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之地,中原之南,穷荒僻壤,遍地毒瘴恶疠,虽是蛮人杂住,仍以蛮人居多。
楚天秋之前也曾寻访过南疆,只因南疆地广,且又语言不通,寻访无果后,也就未再细访。
此后寻访各地,楚天秋偶听人说起南疆之地有一族类,擅巫术,能驱神役鬼,起死回生,颇具神通,当时听了也未在意。一晃两年过去了,楚天秋遍访无获,不免气馁。
这一日,看过苏卿后,从黑龙潭里出来,辞别金银二使,楚天秋心想:“已过了两年,卿妹托生之人已哑哑学语了,而我却还一无所获,岂不叫人灰心绝望。”却不知下步该怎办,一时茫然无策。
忽地心念一动,想起前事,随即一喜,咐道:“先就曾听人说起过南疆有一族类,能驱神役鬼,使人起死还生,当时以为笑谈,也未在意。若那类族人真有这般本领,说不定卿妹不用再等十一年,便能起死还生也说不定。此时反正也其别法,转不如飞往南疆,寻到那族人去试试也好。”打定主意后,径直飞往南疆。
南疆幅员数千里,族类无数。而楚天秋也只是道听途说,并不知那类族人所居地址和族类名称,茫茫南疆,一时却又哪里寻得到?楚天秋用了两月时间,将南疆整个寻了个遍,也未寻到要找的那类族人。
这日,楚天秋寻到湘西,因见当地山清水秀,不免多停留了几日。湘西因地近中原,当地土著人多受汉人熏陶,且当地汉人也多,在言语和风俗逐渐汉化,人丰物阜,蛮汉之间相处到也和谐。
楚天秋这两年来都是暗访,为了不惹人耳目,往往飞行于荒山僻壤之间,甚少真正地深入到民间。直过了两年,毫无所获之后,楚天秋才悟觉自己所行偏差,皆是徒劳。故当他到了湘西后,便改了策略,并从一个游访郎中手里买过他的行头,装扮成一个游访郎中的样子,游访在湘西各地之间,借此探访有无与苏卿死时同时出生的小孩。
楚天秋因曾随疯道人略学过一些医道,装扮成游方郎中,倒也得心应手,故短短二三月间,楚天秋已然在湘西颇俱名声。
楚天秋从当地族人口里得知,在此偏远之地,大山群中座落着一个小部族,因那里与世隔绝,最近暴发了瘟疫,族人几近灭绝。楚天秋听后,激起侠义心肠,意欲以己之力,挽救那濒临灭的部族。
当下他向人问清听了那部族的具体方位,然后便寻了去。一入茫茫大山中,楚天秋便迷失了方向,虽按人所说得方向寻去,可在山中连转了两天,也未寻到,心想:“我真是笨呀,只顾着在山里如无头苍蝇般的乱撞,竟怎忘了飞空寻找,岂不事半功倍?”
眼见天色已黑,暝烟四合,便是飞空寻找也是无法,随即又想道:“还是先寻落身处住下,待明日天亮后,才飞空寻找的好。”可是四下棒莽杂生,岗岭起伏,想要寻个安身处都不能。
直到月上梢头,楚天秋才在一处平谷里寻到一座破败的祠庙。不大,只有一间,墙皮脱落,屋顶露天,只门上还可隐约看到“武候祠”三个大字。
南疆一带,对诸葛武候敬若神明,随处可见千年前为他修建的祠届。有的至今还香火鼎盛,有的却早就破败不堪了。
楚天秋到了里面一看,武候塑像虽还具模形,但已面目全非。仍向武候像行了一礼后,楚天秋心想:“这里虽然破败,但也算是个安身处,总也好过露宿野外的好。”随在屋角收拾出一块净地,然后盘膝打坐,闭目运功。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天秋睁开眼时,已是月至中天。外面月光匝地,清亮如昼。月光从屋顶破露处投下片片清辉,映得里面忽明忽暗。
清光下被,玉宇无声,偶闻远处风过林梢,如起浪涛。待风过林静,又突闻一二声狼嚎枭鸣,凄厉刺耳,甚是骇人心胆。
楚天秋运功完毕,神清气爽,精神大振,竟毫无睡意。当下起身走到外面,观赏起夜景来。
此时正值盛夏,外面到处杂花似锦,绿草如茵,月光底下,清风阵阵,暗香浮动,随风入鼻,幽香沁人,顿觉心旷神怡,百虑皆忘。远近峰峦林木,泉石花草,都似铺上了一层轻霜。天空是一望晴碧,偶有片云飞过,映着月光,玉簇锦团,其白如银。
楚天秋站在月光下,正自痴看眼前夜景,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凄厉般怪啸。那怪啸一声一声地传来,一会儿忽高,一会儿忽低,捉摸不定。顿给这清幽夜色凭添了一种怪异之气。
