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然,我好妒嫉能够留在你身边的她啊。”
月色下的花意浓柔柔地笑了,眉黛间风情娇媚,眼波中却哀怨流转:“怎么办呢?似沈夫人这般尤物美得连我都要窒息,实不忍伤她,偏又着实为难了自己。这可怎么办才好?”
沈君然淡淡地看了一眼周影颈子上已经被匕首压出的血丝顺着优美的颈线蜿蜒而下,在寒凉的空气中,绽放出冷冷的妖艳,喝了口茶才开口:
“那就带她回幻雪宫吧。”
“喔!原来是拿我做饵啊。”周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并对自己点点头,丝毫不理会颈子上渗出的血:“可是,看我这么投入的配合了这么久,你要记得付我出场费哦!而且不可以太少!万一我因此缺胳膊短腿的还要额外补偿哦!”
这一番言语看来是颇出人意料,因为,打自一见面,都只会用刀剑跟她说话的花意浓此刻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简直是让她受宠若惊的惊鸿一瞥啊。
却也仅仅是一瞥,又对沈君然笑了:“我倒的确是为此而来,不过,就怕公子您舍不得吧?”
“舍不得也得舍。”话说到此,沈君然只看向周影,“贵宫宫主连引魂香都舍得了,我又如何能不舍?”
引魂香?就是放倒她的香气?
“可不是么,既是邀请最为尊贵的客人,当然也要体现我们的最真挚的诚意。”
——原来所谓真挚的诚意是要这般才能体现出来的!
她周影真是受教得很,若不是现下动弹不得半分,她简直要点头附和了——如此说来,但凡我若得到表现“诚意”的机会,定要比你们“真挚”一万倍!
“而且,宫主为人一向真诚,相信公子也是有所体悟。”花意浓一面说着,一面露出了一个挑畔的笑容。
沈君然将她的挑畔收在眼底却不以为意,目光还是落在周影脸上:“既是幻雪宫宫主亲下贴子邀你前去,你倒也不妨一去。”说着,笑了,意味深远,“兴许会有意外收获呢——幻雪宫可是个美不胜收的地方,名副其实的人间仙境。”
意外收获?
周影看着他,挑起了眉,一脸地不以为然,是吗?
当然,绝对意外。
估且就信你一次。
决不会后悔。
哼!
“人间仙境啊,我是不太感兴趣。不过,既是仙境,我对那仙人倒是好奇十分呢。”周影笑得甜美可爱。
沈君然这才看向花意浓:“拙荆着实任性了些,又一直被我宠溺,若有失礼之处,还希望宫主海涵。这一路也就烦劳花小姐照顾了。过些时日待我得了闲定会登门拜访贵宫主。”
闻言,花意浓面孔透出些少许苍白,竟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既是如此,幻雪之境恭候大驾!告辞了!”
***
原来被人胁迫是这种滋味。
自己一个人坐在轿子里,周影在心里感叹,看来以后,她若是再胁迫别人时一定要收敛些。
严格的说,她是被花意浓带着“飞”出来的,虽然她曾经坐飞机无数次,跳伞无数次,无数次地与蓝天近距离的接触,无论是哪一次在高度与速度上都远远不是这一次所能够比拟的——但这一次是个全新的体验,还不错,勉强可以接受。
毕竟是真正意义上的“飞”,是人的身体驾驭在空气之上,全身腾空,离地而起的时候,夜风拍打着脸颊,速度也不算慢——传说中的轻功啊,她若是从事的是科学研究,一定会穷追不舍,还好她不是。
出了沈家别苑,大约是往南的样子行了有一会儿的功夫到了一个郊外的小树林子里,才落了地。花意浓只是松开了她,也并不招呼,自怀中拿出一个长约食指的像是短笛的东西,放在唇边,悠悠地吹了几声。
果然,音声初歇,林中就现出了几个黑衣女子。
原来还有手下。
只见这几个人抬了一顶小巧的花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身边。
花意浓看了她一见,又看向轿子:“我宫虽然不远,但是凭夫人你一介凡人是无法到达的。这也是我宫宫主的体恤之情。”
周影笑了:“你们这宫可主当真善解人意,我还真没有坐过花轿呢!”
