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王早已不上朝,老眼昏花的根本没认出来梓汐便是那位名噪一时的女将,直接竖眉怒道:“这是谁家的女娃娃?敢在这大殿上大放厥词,哪位大人,快把你家娃娃领回去,免得在这扰乱朝堂。”这个老顽固,还是认不清楚现实。
夏怀渊轻咳了两声:“咳咳,回昌平王,这是女夏梓汐,也是圣上亲封的女将薛悔。”
昌平王这才想起了这号人,脸上那是满满的不认同:“你一个女娃娃,不在家绣花烹茶,侍候公婆,偏偏来朝堂之上,实在是不合礼数。圣上,臣恳请你撤销夏氏女女将的职位,臣不能和一女子同朝为官。”昌平王年纪大了,这么一打岔倒是忘了初衷。
梓汐好心的出言提醒:“王爷,我们现在在商讨四王的事。”
楚望霄在上面望着梓汐的眸光清亮,全世界,有一人懂他足矣,苏如画则是一直望着楚望霄,顺着他的目光便看到了聚焦处,瞬间脸色变得苍白。
话已至此,削爵是众望所归,昌平世子实在是看不过去,上前请罪道:“圣上恕罪,家父年事已高,最近又身子不适,怕是脑子也不甚明朗,臣这便带他回去养病。”罢,便不顾昌平王的意愿把强行他带走了,殿上还不断回响着昌平王愤怒的声音:“逆子,你这个逆子。”
楚望霄唇角微挑:“夏爱卿所言即是,不削爵不足以平民愤,不能安民心。寡人今日便在此宣布,从今日起剥夺四王一切爵位,贬为庶人。南王一族作恶多端,罔顾百姓,没收全部家产,充盈国库。男子全部发配,女子为奴,已嫁之女可免于刑法,但要谨记时时恪守本分。朕念在其他三王迷途知返,只削爵不没收财产,但要你们立下誓言,祖祖辈辈不再踏入京城一步,违者——格杀勿论。”
圣旨一下,立足天盛百年权利巅峰的四王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姓苏者更是世世代代不得入朝为官,直到新朝建立,不过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四王只剩三人,他们带着家人灰溜溜的离开了生活百年的老宅。北王回首望着巍峨高耸的紫禁城,不禁老泪纵横,他的一生,折了无数儿女,终究只能在暮年背井离乡,他生于权利之家——也死于权利端。
“汐儿,谢谢你。”楚望霄怀抱着汐儿,眼中哪里还有方才在大殿上的风起云涌,唯剩下一片散不去的柔情缱绻,让人情不自禁的迷醉其中。
梓汐脸色绯红:“望霄,我今日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王者。我就在下面那样望着你,望着你一步步把苏敛引入陷阱之中,望着你的隐忍,望着你的愤怒,看着你被误解,也看到了你的无奈。可那样的你让我心疼,你可以不对南王解释,却不能不顾楚家宗族的意愿。昌平王年老,你尊重他,顾惜他,那么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当。望霄,我夏梓汐此生愿为你披荆斩棘,只为成就你的王者之路。”她此时才清楚自己不仅仅是被他的外表吸引,更是那份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
这是梓汐第一次这样深情的告白,两人的关系,一直是楚望霄主动居多,他先沉迷,他是男人,便由他主宰。可是他也有过不确定的时候,梓汐那么年轻,那么不同,她真的爱他吗?不得不,因为爱,所以才会更加卑微。
他感动的贴着她的脸,努力不让她看见他眼角的湿润。这个男人,十二岁登基,到如今,三十六岁,二十四年。初初登基之始,四王正当盛年,把持朝政,他处处受钳制,只能在御学和人家摸爬滚打,以图后事。
他不是太后亲生,太后又一向在宫中奉行明哲保身的准则,纵使看着他因为年幼被打的一身的青紫心疼的落泪也不敢亲自去和四王相持。到最后,他便把自己的一身伤痛全部隐藏起来,不对外人诉,不去抱怨,终于成了不负先帝所托的少年英主。
之后便是成亲,他通人事早,登基前已有了不少房中人,登基后立后便是头等大事,他用一个后位离间了四王的关系,让他们分崩离析,但是他的心中,皇后这个位置那些女人谁都不配。
就这样,一拖就是二十年,那些女子和她们身后的势力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伤害他身子用上了秘药,只为怀上他的子嗣。皇长子,他早知道不是他的种,却乐得看她们相争。
可是,就在今日,有一个女子在天下人面前维护了他,不为别的,只为那一句心疼,便站了出来,慷慨陈词。那一刻,他根本听不清她在什么,眼中也只有她翼动不停的檀口和那满是风采的水眸。天下间——除了她,还有谁配得上他。
梓汐不解的回抱住他,她——怎么感觉他在颤抖:“望霄,你冷吗?”这句话直接的破坏了心中的感动,他就知道这丫头就是这么——率真?
“哈哈,汐儿,现在四王的事完结了。你可以答应嫁给朕了吗?不是入宫为后,只是嫁给我,嫁给你眼前的这个男人,你愿意吗?”
梓汐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这是在求婚的节奏?可是没鲜花没戒指:“楚望霄,你是在求婚吗?”
