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秋心里正觉不解,就听王八六一笑,又道:“你只对泥蚯蚓的法幡做了手脚,却没对我的法幡做手脚,显然你是在给我出气是不是?”
楚天秋只得点点头,口里说道:“你又怎会看出来的?”
王八六道:“那泥蚯蚓的法力本比我高,当时我俩法幡同放祠里,唯独他的法幡失效,当时不仅泥蚯蚓疑心你,便我也对你疑心了。当时泥蚯蚓与你反脸,要不是门主及时赶到,我都不知如何收场了!”
楚天秋笑问道:“当时若我与泥蚯蚓斗将起来,你会帮谁?”
王八六想了想,说道:“你这么做虽是在帮我,但我与泥蚯蚓同族又同门,你与他相斗,我也绝不会帮你的。”
楚天秋笑道:“那你就是两不相帮了?”
王八六虽没什么,算是默认了。
楚天秋越发觉得王八六为人爽直,还蛮是可爱的。说话间,两人已然起出森林,前面是一处狭谷,谷口两旁坡上疏疏落落地搭建着百余户人家,皆是木屋。
王八六指着前面说道:“这里便是布依族山寨了。”
两人走到寨前,只见家家户户屋门紧闭,不见一丝人影,更不闻一点声响,便如同死寨一般。
王八六脸色发白,说道:“想必全寨的人都得瘟疫死光了,我们还是不要进寨,现在便回去吧!”
楚天秋道:“既来了,总得进寨看看,不能半途而废呀!”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瓶,从里面倒出一粒红色药丸,递给王八六道:“你将这药丸吃下,便不会给寨里的瘟毒传染了。”
王八六忙不迭地接过服下,问道:“这药真得能避瘟毒吗?”
楚天秋道:“当然!”
王八六道:“哪你又怎不服用?”
楚天秋笑道:“我身体已是百毒不侵,区区瘟疫还奈何不了我。”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里寨里,到了第一户人家门前,王八六喊道:“里面有人吗?”没有回音。
两人刚刚推开屋门,迎面扑过来一股恶臭,中人欲呕,呼吸也为之一窒。两人扭鼻进到屋里,只见里面甚是狭小,地上床上,或倒或卧着两大一小三具死尸,显是一家人,皆都腐烂,疽虫跳得满屋都是,看样子死去足有月余了。
屋里尸臭实是难闻,楚天秋强忍着巡视一番,再无发现,这才与王八六退出屋外,深吸一口气,然后黯然道:“这一家三口都死了,我们还是来晚了!”
王八六饶是赶尸惯了,胆大如天,想到屋里惨状,不寒而栗,说道:“看样子,怕是寨里的人都死光了。”
楚天秋仍不死心,说道:“我们再去别家看看!”随即到了第二户人家,推门而入,屋里却是蛛网遍结,尘土厚积,遍寻屋里,却不见一个人影,竟似好久都无人居住了,此等情形,倒大出两人意料之外。
走出屋外,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说话,又来到第三户人家,到了里面一看,情景又自不同,两具尸体并排地下,虽然外面衣着如旧,里面却已成了白色骷骨,显已死去至少数月光景了。见此情景,两人心情越发沉重。
紧接着到了第四户人家,第五户人家,寻完这边山坡上的人家,又到了另一边山坡上,挨家挨户地寻了个遍,有的人家空无一人,有的人家无论人口多少,老幼都死得光光,全寨一共九十六户家,竟没有一个活着的人。
此时已是夕阳斜下,落日余晖着全寨皆染成一片血红色,越显得阴森诡异。两人站在最后一户人家门前,看着眼前如死域一般的山寨,心情沉重异常,怔立了好久,谁也没开口说话。
楚天秋心想:“数月前这里便已瘟疫肆虐,若是我能早些知道消息,也不至于全寨的人都死光了。”竟是又沉痛又愧疚,自怨自艾了好一会儿。
楚天秋正自伤心之际,忽听王八六嘴里咦一了声,说道:“快看,那里有烟!”