花意浓听了,语气有些不屑:“像沈夫人这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闺秀,自是用不着的。”
周影像是没察觉到一般回以一个纯真可爱的笑容:“花姐姐,我现在动弹不得,上不了轿子,你可不可以扶我一下?”
花意浓有些不耐烦地一挥衣袖,周影顿时觉得那股本该制约着她的行动力的力量消失了。稍稍活动了一下四肢,一转头牵动到了颈项,眉心和鼻子都紧成了一团儿,可怜兮兮地望着她:“花姐姐,咽喉的部分好痛,都不能转动脖子了。”
说着抬起了头还让她看。
“那点儿小伤,死不了。”已经是鄙夷的口吻了。
“哦,可是不用上一下药吗,万一留下疤痕,夫君他一定会介意的?”很是委曲地小小声地问了句。
眼光倏地转冷:“我只给人上一种药,你要不要试试?”
“……哦,要是管用的话……”将手已经伸到了面前。
花意浓有些不可思议,看着她那一脸单纯的笑,猛地将她推入了轿子,拂下轿帘,转身就走。
“出发。”
周影笑了,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下手可真重,肯定青了。
想着,又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约有一寸长,横向,早已经凝结成痂。
心里才有了怨怼,沈君然,你也不担心我是不是有去无回?!
***
终于抵达幻雪宫之时刚好是“黎明前的黑暗”,那轮澄月早已坠隐,几颗稀疏的星子缀在黛色的天幕之上倒是闪啊闪的,就让周影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参加过的一个化妆舞会,灯光朦胧,杯觥交错,男人们的名表派头,女人们的珠宝首饰,在一片暗色之中也是闪啊闪的……这样想了,陌生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拍了拍脸颊,整了整围领,打起了精神,对一下轿的所见所闻准备进行一个细致地综合性的感观体验。
就眼前看来,幻雪宫的建址是选了山角的突兀一处。
主体建筑的三重三进格局并不算大,却处处都透着十分的精巧与秀致。大概因为当家的是女人的缘故吧,处处柔和圆润,既使偶尔突起的棱角之形,也在轻纱的遮掩之下妙曼非凡。长长的青石坂路直通正厅,小径两侧交错着盏盏长灯,使得整幢院落在晕黄之中显得梦幻缥缈,驱散了夜深露重的丝丝寒意,也消减了黎明前空气中的冷凝肃穆。
花意浓早已不在身侧,立在面前的是一位自称管事的年轻女子。并不多话,领她到了一处别致小院,四下里安排过,才转而对她说稍适休憩之后宫主自会择宴相待。
即使是隔着这般漆的夜,还是能隐隐地看到一些像风一样浮动的身影,冰凉的双手交替地搓了搓,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像是怎么也望不到尽头的黑时,就突然想到了沈君然,想到了他那双也如同无尽的夜一般的黑瞳。
非常雅致的小院,形色还未入眼,淡淡幽香已在夜空之中悠悠传开……心里好像忽然被猫抓了一下似的,周影感到了刺刺的痛。
所以,还没来得及打量屋内陈设,就被窗前的那株梅树吸引了,连那人又说了些什么,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在意,只是看着那株梅,怔然……
一夜无梦,直到天大亮的时候,周影才终于起了身。
并不是她睡得有多沉,实在是她浑身虚软得根本无力起床,只得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细细地数着印在窗纱上的梅影。
直到阳光暖暖地照了进来,晒得四肢终于有所知觉的时候,她才慢慢地爬了起来,先是看了看胳膊上那条青线,已经长约三寸了,渐渐地向肘部靠近……
然后斯条慢理地穿衣套袜,拢了拢头发,才听得门外几声轻叩。
一个小姑娘端了水侍奉她洗漱之后,又是一个小姑娘送来了早餐,摆置妥当之后就悄无声息地退到门口,垂着头静候。
从始至终都是静悄悄的,周影也不多话,稳稳地坐在小圆桌旁冷冷的看着:所谓的早餐——一盘蚕蛹,炸的;一盘夏蝉,烤的;一盘……她仔细地看了老半天才勉强认出——蛇信子,烩的;一蛊清汤,里面依稀漂着几只黑黝黝的东西……水蛭。
……三菜一汤,颇为丰盛的三菜一汤……
“你们主人的待客之道真是热情得像火一样炽烈。”周影笑笑地问那小姑娘,“她是苗族的人吗?”
