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军兵进襄国,时值黄昏,便在内丘县外驻扎了下来。到了此地,离正定县只有一日路程。
内丘新任县令是博陵崔家子弟,名叫崔子坊,接到陛下巡视至此的消息,急忙打开城门,让杨侑入城。杨侑率领禁卫军入城,崔子坊将府衙腾了出来,让杨侑安歇。崔子坊显得十分惶恐,生恐招待不好杨侑。
杨侑不以为意,比这更为艰苦的地方都住过,这点算不了什么。杨侑还特意吩咐,不用特别在意,饮食也如常,崔子坊虽然听了,但酒食还是用了心。襄国郡靠近太行山,崔子坊令人取了山中野味,让县城最好的大厨用心做了一顿饭。
杨侑看见,也明白崔子坊的心思,不由叹了口气,他知道崔子坊在担心什么,只得大口将野味吃了,然后再告诉他,如今大隋处于重建之中,各处都需要用钱,不可轻易浪费民力。杨侑吃了东西,是在安抚、接受崔子坊的好意,事后再说这些,崔子坊便容易接受。
崔子坊听了,脸色微红,明白这才会错意,当即表示明白陛下的难处,以后务必从简。崔子坊退下去不久,杨侑派人请来了杜如晦,两人商量着事情。
正说着的时候,罗士信匆匆进来,将一封书信递给他,杨侑只是瞟了一眼,不由笑了笑,将书信拿在手中,道:“克明,你猜一猜,李密将会怎样?”
“李密表面宽厚,实际上心胸狭窄,一旦确定有异,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不过,徐世绩毕竟是瓦岗旧将,在军中威望甚高,李密可以除掉王薄,但却不会杀掉徐世绩。”杜如晦说着,显得非常有信心。
杨侑瞧了杜如晦一眼,道:“如此肯定?”
“微臣想,应该没有多大分别。”杜如晦笑着道。
杨侑拆开了书信,略略一阅,不由笑道:“克明果然妙算。徐世绩被下了兵权,他已经向李密表示要回东平。至于王薄,被李密夺了兵权,竟然被一刀砍了。”
“王薄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被李密砍掉脑袋,也是稀疏平常的事情。”杜如晦说道,王薄的死或者说被囚禁在预料之中,让他关心的是,何人镇守齐郡这个要地?
杨侑与杜如晦相交良久,自然非常熟悉,杜如晦一个眼神,杨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他将书信递给杜如晦,道:“李密杀死了王薄之后,让刘德威镇守齐郡,他自己回到鲁郡任城,想要与李靖决战。”
杜如晦拿着书信仔细看了看,道:“双李之争,李密必然不是对手。”不仅仅是李密的心态出现了变化,双方的士气也有影响。
杨侑站起身来,笑道:“就让沈光依计行事!”
洛阳。王世充正要准备南下,大军已经走出了洛阳城,单雄信派人送来书信,说杨侑率领隋军杀向汲郡,王世充接到消息,脸色变幻不定,杨侑竟然率兵出现在汲郡,这让他一度怀疑,李密是不是被击败了?按道理,这不可能呀。但若不是这样,杨侑岂会抽出身来?
王世充只得下令,让段达领兵继续前进,他匆匆赶回洛阳。刚进入皇宫,就见太子王玄应一脸的汗珠,出现在他的面前。
“爹,大事不好了。”王玄应显得十分焦急。
“玄应,出了什么事情?”王世充显得十分沉着,不紧不慢地问道,他知道,太子一向毛躁,办事不牢靠。
王玄应擦了一把汗水,道:“父皇,城中有百姓在抢粮。”
王世充一愣,他知道太子说的抢粮,应该是说百姓在米仓抢购粮食。不然,给这些****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哄抢官粮。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已经尽力在平衡洛阳的粮价,如今已经趋于稳定,怎么有人抢购粮食?
