得没错,当年那只雌雪蛛若不是看上了琉璃才抛下小蛛,小蛛也不会活到今日。
小蛛见琉璃对他所讲毫无兴趣,很是懊恼。
“我帮了你,你也要帮我。”
琉璃微怔了一会,淡淡地道。
“什么?”
小蛛小眼睛晶晶地亮,在心里打起了主意,她是狼,又是月魔,道行自然是没的说了,可是传言狼太过凶残,又好翻脸,看她这么好看,该不会哪天吃了我吧?该不会……
琉璃见他想个没完,转身向一片树林走去,她嗅到树林的那边有浓浓的人类气味。
“慢走!”
小蛛大叫,吓了琉璃一跳,小蛛掠过去陪笑道。
“雪,我叫你雪行吧?”
“我叫琉璃。”
“琉璃?太麻烦了!还是叫雪吧。雪,我小蛛什么事都知道,你需要什么只要说出来,我小蛛都能给你办到!但是,你也要帮我。”
“你既然什么都做得到,还用我帮你?”
小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是说,是说我的道行太浅了,想找个,找个帮手,先前找的那个老欺负我……你看,行吗?”
“你怎么知道我能做你的帮手?”
“你一看就知道啦!一百年前什么样,一百年后还是那个样,道行不深的话,早就难看了!”
“你也不错。”
“雪,你到底还是想起我了,哈哈……”小蛛神经似的笑了起来。
“雪,你去鸽林做什么?该不是寻快活去吧?”
片刻,琉璃道。
“你知道含羞泉在鸽林的什么地方?”
“知道,红楼和春宫的交界。怎么啦?你去含羞泉干嘛?”
琉璃转身欲走,小蛛突然道。
“你知道鸽林有多大吗?你知道鸽林都什么人吗?它像一个迷宫,进去就很难再出来!”
琉璃疑惑地转身望着他,小蛛摆摆手。
“我带你进去,你就知道了!”
琉璃随着他行了约有半个时辰,也没见到鸽林。小蛛见琉璃眉头越皱越紧,卖弄地告诉她,他们走的是鸽林护界的通道。
鸽林有八条护界通道,分别通往鸽林的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个门。
“我们走的是西门,我算了,那里有运。”
琉璃当然知道这是护界,只是惊异这种独特的护界,可以进,可以出,却又无形中布着阵法。
她能感到通道两边的虚无中涌动着一波波的暗力,若不是有什么制约着,他们可能早被这种暗力挤碎了。
“到了!”小蛛得意地一指。
鸽林一下子扑进琉璃的眼底,惊愕住。
遥遥望去,二十四座玉石拱桥围成一圈,组成一个奇怪而庞大的天台。在这天台下,碧水连天、轻舟点点、楼台屋阁、玉树琼花,天然地浑为一体,甚是壮观。这气势,还是头一次见到,再仔细看那奇怪而庞大的天台,有种奇怪的感觉,冥冥之中似曾相识。
他们来到西门前,门两边是红色的水磨墙。紧闭的黑色单扇大门上书——西正门。门上浮雕着两个素衣欲飞的男、女,两人都是美目流盼,神采飞扬,中间竖写着:千金难买一乐,六个金字。左右开着两个小门。
琉璃多看了几眼紧闭的大门,心里顿时明白,这便是护界通道的阵眼所在了,阵眼虽然找到,可这破解……苦思一会毫无结果。
小蛛已在里面催了,琉璃快步入了小门,又是禁不住一呆。
脚下是褐色卵石铺成的无数小径。每径宽约一尺,径与径之间隔着寸宽的青草,修剪得整齐悦目。这可是冬天啊,是北部最寒冷的时节……琉璃惊叹良久方回过神。
走了一箭之遥,穿堂横在面前。白玉石矶白玉石矶摆放着盆盆花草。穿堂正中书着——西门堂女紫娴。两边雕梁画栋,古朴雅致。檐上半落着青纱幔,雾蒙蒙的,更给这如画的景致舔了几分飘逸。
步入穿堂,淡青色毛毯铺地,右边斜放着书案,一个三十几岁的丽人坐于案前正持笔书写。
“紫娴姐姐好啊!”