小姑娘低垂的脑袋摇了摇。
不是啊?
笑意浓了:“还是你们宫主特别爱好这个?”
脑袋摇得更快了,两个小发髻都差点儿给摇散了。
也不是……
笑意更深了:“这种好东西放在这个时节里可是个真真的稀罕物,你一定要帮我谢谢你们主人哦!”
小姑娘抬头飞快地瞄了她一眼又低了下去,点了点头,才细声细气的出了声儿:“宫主现在月岭厅,请您用过膳后随我过去。”
用过膳后?
……这种膳食的话……还是算了吧。
示意小姑娘前边带路,出了门,周影一眼就看到那株梅。
与醉人居的映日红梅不同,这院子里的是株白梅。浅浅的白很是淡雅,整株上下半开半合,像一位情窦初开的羞怯少女般带了一股欲与还休的别样风情。
忍不住伸手摘下了一朵来,左右看看又没地儿安置,顺手插进了鬓角,淡淡的清香便绕进了鼻间,人立时就神情气爽了许多。
走了几处廊沿,绕过一个的小湖,没多大功夫就进了一个仿佛少女绣楼的厅子。
穿过垂地的薄纱,眼前朦胧的人影才逐渐清晰:目光扫向了首座之人。
“沈夫人,昨夜休息得可好?”花意浓背靠着圆柱,一面玩着手里缠绞的轻纱,一面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还不错,可惜我认床,睡得很不踏实。”周影也笑着说。
“住久一点儿就会习惯的。”说着,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那么,早膳还算丰盛吧?”
“就丰盛这一项真是有劳贵宫费心了。不过,说来愧疚,我食素,竟不能亲自领受,实在浪费了。这一点,就请花小姐多为我担待担待,也请贵宫宫主多多海涵了。”说罢看着那首座之人微笑。
“听说要成为醉人居的女主人得有一样象征邪尊的信物,那么夫人,可否让本宫确认一下?”
那个高高坐在首座上的年轻女子在将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个遍之后如是问道。
确认——她用了这样的一个词语。
周影静静地立在大厅之中,抬头看了看她,并没有很细心地去打量,只是淡淡地扫了几眼,复又低下了头。
就是这几眼对她而言已经够了,足够让她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莫名的躁意渐渐浅浮了出来。
一直以为花意浓已经很是蛇蝎美人的代言词了,一见到这宫主她才知道这次怕是真碰到麻烦了——碰了麻烦的人,惹了麻烦的事。
黄昏之时,正值夕阳西下,所有的一切,远的,近的,动的,静的都被晕染了一层浅浅的赤金色,金碧辉煌之外略隐空灵之气,苍松翠柏在余辉之中愈加地*肃穆,悬崖断壁在暮色之中也愈加地冷凝孤寂……一如今日那女人给她的感觉。
她说她叫满月。
幻雪宫的现任宫主。
原来千般的娇嗔,万般的妩媚,尤其全部都一张十分美丽的面孔上,并且这张美丽的脸沾染了权力,就是这种表情了。
周影对着那边的花意浓笑了。
因为那宫主很美,美得艳丽,美得娇媚,美得却也是她都无法拒绝的熟悉……她有一张和花意浓一模一样的脸!
看来是孪生姊妹。
这就是沈君然说的意外吗?
可这份意外跟她有什么关系?!
与偏爱绿色的花意浓不同,那位叫做满月的宫主身着华丽非凡的紫金宫装,裙衫层叠,暗红的腰带上垂了件十分俏丽的形似彩云追月的通白玉佩,发间托着一顶七彩芙蓉垂柳冠,越发衬托出了她的典雅高贵,既使那入骨的媚态也显出媚得端庄大方。
睥睨万众的气势——这是只有享受权力的女人才会流露出的神态。
她的声音是冷硬的,表明了擅于发号施令的习惯;她的神情也是冷硬的,表明了高高在上的姿态;若不是她眼中露出的那一抹笑意,周影差不多要以为自己是在和石雕对话。
是的,那眼中毫不掩饰的的笑意,竟带了无限的得意、无限的讥笑……甚至是幸灾乐祸。
……拜托!有必要表示得那么明显吗?