楚望霄问询:“求婚?”梓汐不由得有些失望,对啊,这个时代的男人怎么可能求婚呢?是她多想了。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梓汐失落的神情落在楚望霄的眼中,他暗暗记下了求婚两个字。
翌日,早朝上一片祥和,四王的位置完全空了出来,他们的党羽也肃清了不少,当然还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官员,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夏怀渊主张从御学选取一些优秀的子弟入仕,也好弥补朝廷人才的空缺。这是众望所归,御学一向是为天盛培养人才的地方,此计甚妙。
楚望霄信得过夏怀渊,问道:“御学人才济济,可是初如朝者,还是要看悟性和心术,夏大人可有推荐的人选?”
夏怀渊:“回圣上,臣确实要推荐一人,他便是圣上之后唯一通过御学全科的学子,也是秦翰林的儿子——秦逸阳,此生天生聪颖,好学敏求,乃是国家栋梁之才,若是入朝为官,定是肱骨之臣。”
此言一出,几个人都惊了,第一个就是秦晋瑜,秦逸阳因为梓汐的事一直低迷了三年,他失望过,也劝过却都不见成效,如果圣上传他如朝,那子不接受怎么办?
第二个却是梓汐,额,秦逸阳算是她的前男友,楚望霄是她现在正在热恋的男朋友,而且即将转正,这个关系,父亲是疯了吗?
楚望霄却无异常想法:“既然是夏大人推荐的,朕择日见见也好。”他信梓汐。
早朝之后,楚望霄直接宣了钦天监的大臣去了隆正殿,这钦天监是朝廷的占卜机构,到帝王大婚,大到国运千秋,都可推算运演,当然,信不信,全看自己。
可楚望霄今日却打起了哑谜:“赵大人,朕有一事想问问大人?”
这讳莫如深的表情让赵初胆战心惊:“圣上但无妨。”
楚望霄:“赵大人寻访各国,可听过求婚二字?”这不耻下问的精神还真是让人感动。
可……结果注定让他失望。“求婚?回圣上,这两字,臣闻所未闻。不过,按字面意思,求有请求,诉求的意思,婚,则是主意婚姻嫁娶之事,所以,依微臣之拙见,求婚便是请求嫁娶的意思。”
楚望霄喃喃自语:“求婚?请求嫁娶?这丫头……”
赵初迷茫道:“圣上?”今日圣上所言所行都怪异极了,莫不是除了四王,太过欣喜的缘故?
楚望霄回神:“赵大人,你回去看看最近有没有合适嫁娶的日子,朕要娶亲了,哈哈哈哈……”
直到出了宫门,赵初也没想明白,圣上后宫妃子都一群了,怎么要娶亲了,而立之年的人了,还和毛头子一样,一定是他看错了。那这日子,究竟是看还是不看啊,不得不,楚望霄的一句话,让赵初纠结了。
梓汐和楚望霄现在的关系处于半透明化,除夕夜之后大家都看出了门道,朝堂上的,哪个不是人精,机灵的就在底下和夏怀渊道一句“恭喜夏大人了。”不明事理的还四处打听着。
而那远来的西凉使者在楚望霄风驰电掣的处理了四王之后,就灰溜溜的回去了,谁能肯定这位杀伐果断的帝王不会一时兴起的拿他开刀,他还是回去劝劝圣上吧。而那位将要母仪天下的沁涟公主自然也回了西凉,就是不知道她会母仪哪国的天下了。
秦逸阳在正式回复夏怀渊之前去见了梓汐一面,这段痴恋,他终究还是难以死心。
“逸阳哥哥,近来可好?”梓汐笑颜如花,一如往昔的客套寒暄着。
客套,秦逸阳脑海里浮现这两个字时不禁苦笑,他自诩聪敏,却从未真正看清楚她的内心,一直以来,她对他不就是客套吗。“尚可,汐儿如何?”
梓汐笑的恬淡:“我啊,就还是那个样子呗。”的轻松,眼里却是抹不去的浓情蜜意。
秦逸阳心中酸涩,那个在他看来不可能的假设竟是真的吗?“汐儿,我……我听,你和圣上……是真的吗?”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力气问出这句话的。
梓汐手下的动作一顿,复又春风满面:“逸阳哥哥,你也听了?那——是真的。”她明白秦逸阳的心意,却不能回应他。
秦逸阳蓦然闭目,他明白她此生不可能属于他,可是这一刻真正到来时为何还是这般的心如刀绞,他奋力咽下口中的腥气,睁开眼,温润的笑容绽开:“那便——恭喜汐儿了。”
梓汐看着他眸中掩饰不掉的痛,强颜欢笑:“逸阳哥哥,你也要幸福才好。”只有你幸福,我才不会愧疚。
此时好似有一只大手抓住他的心一般,反复撕扯他的灵魂,可他的笑容还如那个在桃树下翩翩舞剑的温暖少年:“汐儿,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梓汐毫不犹豫:“可以。”逸阳哥哥,你一定要快乐。这个光风霁月的男子,终究走出了她的生命。
秦逸阳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夏家的门,一口鲜血瞬间喷薄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白衣,好似朵朵牡丹绽放,他的眼中浮现的是那个白衣的总角少女,汐儿,再见——此生不见。