楚天秋闻声,抬头循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山谷深外升起缕缕青烟,似是人家有晚炊。原来这山谷又长又深,且曲曲折折,里面又荆莽丛生,树木参天,两人先以为不会再有人家,此时若不是到了傍晚,有炊烟升起,绝不会发现山谷深外还有人家。
见此情景,楚天秋精神一振,说道:“我们到谷里去看看!”当下两人下了山坡,顺着谷底一条曲折小道往谷里走去。
山谷甚长,且道路难行,两人披荆斩刺,走了足有一柱香的工夫,才走到尽头。却见谷底尽头是处断崖,崖下搭建着一所简易木屋,而那炊烟正是从木屋前升起的。
两人到时,本见木屋前有一个穿着当地服色的妇人的身影在土灶前做饭,那妇人见两人走来,竟甚是惊恐,顾不得再做饭,忙不迭躲进屋里去了,随着紧闭屋门,再也不肯出来。
两人到了屋前,王八六连喊数声,屋里仍是闭门不开,且也不回声。王八六又道:“屋里的人莫怕,我们不是坏人,此来乃是为你们治病除瘟疫的,快快开门,我们绝不会作害你们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屋里传出那妇人的声音,道:“我们这里没有瘟疫,也无人生病,也不需要你们治,你们还是快些走吧。”说得虽是当地土语,但近来楚天秋在南疆走惯了,竟也能听得懂当地土语。
王八六道:“你快些开门,我们不有话问你。”
屋里妇人说道:“你们快些走吧,我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会说得。”
王八六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我们还没问呢,你却怎说什么也不知道了。你尽管放心,我们真得不是坏人,若我们是坏人,早就破门而入了,你以为那扇木门就真得能挡得住我俩吗?”
楚天秋听了,心里暗自发笑,咐道:“对方如此顽固,我却是无法的,这话也就王八六说得出了。”
心念方落,果然听屋里妇人道:“你们莫要破门,我开门就是了。”随听吱地一声,木门缓缓找开一条缝,从里面探出那女人的头,脸上惊恐未去,望着两人说道:“你俩真得不是坏人?”
楚天秋笑道:“我是郎中,专门游走四方,给人瞧病治病的,又怎会是坏人呢?”
那妇人见楚天秋虽是土人身着,说得却是一口汉话,问道:“你是汉人?”
楚天秋点头道:“正是!”
那妇人稍觉放心,将木门又开大了些,畏畏缩缩地走出门来,口里说道:“你们真得不是坏人?不是来捉我的孩儿的?”
楚天秋怔道:“我们又为什么要捉你的孩儿呀?”
那妇人道:“你们不是坏人就好!那你们又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此时离得切近,看得清楚,楚天秋见那妇人年纪不过二十八九,肤色稍黑,大手大脚,满口土语,脸上神情惊慌未定,显然对两人犹存着戒心。
楚天秋道:“我先前在别处听人说起你们这里在闹瘟疫,我因想给你们治瘟疫,所以才寻了来。”为打消对方的疑虑,遂将来意又细说了一遍。
楚天秋虽说得是汉语,那妇人竟也能听懂,听完之后,说道:“我们这里没有瘟疫,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当是别得寨子闹瘟疫,你们还是去哪里吧!”
楚天秋先听她听过这里没有瘟疫时,想是对方惊惧故才这般说得,也就未曾在意,此时又听对方一再说这里没有瘟疫,才觉情况有异,心里疑惑重重,但就此离去,又觉不甘,遂又说道:“现在天就要黑了,我们也无处可去,你可否让我们在这里借宿一夜呀?”
当地人性本淳朴好客,那妇人见楚天秋两人欲借宿,心里虽然迟疑,却也不好拒绝,随见她冲着屋里说道:“客人要在借宿,你也出来见见客人吧!”
楚天秋早发觉屋里还有人,只因对方既不敢出来见人,也就没有说破。当那妇人话音方落,果见从里面走出一青年来,只见那人不过三十上下,浓眉大眼,头扎方巾,身穿一件土黄褂子,下面一条短裤,双膝以下裸露着,脚上趿着一双草鞋。
那青年出来后,先看了王八六一眼,然后对着楚天秋说道:“你既是汉客,又是郎中,绝不会是坏人了!”言下之意,竟似在说王八六是坏人。
楚天秋深知南疆之地,部族众多,且部族之间相互争伐,彼此为敌,因见自己是汉人,还算好些,而王八六却是当地土人,故那青年犹怀戒心,对他理也不理。
王八六见状,心里有气,说道:“你这主人好生无礼,我们此来确是一片好心,想为寨里治病祛瘟,你们却又怎拿我们当做坏人呢?更可气的是,你说他是好人,难不成我就是坏人了吗?”气得哇哇直叫。
楚天秋对王八六笑慰道:“主人只是惊惧胆小,你却与他呕个甚么气呢!”
王八六听了,立马换上笑脸,道:“我听你的,不生他的气了。”
这时,忽闻到一股焦臭味,就听那妇人“哎呀”一声,楚天秋和王八六皆都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