“我都不知道慕名已久的幻雪宫竟是这般遵从待客之道的。”周影笑得温柔,“先是用所谓引魂香什么的象征‘诚意’的东西请人前来,也不问客人长途跋涉的辛劳,甚至连个座位都省了的直奔主题——虽然我也是极其佩服宫主雷厉风行的行事准则,不过,我毕竟是个普通人,相信宫主更清楚这一点。所以,在我回应宫主的关心之前,您是不是应该先展示一下您的待客之道?”
说着,周影状似弹了弹裘衣上的灰尘,又拉了拉裙摆间的褶皱,抬手打了个优雅的呵欠,显出了七分的娇弱,也显出了三分的不耐烦。
听着她那一番言语,又看着她这一番动作,花意浓很意外地眨了眨眼,除了眼中那飞快的一闪而逝的怒意,倒也没什么其他动作,而那满月刚依然是文风而动。
“你若是不能证明你就是醉人居的女主人的话,那可就不是我请的贵客了。”她用很是矜贵地口吻说着。
将她的表情收在眼底,周影突然露出一个恶劣十分的笑:“您想确认的究竟是沈君然的女人还是醉人居的女主人?”
果然,满月的眉头倏地立了起来:“看来你身上的毒是不打算解了!”
“原来还能解吗?”周影挑了个就近的椅子坐下,顺手拿来一个茶杯细细地欣赏,“我还以为应该是不能解的毒呢!不是吗?反正你要我拿的信物是一定不在我这里的。”
“那就是没有了,那就是大胆的冒充者了。”满月的眼中突然现出一抹愉悦地笑意:“既是濒死之人,你都不会害怕吗?”
“是啊,还是个胆敢在沈君然身边转悠的冒充者呢。我又怕什么?”周影伸手弹了一下茶杯,发出嗡地一声,似乎是觉得音质不好,将杯子放回了桌面,“再说,你不是不会让我死吗?”
“哦?”满月提起了兴致,“我又为何要让你活呢?”
听到这儿,周影真的不耐烦了,站起了身子看她:“宫主,这就要问您了。有事情要拜托人的话,请拿出自己的诚意来,不过,我看您今日是不打算开城布公地和我谈些什么,那就改天好了。还有,房间里不要再点什么乱七八糟的香,味儿很呛人。那么,下次再见喽,您要是准备好的话。”
说完,人站起来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一脚刚迈出了门槛儿,周影回头,定定地看着那女人,好久,忽然露出了一个无比嚣张的笑容:“当然了,我不怕死,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沈君然不会让我死的。”
否则,我死也要拉他做垫背!
有吃软不吃硬的人,自然也就有吃硬不吃软的人。
所以午饭就很正常了,周影扒了一口松软的白米,又盛了一匙鱼羹,心里快乐的想,终于不用挨饿了!