丽人抬眼,斜斜地瞟了一眼琉璃,堆上笑容。
“小蛛眼光越来越尖了,这么好的货色出个价吧。”
小蛛偷眼看了看琉璃,见她没什么反应,小声对丽人道。
“姐姐呀,这回你可错了,人家是客!”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背。
“哦!”丽人娇娇地一笑,拿出一本画册,“男、女都在这,画红的有主了,还是老规矩,先交定银。”
小蛛把画册往怀里一塞。
“姐姐,记在寒的帐上吧!”
“哟,小蛛今日胆可变大了,什么时候也敢占寒的便宜了?”
小蛛眉眼喜笑。
“谁说这是占便宜?我们可是好哥们,好朋友!”说着乐颠颠地叫着琉璃向后堂走去,仍不忘喊道,“姐姐,别忘了告诉寒一声,小蛛要在这住上一阵子,他有事尽管来找我好了!”说完,大大地呼出口气,寒,你死定了!
“含羞泉在哪?”
小蛛乐得魂都快飞了出来,忘了忌讳,双手抓住琉璃的一只袖子。
“雪,先别忙,今日我小蛛请客,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是快活!哈哈!”一想到那个倒霉的寒,见到自己帐上辛苦赚来的银子被他挥霍一空,一定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琉璃莫名其妙。
他们走了一程,面前又是另一番景象。暖红色的方石铺成的小径、半月形的池水、几支清荷、鸟语声声……转过楼台,到了一个设有舒适的床榻和艳丽的帏帐的花厅。
早有女子奉上茶来,琉璃见小蛛装模作样地喝上几口,咂咂嘴。
“好舒服呀,这才叫人的日子呢!”又伸手捏了捏女子的下巴,“茶不能冷,菜不能隔夜。每顿十菜、十五汤,汤要鲜,更要端上来,你的园大,我小蛛走的累……”
女子笑了。
“哥哥的肚子好能装哟……”伸手抚了他肚子一下。
奇怪的是小蛛非但没有受用的意思,反而吓的躲开了,定定神喝道。
“没见我小蛛饿了吗!快去拿吃的!”
女子笑着快步走了。
琉璃摇摇头,转过身去,念力一动拂开帏帐,外面繁花似锦,渐闻歌语之音,恍如梦中。
一会的功夫,女子摆上酒菜,小蛛狼吞虎咽,眼睛都快吃出来了。
琉璃怔怔地望着他的吃相,不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心底生出一丝暖意。
饭罢,琉璃随着小蛛离开花厅,一路走去,花墙无数,游廊重重,转过几道紫藤萝墙壁,眼前豁然一朗,二十四座玉石拱桥尽收眼底,每个桥身都裂有半寸,点着红斑,胭脂泪一般。桥头各立着一个玉琮,琮身雕刻着古老的字符。
桥下湍急的河水清澈见底,几只漂亮的水鸟展着美丽的翅膀掠水而起。两岸绿树环绕,花草萋萋,红楼簇簇。
“这边……”小蛛引着琉璃沿河向西行,经过几处花坞柳屏,绕了半圈来到临河的一个大花园前。岸上是半弧形的红楼,外围游廊花厅,四面奇花异草,疏林如画。
花厅里坐满了人,觥筹交错。两侧分立着吹拉弹唱的女子,河畔十几个美丽的女子正翩翩起舞,河里六七人提着彩灯裸身而舞……舞姿婀娜,天空月朗星稀。
琉璃默立在一株花树下,听着小蛛指指点点。
那舞来舞去的女子不知换了几次,容貌却个个秀美,年纪也只在十五六岁。这可是集了天下最美的女子了。
小蛛正说着,名叫紫娴的那个丽人拎着坛酒走到他们身边,笑笑,除去外衣铺在地上。
“来,我们说说话,喝喝酒。”
“姐姐的酒可好喝。”小蛛*地看着她。
“你们早就认识了?”琉璃不经意地问。
“他,可是鸽林的常客!”紫娴呵呵一笑,定定地看着琉璃。
琉璃见她对自己像是饶有兴趣,与她面对面坐了。
“听说姐姐善饮,小妹特取出这鸽林的梨花酒,还望赏脸。”
“你怎么知道我善饮?”