楚天闻声,心里一动,暗想:“莫不是这里藏着山精鬼魅之类的妖怪,竟给我碰上了不成。降妖除魔也正是我本分,既给我碰上,便绝不会再放过它。”又听那怪啸越来越近,竟向这里靠近。恰合了楚天秋的心思,索性打定主意守株待兔,待看清是何方精怪之后,才出手也不迟。
当下楚天秋返身回到祠里,藏身在暗外,从墙洞中往外窥视。耳听着那怪啸越来越近,相距不过半里,离得越近,怪啸越显得骇人魂魄。
楚天秋听那啸声竟是直奔武候祠,显是有备而来,心里一惊,咐道:“我藏在这里,岂不给对方逮个正着?”随即暗骂自己糊涂。
当下趁着对方未到跟前,隐起身形,出了祠庙,飞身隐在祠旁一株大树上。
楚天秋刚将身藏好,那怪啸已然到了祠前。啸声甫落,祠前现出一条鬼魅般的影子。仗着楚天秋艺高胆大,乍见之下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影子到了祠前,停下身形,四下寻视一番,见无异状,这才转过身来,冲着来路张口发出一声怪啸,随听来路又传来一声怪啸相应合。
当那影子转过身来时,恰对着楚天秋藏身的大树,月光下看得真切,哪里是甚鬼怪,竟是个活人。只见那人吊额突睛,大口血唇,白牙森列,下巴后缩,口眼乱动。身材细高,麻布褐衣,膝盖以下全都裸露着,赤着一双大脚,打扮甚是怪异,手里还执着一根幡帐,深夜里乍一看来,骇人心魄。
楚天秋心想:“看这怪人如此鬼异,也不知是何来历,听远处啸声应合,竟还不具他一人,想来还有同伙。我且先不急于出手,待弄清对方来历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当下屏息凝气,隐身在树上。
过了一会儿,眼前这怪显然等得不耐烦了,随又发啸相催,远处啸声应合,竟已到了近处。啸声甫落,果然听得一阵脚踏落叶的沙沙声,已然到了祠前。
楚天秋在树上循声看去,只见月光下缓缓走来一行人。那行人浑身僵直,双腿不弯,与其说走,不如说是跳。一跳一跳地行来,竟是整齐划一,身轻如叶,落地时也只发出沙沙的轻响。
在那行人的末尾跟着一个与先到那怪人同样打扮的人,只是个头稍矮,体形略胖一些,手里也同样执着一根幡帐,随着那人嘴里发出一声声的咒语,前面那行人便一跳一跳地到了祠前。
那行人排成一列,恰从楚天秋藏身的大树下经过,楚天秋在树上离得又近,看得真切,只下先行过去的那行人竟有二三十人,俱都双目紧闭,面无表情,神色呆滞,遽然一惊,暗道:“原来这些人竟都是死人!”想及此,顿觉四下阴气森森,如置身森罗地狱一般,饶是楚天秋胆大包天,也不禁吓得背冒冷气,惊心不已。
那列死人来到祠前,随着后面那怪人一声呼哨,立时停了下来,便无声无息,一动也不动了。。
只听先到那怪人对后面那人说道:“你怎如此磨蹭,我都到了这长时候,你竟才到,也毋怪大家都叫你‘王八六’呢!果然走起路来,慢得不行。”
被叫王八六那人气道:“你不要再叫我王八六,再叫我跟你急。”
先前那怪人笑道:“好好,我不叫你王八六,叫你六王八可好?”
王八六气急败坏,恨恨瞪着对方,却又无可奈何,嘴巴一咧,嘿嘿一笑,说道:“你绰号叫‘泥蚯蚓’,难道便比我的好听吗?”
先那怪人听了为之气结,无言以对,只是恨恨地瞪了对方一眼,口里说道:“今晚我们也不再赶路了,索性便宿在这祠里罢。”
树上楚天秋见两人虽是蛮族,但对话说得却是汉语,只是语音不正,听来怪里怪气。
王八六向祠里张望了几眼,皱眉道:“这祠庙都破成这般模样了,还怎能住人。反正我们也快要到地头了,不如我们再紧赶一段,到了地头才歇息也就是了。”
泥蚯蚓道:“你也知道,我们绝不能在白天赶路的,现在距天亮还不到一个时辰了,无论如何我们在天亮前也赶不到地头了。而这里也是唯一一处可以住宿的地方了,你若嫌这里破,住在树上得了。”说完,又瞪了他一眼,显得甚是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