一个下午都在信步地四处游逛,直到来到这处崖边,她才惊奇地发现,这实在是个妙处。三面松林将这角突崖遮掩密实,倒是个静谧的地方。一面想着,一面拉了拉身上的大麾,站在崖边的一角,静静看着这般凄美得让人想要落泪的黄昏,心境渐渐地放松,长长地呵了口气,一小团气团儿很快就散在风里的时候,她突然感到很快乐——至少沈君然没有骗她,幻雪宫的风景果然称得上是人间仙境。
***
“峥嵘赤云西,日脚下平地。”
一个清淡的声音响在身后。
周影回头一看,先是一愣,继而笑了:“暮霭生深树,斜阳下小楼。”
“好美的落日。”对方轻轻地吸了一口山间的空气,双目微瞌,细细地感受着那蕴在胸腔之间的清晰的林中的湿意。
“我还在猜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再遇到你呢。”
原来却是那日洛阳城内的酒楼上曾与花意浓在一起的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她虽是面无表情,面色也并不异常,不过仅仅是那上扬了半分的唇角,那两泓清澈幽静得仿佛深潭般的眸子里也漾出了淡淡的笑意,竟立刻就有了一种天地间冰雪初融,万物复苏的感觉。
春天般的感觉……
“有缘自会相见。”说着,那女子露出有些迷惑的眼神眺望着彼端的云霞,“我能与你相遇,原就是太不可思议的事情。”
周影也望向那夺目的红,满脸嘻笑:“呵呵,但凡是遇到了我,往后的不可思议之事怕是只会愈加地多了起来。”
那女子听了似有所思,又像有所顿悟,面对着这般艳丽的黄昏,沉默了许久。
“会很辛苦吗?”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问。
“还好啦。”周影挥了挥右手,无所谓地说。
“你……有想过要回去吗?”半响之后,她问。
“当然要回去,就算全部都是美女的地方,对我而言,呆得越久只会造成内分泌比例的越发失调,这儿可不是个长呆的地儿呢!”呵呵,周影绕了个小圈子。
女子微微拧起了眉头,但是马上就舒展开了:“那么你准备怎么办?”
“沈君然不是说他会来接我吗?”周影耸了耸肩说道,“我当然要乖乖地等他喽!”
她听了,非常惊讶地看着她:“他知道怎么送你回去?”
周影有点儿奇怪了:“是接我回去吧?我可是被他算计了才被迫绑到这闻名已久的幻雪宫的。”说了一半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看着她:“你也在幻雪宫的人吧?那么,是干什么的?我早上去见你们宫主的时候没有看见你。”
那女子呆了一下,显然也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光亮:“月一,我叫月一。”
“月一……好美的名字啊。”周影心里沉吟了一声,抬起头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幻雪宫内带‘月’字的不会刚好都是什么特殊的人物吧?”
月一深深地看看了她一眼才看向远处:“……只有满月才能是宫主,真正的宫主。”
……那么你呢?
这才是周影最想问的,但是话刚到嘴边儿就又溜了回去。
因为月一表情很复杂……就像一颗小小的石子在最不经意间激起层层涟漪,许久都无法平复般的震憾……那是种被极力抑制着波动……
她知道那种感觉,所以她不得不沉默下去,实在是太熟悉了,实在是不忍心,都已经那么悲伤了……
太阳已经落得只剩下小小的一头儿,赖在山头儿上,远远地看了去更像是顽固得歪在那里,或者……坚守在那里……
淡淡的余辉将崖上之景渡成了桔红色,鲜艳之光铺满了周影,也铺满了月一。
周影转头看着身旁此时的月一,看着那份从容将一切波涛粉饰在平静的海面之下,面对着那份淡定,她就不由自主地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胸膛……
扑通、扑通……一下接一下地跳动着……自己的心跳声……
有时候觉得越是应该很兴奋很很激动或是很感动的时候,心跳声明明是通通有力地跳动着,抚着胸腔的手明明是感觉到它的震动的时候,脑中就总是自动地浮现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那颗心脏不是自己的;自己在那一瞬间突然变成了一个空壳儿,只剩一副躯体,成了一个容器,还一不小心盛装了别人的东西似的。
这种想法一诞生,致使她总会在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下忍不住地覆了上去,想要通过掌心震动的感受,想要确定能让自己笃定能让自己安然的源头的存在。
这样想着,困惑的目光无意识地飘向了身旁的月一身上。
“你知道吗?也许你的出现就是为了证明我的存在,或者也可以说,我的存在也是为了证明你的出现。”月一也一样回头看着她,目光澄清且温柔:“我会帮你的,无论何时何地。”
“……”
那一刻,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在山峦之下,暗红的天际渐渐呈现出鉴于暖色与冷色之间的过渡,奇异的现出了一抹谲绝之色,山风竦竦,密林箫箫,再吹在身畔的晚风马上就有了寒意。
月一的那番话刚响在耳侧,转身已不再见那说话的人影。
直到一切怪怪的感觉都退去,意识终于回归的时候,周影再度打量了打量四周,才将目光看回那条自己一路走来的小径。
一条蜿蜒波折的小径,往返只有这一条。
竟是一条必须回头的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