紫娴笑道。
“姐姐白狼化身,家住五岭,一百年前曾为月魔,一百年后成为狼王。没有双臂、一身玉衣、紫蝴蝶胎记,绝代风华,人妖皆不及也。”
琉璃淡然。
“你知道的可真清楚。”
“姐姐错了,姐姐的事人人尽知,今日小妹有幸亲自为姐姐敬酒,实在是几世修的福份。”说着从怀里小心地取出两只玉石杯,分别放在思雨梦与自己的面前,斟满酒,“小妹先干了。”说罢喝尽。
琉璃念力一动,驱酒杯放置口边,一饮而尽。
紫娴再次斟满酒,叹了一声。
“这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就这么几年,不乐一乐可就亏了。来鸽林的,男男女女,人人妖妖,也都冲着这一乐来的……红楼纵横九百里,春宫上下梨花飞,试问古今有几地,天下风流数第一……听听这阵势,自古以来,哪个风月场能比?”
琉璃一怔,默默地喝酒,这时花园有位女子操琴自唱起,那娇怯之态、温软之音竟使听客们慢慢安静了,只听她唱道。
“春色枉然,桃红柳绿又如何?韶华易逝,棱花镜里人将老。说什么风花雪月续前盟,红罗帐里生死情,到头来一场空!只见了落花飞天人呜咽,琴断音绝弦伤怀,芳草萋萋遮艳骨,断桥之下送风流……”
断桥之下送风流……琉璃回想到那断开的二十四座拱桥颇有感触。
那曲声哀哀怨怨,绵绵交织,起起又回回,让她不觉一痴。
……
夜深了,一阵迷乱的气息弥漫上来,紫娴似有深意地对她一笑,起身走向众宾客,高声道。
“为了天尊门门主南宫卓完成的升天宏愿,众位可以尽情地欢乐,所有花费天尊门包了!”
接下来,琉璃禁不住站了起来,这是一个蔚为壮观、超出她想象的场面,而她也完全被这种场面震住!
那些突然从草丛楼阁涌出的无数女子赤着身体冲向宾客,而宾客也迅速地冲向赤身的女子,他们很快地交融在一起,既惊慌失措又满怀希望,既羞怯又饥渴,既……
这是琉璃第一次见到衣冠楚楚的人类进行的极荒唐的癫狂。
在那些挣扎颤抖的众多身体们,上演着激情万丈的一幕幕、叫喊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声,无数汹涌澎湃交欢的身体仿佛是蛮荒的再现,野性的重逢!直看的心惊肉跳,冷汗淋漓。
紫娴缓步走近她,笑道。
“这才是真正的活着,只有这样才能体会到升天的滋味,你不想试一试吗?”
琉璃看看她又向花园的那些身体们望去,众鲜花似乎都被人类的这种升天行为弄得消魂荡魄,死去活来了,更不用说那些纵情的男女。
紫娴笑着把坛里的酒喝尽,飘向夜色,不时传来她的歌声。
“……人生短,人生短,行乐难,行乐难,不过是烟飞烟灭一瞬间……”
琉璃半靠着花树,半圆的月亮洒着似水的月光,竟有些心乱神迷。
小蛛半梦半醒含糊道。
“做人真好……”
琉璃心底涌上疲惫。
“带我去含羞泉吧。”
小蛛诧异地看着她。
“雪,你不想试试吗?那,那可是真正升天的感觉。”
琉璃略怔了片刻。
“带路……”
小蛛还想说什么,可见到琉璃神情冷漠没敢再开口,引着她向另一条路行去。
琉璃跟在他后面,再次回望一眼那月光下的红楼,那情景真像幻觉一般。
他们涉过一条河,来到一片葱郁的杨柳树林里,春宫就在前面,楼阁伸展,一望竟也是无际。小蛛指了指一座华丽的的水榭。
“就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