“这是怎么回事?”王世充问道。
“根据消息,是有百姓在传言,说洛阳又要打仗,因此都出来抢购粮食。”王玄应回答。
“这群****!”王世充勃然大怒,原先洛阳被围攻之时,的确是缺粮,而且十分严重。不过,王世充击败了李密之后,夺得了回洛仓和洛口仓,粮食的危机暂时缓解。为了避免粮食不足,王世充更是在含嘉仓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至少在一年之内,洛阳不会有粮食危机。
王玄应一拱手,道:“父皇,孩儿带兵去驱散他们。”
“如此,甚好!”王世充说着,王玄应正要快步离去,忽然又被王世充叫住了。
王世充在这一瞬间,突然想到了几个重要的问题,其一,他出兵几次,只有这一次,出现了抢购粮食的事情;其二,偏偏是在隋军兵临汲郡之际,这似乎太过于巧合了,难不成这有什么阴谋?其三,他刚刚经过各种措施,平定了粮价,同时也成为了反隋联盟的盟主,声威大震,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傻乎乎地去抢购粮食。
以王世充对百姓的了解,知道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有一口饭吃,就不会傻乎乎地造反。从如今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有人暗中捣鬼,什么人捣鬼?王世充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杨侑。他几次和杨侑接触,知道他是非常狡猾之人,洛阳的事情,很有可能是杨侑的计划。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王世充想着的时候,额头不由滴出汗来,联想到隋军出现在汲郡边境,王世充隐隐觉得,隋军很有可能偷袭洛阳。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唐王王仁则匆匆走来,一拱手,道:“陛下,瓦岗传来消息。”
“什么消息?”王世充并没有发现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微微颤抖,代表着他的内心,已经有了一丝恐惧。因为他担心,李密败了。如果李密没有败,杨侑应该不会杀奔汲郡!而且王仁则的脸色凝重,让王世充更加紧张。
“陛下,北海郡刘兰成、綦公顺投靠了隋军,如今隋军杜伏威、李袭志兄弟已经占据北海,对齐郡虎视眈眈。”王仁则说道。
王世充失声道:“刘兰成竟然如此!”
“不仅仅如此,李密不知道何故解除了徐世绩的兵权,同时将王薄斩杀。”王仁则接下来的话,让王世充更加吃惊。
王世充的一张脸铁青,眼中带着愤怒的火焰,这个李密,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他狠狠地一甩衣袖,道:“李密,果然误我!”
王仁则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王世充急忙道:“快,传令段达回兵。”
长安城,皇宫。
李渊正靠在软榻上休息,这几日,他可是忙坏了。出兵支援凉州一事,已经准备差不多了,楚王有薛万钧、王长谐、慕容罗睺等人相助,应该没有大碍。他和太子对楚王已经千叮万嘱,要楚王务必小心行事,多多听取各位将领的意见。
李渊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他睡的十分香甜,鼾声轻轻响着,宦官为李渊披上了毯子,生恐李渊伤了身子。李渊睡得正熟,迷迷糊糊地,赶紧有人进来,他努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太子正要退出去。
“建成!”李渊微弱地叫了一声。
李建成的耳朵十分敏感,听见父亲叫他,轻手轻脚走上几步,道:“父皇,你醒了。”
“唉,老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李渊打了一个哈欠,伸伸懒腰,慢慢坐了起来,李建成急忙走上前来,扶住他,
宦官王欣俊急忙走上前来,手中捧着木盆,里面装满了温水,替李渊洁面之后,这才退了出去,片刻又进来,在门外垂手而立。
“太子,楚王那边,还要你多费心。”李渊说道,他对李智云还算看重,这主要是,他的几个儿子,成年的不多,能够担当重任的更少。除了早夭的三子,卫王李玄霸之外,便只有太子、秦王、齐王成年,五子李智云也不过十七岁。
李建成听出了父亲想要好好栽培楚王的意思,不由点点头,道:“父皇放心,儿臣已经对薛万钧千叮万嘱,要他小心行事。”
李渊走到了案几前坐下,道:“建成,你对凉州的战局,有什么看法?”
“父皇,屈突通虽然气势汹汹,但凉州应该自保有余,而且陇西已经空虚,儿臣想,以薛万钧的谨慎,应该没有大碍。”李建成说道。
李渊“嗯”了一声,宦官为李渊端来了茶水,李渊正觉得口渴,端起来喝了一口。
李建成又继续道:“父皇,薛万钧的才能儿臣可以十分肯定,有他在,也只有屈突通这等猛将,才是对手。”言下之意,便是屈突通远在凉州,留守陇西的隋将,不是薛万钧的对手。
李渊捋着胡须连连点头,他知道太子一向谨慎,如此说,自然是有了充分的准备。李渊摆摆手,道:“陇西那边,自然是重要的,不过朕也关心着河北的进展,唉,也不知道秦王怎样了?”
李建成微微躬身,道:“父皇,秦王已经兵出井陉关,准备围攻正定县。此外,据悉王世充派出骁将单雄信攻打武安郡。至于李密,则屯兵济北郡,正在与杨侑对峙。”
李渊眯起了眼睛,在脑海里回想着河北的地势,将李建成所说的话一一印证,他觉得,这一次,杨侑面临的危机,必然是巨大的,在各方势力的联手攻击下,杨侑小儿已经无路可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